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橫躺在車廂正中間的『屍體』,顧朝顏嚇的天靈蓋上魂魄亂飄。
她瞠大眼睛反覆辨認,又朝刑台上面瞅好幾眼,腦袋搖成撥浪鼓後終於確定車廂里的屍體與刑台上的屍體,皆是沈言商!
「怎麼……回事?」
顧朝顏又驚又喜又彷徨,眼珠子在『屍體』跟裴冽之間來回蹦躂。
裴冽見她這個樣子,都有些忍不住拿手去接。
他很怕那對眼珠子會不小心蹦躂出來掉到地上。
「這是……沈言商?」顧朝顏好似想到什麼,突然蹲下身去摸『屍體』脖頸,完好無損!
裴冽終不忍顧朝顏神經兮兮,「我與夫人說過來收屍,沒騙你。」
顧朝顏破涕為笑,「她沒死?」
見她笑,裴冽勾了勾唇,「本官無情?」
「有情有情!」
顧朝顏忽然頓住,再回身看向刑台,「趙敬堂他……」
就在這時,法場外又入一人。
看著一身官袍走到近前的蒼河,蕭瑾將人攔下,「這裡是法場,蒼院令來做什麼?」
蒼河穿著藍領黑色的官服,官服破舊,官靴前面破了口,有縫補痕跡。
整個大齊皇城再也找不出如他這般把『清貧』二字如此具象化穿在身上的大官了。
面對蕭瑾阻攔,蒼河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眯了眯,「法場不許活人來?」
「活人可來,但蒼院令……」
「我不是活人?」
「蒼院令莫要強詞奪理!」蕭瑾實在看不懂蒼河對太子跟五皇子的態度。
柔妃案伊始,是五皇子在皇上面前指定蒼河參與驗屍,結案堂審,又是他替趙敬堂翻了案。
「哪句強詞奪理?」蒼河揪著蕭瑾的話不放。
蕭瑾怒,「來人!」
「咦!蕭將軍闔府上下可千萬別有人得什麼疑難雜症,本官不治的人,我倒要看看誰敢去治,誰敢治好。」蒼河扯了扯垂落的官袖。
嘶—
官袍裂開一道口。
蕭瑾,「……」
「你賠。」
蕭瑾生氣,「蒼院令到底來幹什麼?」
「要你管!」
蒼河也生氣了,這讓他本就不富裕的生活雪上加霜,又要吃幾天土!
眼見蒼河硬闖,孟浪等人皆看蕭瑾。
蕭瑾承認,他根本無法漠視蒼河的威脅!
好在他今日監斬的人是沈言商。
如今沈言商人頭落地,他對五皇子也算有交代,至於趙敬堂,死活看他造化,自己攔不住蒼河。
面對蒼河這種死豬不怕開水燙的主兒,蕭瑾只能在窩囊跟生氣之間選擇窩囊的生氣。
此時蒼河已經走上刑台。
他止步在趙敬堂身邊,朝他嘴裡餵了一枚黑色藥丸,又看了眼旁邊屍首合一的沈言商,搖了搖頭。
男男女女,可憐的人類……
車廂里,顧朝顏見狀回頭,「趙敬堂沒死?」
裴冽亦朝刑台看一眼,「好像本官不救哪一個,夫人都不會滿意。」
顧朝顏做夢也沒想到竟是這樣的結果!
「我錯了!」
比起扭扭捏捏,顧朝顏更喜歡大大方方認錯,「我為之前誤會大人的言辭跟態度道歉,大人英明神武,智慧超群!大人……」
「大人長的好看嗎?」裴冽打斷顧朝顏,淺聲問道。
顧朝顏,「……長的,好看。」
「陌上人如玉?」
「那是我家昭兒……」
顧朝顏脫口而出時,覺得脖頸後面冷風颼颼,「我家昭兒那般長相好看是好看,但少了幾分英氣,不如大人看著順眼。」
「那誰好看?」裴冽有了執念。
顧朝顏,「大人好看。」
「你家昭兒呢?」
「一般。」顧朝顏對自己的臉皮有進一步的了解。
裴冽心滿意足點了點頭,「夫人說的很對。」
顧朝顏,「……」她對裴冽的臉皮也有了進一步的了解。
「我們現在去哪兒?」顧朝顏看著躺在車廂里的沈言商,狐疑問道。
裴冽看了眼側窗,「尚書府。」
顧朝顏不懂。
「你猜,如果沈言商完好無損出現在尚書府,五皇兄看見之後會如何?」馬車緩行,已經穿過鎣華街。
顧朝顏眼睛一亮,「大人的意思是……」
「本官給她準備了一個新的身份。」
「什麼身份?」
「沈言商失落在外的孿生妹妹。」裴冽輕描淡寫道。
顧朝顏僵如木雕,「會不會……過於敷衍?」
「就是敷衍。」裴冽挑眉,「就是要讓五皇兄知道蕭瑾辦事不利。」
一句話,醍醐灌頂。
顧朝顏忽然看向裴冽,心弦微顫。
她覺得裴冽似乎在針對蕭瑾,為她?
不可能!
「大人三思。」顧朝顏面露憂色,「倘若五皇子確定沈言商沒死勢必會重查屍體,萬一露出馬腳……」
「露出馬腳就是蕭瑾失職,五皇兄若追究起來,蕭瑾難辭其咎。」裴冽覺得顧朝顏會開心。
他的計劃原本可以簡單,救沈言商也有許多個法子,但他想拉蕭瑾入局。
唯有此法可以讓蕭瑾受罪。
「萬萬不可!」顧朝顏搖頭。
裴冽蹙眉,「夫人怕受牽連,還是不希望蕭瑾……」
「我不希望這件事再有反覆,我也不希望沈言商再有危險!」顧朝顏果斷開口,目光灼灼,「蕭瑾十條命都不夠給她陪葬!」
聽到這樣的回答,裴冽展眉,「夫人大可放心,屍體沒有問題。」
「那屍體……不是假的嗎?」
裴冽點頭,「是假的,可就算是蒼河都驗不出來那是假的。」
顧朝顏愣了片刻,「易容術?」
「換臉術。」
顧朝顏一臉懵懂,她需要解釋。
「夫人與沈屹到牢里劫囚,並不能改變沈言商是逃犯的身份,日後她便只能躲躲藏藏的過日子,與其這般倒不如破釜沉舟,讓所有人都相信她已經死了。」
裴冽看了眼車廂中間昏迷不醒的沈言商,「你與沈屹在天牢里挖地道的時候,本官也在挖地道。」
「在刑台下面?」顧朝顏像是明白了什麼。
裴冽繼續道,「從我們停車的地方到刑台下,距離十數米。」
顧朝顏沒有打斷他,豎著耳朵聽。
「所謂換臉術是揭開真皮,以斧鑿打磨,再以真皮勾勒出沈言商的模樣,縫合之後以假亂真,是以不會被人查出來。」
「誰有這般本事?」
「雲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