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聽歌了
「 Experience 」建議循環播放』
窗外的世界依舊是安靜平穩的在時間流河中漂泊流浪,只有我倆才知道,在這座利益遍布的世界下,是多麼的無恥與高尚。小車緩緩行之,卻總有些離別意味,這讓我有些心煩氣躁,不免要急切的宣洩內心的苦語。
我與余艾似乎都有心事,不過都不願往對方的世界裡傾瀉不屬於對方的煩惱,所以她看著窗外的世界卻讓景物隨便流失在眼瞳,似乎貼膜的車玻璃才會映射出她此時的困擾。而我這種話癆準備拿開車的小哥開涮,來解決這煩悶有限的空間。畢竟在我眼中,每個人都在續寫自己的人生之書。
「帥哥,這麼年輕幹這一行多久了?」我好奇他身上儒雅幹練的氣質為何眼神卻如此渙散
「嗨,才幹幾天,不過自由多了,也沒有所謂的束縛了…哈哈」他有些奇怪的說著,言語中透露著些許興奮,或許,他找到了自己正確的生活方式,也是一位高明的生活策劃者。
「看你這氣質上一任工作應該很不錯吧,頭都快脫完了,哈哈!」我調侃道
「不是什麼好工作,卻是永遠的傷痛,這輩子也忘懷不了。先生,人就是這樣任性的動物,除去器官,通通都是意識虛假所致幻的夢魘,不是麼?」他不急不慢的說著,完全沒有一副司機的樣子,更像一位玉樹臨風的教書人。
「呵,你說的有道理,但不完全對,忘懷不了的只不過是不願面對內心真正恐懼的存在。你是怕你內心的怪獸衝出牢籠,狠狠的將你撕碎,無法再做回那個有志氣的青年罷了。對麼?」我持著懷疑的態度所揣測著,不過他卻話至口邊狠狠地吞咽下去不願在多說一句
「你可以跟我講講,畢竟我大學對心理學格外有研究,或許我可以給你你想要的答案」我就這麼自顧自的說著
「那你可以聽完我的故事後,給我一個你認為對錯的選擇,僅此而已」
「可以」我不假思索的回道
「我是********(請勿揣測,內容不一定真實)的博士後腦科醫學生,我敢說我的醫術絕對是數一數二的,在腦科方面我可以被稱之為天才,而我來此的目的也很簡單,無非就是尋求醫術的盡頭是什麼,也順便放鬆一下身心,在此紮根。其實這個想法的起因是我在畢業後安排到家鄉******醫院急診科實習,你知道的,當醫生是一項體力活加腦力活,必須在最短的時間記住大量患者的信息,狀態,然後開單,看檢查報告,對症開藥等等,還要面對各種考試和上邊派發的科研任務;每天在無盡的病房穿梭著,查房寫病歷,有時連續兩三天加班不能睡覺,三天兩頭還有一個夜班,狀態不好上邊罵,服務不好家屬打,出錯了更別說。醫生對我來說是最辛苦的職業之一了,我的工作在麻痹中度過,很難回家一趟,更別說妄想和朋友小聚一下。我比所有人更希望國泰民安,沒有一個病人可以飽受病痛的折磨,其實這樣的日子也挺好,我也能逐漸適應下來。其實摧殘我的最後一道防線就是在三個月前的夜班凌晨三點,住院部突然來了一位腦卒中的病人,據說非常嚴重,我是這所醫院最專業對口的專家,而我那時手機遺忘在會議室,又被領導臨時調到其他部門頂替換班缺口,所以在由於他們只有理論知識卻操刀實行不成熟的情況下,病人去世了。在我聽到消息的時候非常自責,為何不提前讓領導了解我那博學多才的理論與實踐糅合在一起的我呢…」說到這他停頓了一下,有些哽咽,似乎他又回到了當時的狀態
「而我下班已經上午十點,那一天夜班我總是心慌,煩躁不安的,甚至手都在莫名的在發抖,其實我早該意識到的。十點半我煩躁著找主任匆匆要了鑰匙,甚至還莫名跟主任吵了起來,甚至動手了。把手機拿回來的那一刻,鎖上會議室門後,屏幕上赫然顯示母親與我哥哥及大姑大伯的30多個電話,其中一個為媽媽的電話正在振鈴撥打過來,我害怕接到這個令我恐懼的電話,因為只要出事,不管天大的事,父親總會處理好的,而母親絕不會插足半步,就算真解決不了,也是父親對我只打一個電話。幫不幫取決於我回不回電話。直到母親第二個電話打來,我才顫抖著從地上撿起手機,顫抖著接通
