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雪

  「這才是真正的南極啊!」華華站在漫天的飛雪和刺骨的寒風中說。閱讀周圍能見度很低,天地間白茫茫一片,這裡雖是海岸,但根本無法分清哪兒是海哪兒是陸地。在南極各國的小首腦們緊靠一起站在風雪之中。

  「你這話不準確。」眼鏡說,他必須大聲喊,才能使別人在呼嘯的風聲中聽到他的聲音,「超新星紀元以前的南極很少下雪的,這其實是地球上最乾旱的大陸。」

  「是的。」沃恩接著說,他仍然穿得那麼單薄,在寒風中很放鬆地站著,不像周圍的孩子們被凍得縮頭縮腦地直打寒戰,嚴寒對他好像不起作用,「前面氣溫的升高使南極上空充滿了水汽,現在氣溫驟降又把這些水汽變成了雪,這可能是南極洲在今後十萬年裡最大的一場雪了。」

  「我們還是回去吧,在這裡會被凍僵的!」戴維上下牙打著戰說,一邊還跺著腳。

  於是,小首腦們又回到了充氣大廳。這間大廳同以前在美國基地的那間一模一樣,但後者已在公元地雷的核火焰中被汽化了。各國首腦聚集到這裡,本是要召開南極領土談判大會的,但現在這個全世界期待已久的大會已無意義。

  公元地雷的爆炸結束了南極戰爭遊戲,各國孩子終於同意坐到談判桌前討論南極大陸的領土問題。在過去的那場戰爭遊戲中,各國都付出了沉重的代價,但與預期不同的是,沒有哪個大國在遊戲中占據絕對優勢,各國對南極的爭奪又回到了起點,這就使得即將開始的南極領土談判成為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使命。在可以看得見的未來,是在南極重燃戰火,還是有什麼別的途徑,孩子們心中一片茫然——是全球氣候的驟變解決了一切問題。

  其實,氣候變化的徵兆在一個多月前就出現了。在北半球,孩子們發現已消失兩年的秋天又回來了,先是久違的涼意再次出現,隨後幾場秋雨帶來了寒冷,地上又鋪滿了落葉。在分析了全球的氣象數據後,各國的氣象研究機構得出了一致結論:超新星爆發對地球氣候的影響是暫時的,現在,全球氣候又恢復到了超新星爆發之前的狀態。

  海平面停止了上升,但其下降的速度比上升要慢得多。有許多小科學家預言,海平面可能永遠也不會恢復到原來的高度,但不管怎樣,世界大洪水已經結束了。

  這時,南極的氣溫變化還不大。這裡的天氣雖在變冷,但大部分孩子都以為是剛剛過去的漫長黑夜造成的,認為即將升起的太陽會驅散寒冷,南極大陸將出現第一個春天——他們哪裡知道,在這個廣闊的大陸上,白色的死神正在逼近。

  在得出氣候恢復的結論時,各國都開始從南極大陸撤出人員,後來證明,這是一個英明的決策。剛剛過去的戰爭遊戲共奪去了五十萬孩子的生命,其中一半陣亡於常規戰爭遊戲,另一半葬身於核爆炸中。但如果各國在全球氣候恢復之際沒有及時從南極撤出,死亡人數可能要高出四到五倍。各國在南極大陸的基地,大多是以零下十攝氏度左右的普通冬季標準建設的,根本無法抵禦南極後來零下三十多度的嚴寒。南極的氣溫在開始的一個月變化十分緩慢,這使各國孩子有機會在這段時間裡從南極大陸撤出二百七十萬人,這在大人時代也是一個驚人的速度。但由於後續撤離裝備的需要,同時各國也都想在南極多少留下一些力量,所以在大陸上各國共有三十多萬孩子留下來。

  這時,南極洲氣候驟變,在一個星期內氣溫下降近二十度,暴風雪席捲整個大陸,南極頓時變成了一個白色的地獄,留在南極大陸的各國孩子開始緊急撤離。但由於氣候惡劣,飛機幾乎停飛,而所有的港口都在一個星期內封凍了,船進不來,尚未撤離的二十多萬孩子被迫滯留在海岸上。各國的小元首們大多仍在南極大陸,他們因參加南極領土談判聚在一起,現在自然成了撤離指揮中心。小元首們都想把本國的孩子集合起來,但現在這來自世界各國的二十多萬孩子已在海岸上混在了一起。面對眼前的危險局面,小元首們束手無策。

  在充氣大廳里,戴維說:「剛才大家都看到了外面的情況,我們要趕快想出辦法來,不然這二十多萬人都會凍死在海岸上!」

  「實在不行,就返回內地的基地吧。」格林說。

  「不行。」眼鏡反對道,「在前面的撤離中,各國基地的設施已拆得差不多了,燃料剩下的很少,這麼多人在那裡也維持不了多久的;而且往返需要大量的時間,這樣會失去撤離的機會。」

