第三百零三章 疏忽了一個人

  皇城,鼓市。

  五皇子私宅。

  書房裡,裴錚獨自坐在桌案後面,目光緊鎖宣紙上的名字,神色冰冷如霜。

  無名閃現,「屬下叩見主子。」

  「沈言商死了?」

  「身首異處。」

  裴錚緊繃的臉略顯鬆緩,「趙敬堂如何?」

  「屬下遠處瞧,趙敬堂提食盒為沈言商送行,不想在沈言商斬首之後服毒殉情……」

  裴錚目寒,握在座椅兩側的手猛然收緊,「他死了?」

  「沒有。」無名緊接著道,「原本已經服毒,不想蒼院令及時趕到將人救活了,眼下沈言商的屍體已經被尚書府管家裝殮入棺,趙敬堂也被抬回尚書府。」

  裴錚冷著臉,「柔妃案我們算是徹底輸了,沈言商的死不過是為我們挽回些顏面而已。」

  「主子不怪蕭瑾?」

  「怪他什麼?」裴錚挑眉。

  無名拱手,「倘若蕭瑾攔住蒼河,趙敬堂必死無疑。」

  裴錚聲色冷淡,「趙敬堂若死,地宮圖本皇子該找誰拿?」

  「可趙敬堂已經表明立場跟態度,主子就不怕他以此投誠太子?」無名頗為擔憂。

  提起這件事,裴錚神色變得晦暗不明,「整件事,我們疏忽了一個人。」

  「誰?」

  「父皇。」

  無名不解,「主子的意思是?」

  「如果父皇知道趙敬堂有地宮圖,怎麼捨得殺他,即便殺他,也一定會有所動作,至少要保證地宮圖絕對不會泄露出去,可宮裡的人傳話說,父皇的人,沒動。」

  無名還是不明白。

  裴錚又道,「你可還記得地宮圖的消息是從哪裡來的?」

  「屬下記得。」

  無名回道,「是姜侯帶回來的消息。」

  「舅父又是從哪裡來的?」

  「永安王。」無名只知道這麼多。

  裴錚身形緩慢靠在椅背上,雙目幽凜如潭,「有沒有一種可能,父皇並不知道地宮圖的存在。」

  無名震驚,「可消息里明明說地宮圖會隨玉璽傳於新帝,皇上豈會不知?」

  「有沒有一種可能……」

  裴錚眯著眼睛,「永安王裴修林奉父皇之命趕往姑蘇並不是整治貪腐,而是有更重要的事。」

  無名皺眉,「地宮圖?」

  「你別忘了,舅父說過唯一一個關於地宮圖的消息來自姑蘇,並不是皇宮。」

  裴錚按照自己的思路分析,「也就是說,真正隨玉璽會傳於新帝的地宮圖,是永安王手裡的地宮圖。」

  無名糊塗了,「那趙敬堂手裡的地宮圖又是什麼?」

  「那你又是否記得,趙敬堂手裡有地宮圖這個消息,是哪裡傳出來的?」

  無名沉默數息,「似乎……皇宮。」

  「時間。」

  「五年前。」

  無名終於捋出一條線,「五皇子的意思是,趙敬堂手裡的地宮圖是引子?」

  「很有可能是父皇發出來的假消息。」

  「目的是什麼?」

  「引出當年姑蘇城外永安王之死。」

  裴錚眼中冒出精銳光芒,「只要揭開永安王橫死姑蘇的真相,就能知道舅父口中的地宮圖在哪裡。」

  「所以趙敬堂的死活並不重要?」無名疑惑道。

  「以父皇的精明,趙敬堂不過是身前卒。」裴錚皺著眉,「想來父皇的身前卒並非只有他一人。」

  「屬下聽不懂。」

  裴錚笑了笑,「這些都是本皇子的猜測,至於真相……早晚會浮出水面。」

  無名默。

  城南菜市,盛和藥堂。

  阮嵐來的時候,久未開門做生意的盛和藥堂人滿為患。

  都是些窮苦人,破衣爛衫。

  馬車正對藥堂門口,她置身在車廂里,透過縐紗窗看向坐在診台後面給人問診的葉茗,想到了兒時境遇。

  如她這般被夜鷹組織招攬的人,蓮花村有五個。

  要說她與曹明軒的遭遇算是悽慘,那葉茗的遭遇稱得上慘絕人寰。

  那時她小,還是母親與她說了葉茗雙親的事。

  說起來,葉茗祖上在蓮花村是大戶,到了他父母這一輩有三個兄弟,他父親在中間,排行老二。

  三個兄弟成年分家,他父親沒與兩兄弟爭搶,就也沒分到多少,但因有狩獵的本事,日子過的蒸蒸日上。

  這世上的人,盼人無恨人有是常態。

  越是親戚越是如此,葉家兩個兄弟見他父親過的如意,處處找茬將分家時的東西全都要了回去。

  他父親為人忠厚老實,母親賢惠,是蓮花村出了名的美人。

  自他出生後,葉家的日子過的越來越好,也就越來越招兩兄弟妒恨。

  最終釀成那件慘事。

  葉家兄長趁他父親夜裡狩獵,將他綁在柱子上堵住嘴,當著他的面玷污了他的母親。

  阮嵐的母親告訴她,那一夜許多人都聽到葉茗母親的哀嚎聲,可是沒人敢管。

  次日清晨,葉茗父親的屍體被人從山裡拽回來。

  據說是不小心掉進自己挖好的陷阱,可村里人都知道他父親挖的陷阱里沒有竹籤,然而屍體卻被竹籤扎的滿是窟窿。

  當時如果不是老三家的小兒子說漏了嘴,誰都不知道那一夜,葉家老三不在村里。

  葉茗母親沒等到丈夫為自己討回公道,卻被葉家老大誣陷與人私通,硬是浸了豬籠。

  阮嵐還記得整個沉塘過程葉茗就站在池塘邊靜靜看著,一滴眼淚都沒掉。

  至此他便落到葉家兄弟手裡。

  後來,老爹來了……

  藥堂里,葉茗注意到一直停留在對面的馬車,朝眼前人歉然一笑,「今天就到這裡,諸位明日再來。」

  藥堂里過來尋診的人聞言皆作鳥獸散。

  直至無人,阮嵐方才從車廂里走出來。

  葉茗關好門板,回身時阮嵐已然坐到診桌前,「你回來的這麼快,河朔那邊的事辦妥了?」

  「你不來找我,我也要找你。」葉茗坐到阮嵐對面,「手腕。」

  阮嵐知葉茗用意,將手掌攤開擱到桌上。

  葉茗叩腕,「楚錦珏的事,老爹出面了。」

  阮嵐身形猛震,不可置信,「老爹怎麼知道這件事的?你……」

  「不是我。」

  葉茗抬手,「我也並不知道老爹為何會插手這件事,但有一樣,這一次老爹的目標不是楚依依。」

  「那是誰?」

  「楚依依的爹,楚世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