『鈞,你在醫院麼?』電話那邊傳來母親嗓啞的聲音,這讓我更恐懼接下來足以讓我崩潰的消息
我哆嗦著的回了句『媽…我…我在…醫院呢媽……咋了嘛,是不是哪家娃……娃子結婚,又要請我回家…當……當伴郎,媽!都說了…我醫院忙,我忙……』說著他竟哇哇大哭了起來,完全不顧鼻涕淚在臉上橫流
電話那頭也沉默至極『鈞,你…你來一趟****,****停屍.房吧,你爸他,等…等你來再說」
那時我已經忘記怎麼走去的了,腦中完全空白,甚至走一步都是那麼的艱難,是那麼的呼吸困難。我不敢去,我害怕去,我更恐懼去。更怕前幾天還在飯桌上舉著杯一臉喜氣的問我什麼時候帶個兒媳婦回來……如今卻陰陽兩隔,永遠不能相見,我回想著父親一次又一次的在我頹廢時的鼓勵,在上不起學的時候跪著給人磕頭,磕的腦門全是血,想起他從小到大不管下班多累,都要撐著沉重的眼皮和我說一會話,我又看到每次犯錯只是耐心教育我如何做好而不懲罰我的他!還有小時候想吃烤鴨,他步行30多公里到鎮上揣到懷裡買來烤鴨我卻因為想睡覺隨手就扔了出去……我站在停屍.房門口,他的屍體就這麼擺在我的眼前,明明…明明他還是那麼健朗,為何就從一個漢子變成一位老頭了?究竟是何時,他才衰老成這副樣子。我早該注意到的,他之前就問過我為何有時說話不清楚,又是頭痛又是看不清楚,甚至噁心乏力,又是嗜睡,我就敷衍的回答高血壓的的原因,沒想到他就…就這麼沒了,這才幾天!我前天才剛給他買了最喜歡的米酒,還有我第一個月工資下來買了他最捨不得抽的煙……
我母親狠狠拽著我衣服拼命晃著,我只記得她嘶吼顫抖的喊我『鈞子…你不是腦科醫生嗎…你不是腦科的專家麼!啊!鈞子……你…你說話啊,鈞子,你為何沒把你爸救過來啊!』
我媽哭的撕心裂肺,哭著哭著就癱坐在腳邊抱著我的腿無助的哭著
『鈞子,你不是腦科醫生麼……你爸為什麼……為什麼沒救過來啊…鈞子,為什麼沒救過來啊……鈞子』
『鈞子!你說話啊……』她的聲音逐漸衰弱,砰一下摔倒在地面,好巧不巧,脖子摔在了停屍.車的輪子上
我看著餘生最後的希望倒在我的面前,嘴角一陣翻湧,便狂奔出去
大伯急忙去叫了醫生,而我也在吐字不清,全身顫抖中辦好了入院手續,而工作人員卻不急不慢的對我緩緩說記得繳費,今天穿搭不錯,待會有時間麼,一起去吃個飯…看個電影……
當我真正站在這充滿生死離別的長廊,我深深體驗到了窒息與無奈,也感嘆著生命竟如此脆弱
20分鐘後……我穿著白衣看著無數掙扎的人們哭泣著在我眼前如幻影般流逝,恍恍惚惚中,紅燈亮了,主任表情凝重的向我走來,我攥著心看著主任對我宣布這最後生與死的刑罰
『**英(司機母親的名字),病人因腦幹損傷……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醫生,節哀順變……』
後來我便暈厥過去,失憶了大部分,也因此被醫院辭退,我甚至記不清我父母的名字叫什麼了,也不記得我的家在哪,我是又如何來到這裡的,我只記得我叫鈞子,是一位腦科最頂尖的天才專家」
等他講述完過後,這位稱之為鈞子的人麻木的看著窗外不遠處的海邊房子,一言不發。
車已經到了許久,而我與余艾在聽完他的講述後不免鼻子一酸,我極力克制住悲傷的情緒,而余艾卻無聲的流著淚緊緊攥著手機。
當人在真正的悲傷面前,我們無需安慰,更不要勸他去放下。這撕裂的靈魂只能靠自己在歲月的消磨中,逐漸將靈魂重注,捏合,使之達到對痛苦完全麻木,無一絲感受。我與余艾下車後,坐在長江路左側的棕色長廊里,久久不語。
余艾也獨自坐在草地噴頭損壞的長廊邊,麻木的看著遠方的風車,似乎也是對生活的妥協,也有著隱藏極深的無奈。
或許正如季羨林前輩所寫「每個人都爭取一個完滿的人生。然而,自古及今,海內海外,一個百分之百完滿的人生是沒有的。所以我說,不完滿才是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