  「確實不能回去,就是基地的一切都完好,在這種天氣下住在那樣的房子裡也要凍死人的。」有人說。

  華華說:「現在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海運上。即使空中航線暢通,運送這麼多人在時間上也來不及。現在關鍵要解決冰封港口的問題。」

  戴維問伊柳欣:「你們的破冰船現在走到哪兒了?」

  伊柳欣回答:「還在大西洋中部,到這兒最快也要十天左右。別指望它們了。」

  大西文雄提出建議:「能不能用重型轟炸機在冰上炸開一條航道?」

  戴維和伊柳欣都搖了搖頭,戴維說:「這樣的天氣,轟炸機根本不能起飛。」

  呂剛問:「B2和圖22不是全天候轟炸機嗎?」

  「但飛行員不是全天候的啊。」斯科特說。

  佳沃諾夫元帥點點頭,「其實大人們所說的全天候也不一定包含這樣可怕的天氣。再說即使起飛,能見度這麼差,投彈也不可能達到炸開一條航路的準確度,最多不過把冰面炸出一大片窟窿而已,船還是進不來。」

  「用大口徑艦炮和魚雷怎麼樣?」皮埃爾試探著問。

  小將軍們都搖搖頭,「同樣還是能見度的問題,就算用這類方法真能炸開一條航路,時間也來不及。」

  「而且,」華華說,「這樣會破壞冰面,使得現在唯一可行的辦法也不可行了。」

  「什麼辦法?」

  「從冰上走過去。」

  在長達幾公里的風雪海岸上,到處擠滿了廢棄的車輛和臨時帳篷,它們上面都落了厚厚的一層雪,與後面的雪原和前面的冰海融為一體。看到小元首們一行人沿海岸走來,孩子們紛紛從帳篷和車中跑出來,很快就在他們周圍聚成了一片人海。各國孩子都對他們的小元首喊著什麼,但他們的聲音立刻被風聲吞沒了。有幾個中國孩子圍住了華華和眼鏡,沖他們大聲喊:

  「班長、學習委員,你們說我們現在怎麼辦呀?!」

  華華沒有回答他們,而是徑直登上了旁邊一輛被雪覆蓋的坦克,他指指風雪瀰漫的冰海,對下面的人群大聲喊道:「夥伴們,從冰上走過去,走到陸緣冰的盡頭,有好多大船在那裡等著我們呢!」他發現自己的聲音在風暴中傳不了多遠,就俯下身對最近的一個孩子說:「把這話向後傳!」

  華華的話在人海中傳開來,不同國籍的孩子有的用翻譯器傳話,有的用手勢比畫,這個意思很明白,所以傳到頭也沒有走樣。

  「班長你瘋了嗎?海上風那麼大、冰那麼滑,我們會像鋸末一樣被颳走的!」下面的一個孩子喊道。

  眼鏡對那個孩子說:「所有人手拉著手就刮不走了。向後傳。」

  很快,冰面上出現了一排排手拉著手的孩子,每排少則幾十人,多則上百人。他們在暴風雪中一步步向前走,漸漸遠離了海岸,遠遠看去,就像冰海上一條條頑強蠕動的細蟲子。由國家元首組成的那一排是最先走上冰面的,華華的左面是戴維,右邊是眼鏡,再過去是伊柳欣。風吹著濃密的雪塵從腳下滾滾而過,孩子們仿佛行走在湍急的白色洪水之中。

  「這段歷史就這麼結束了。」戴維把翻譯器的音量開到最大對華華說。

  華華回答:「是的。我們的大人有句俗話:沒有過不去的事。不管事情多麼艱難,時間總是在向前流動的。」

  「很有道理。但以後的事情會更艱難:南極在孩子們心中激起的熱情變成了失望,美國社會可能會重新陷入暴力遊戲之中。」

  「中國孩子也會回到無所事事的昏睡之中,中斷了的糖城時代又會繼續……唉,真難啊!」

  「但這一切可能都與我無關了。」

  「聽說在你們國內,國會正在彈劾你?」

  「在我任期將滿時這麼幹,就是想給我難看。這群狗娘養的!」

  「不過你可能比我幸運,國家元首可真不是人幹的活兒。」

  「是啊,誰也想不到歷史這張薄紙能疊到那麼厚。」

  華華對戴維最後這句話不太理解,後者也沒有解釋。海上的強風和嚴寒使他們說不出話來,能做的只是用盡全力向前走,並不時把兩邊滑倒的同伴拉起來。

  在距華華他們一百多米的另一隊孩子中,衛明少尉也在暴風雪中艱難地跋涉著。突然,他在風中隱約聽到了一聲貓叫,原本以為是幻覺,但緊接著又聽到一聲。他四下看看,發現他們剛越過一個放在冰面上的擔架,擔架上已經蓋滿了雪,稍不注意就會以為只是一個小雪堆,貓叫聲就是從那裡發出的。衛明離開隊列,一滑一滑地來到擔架前,那隻貓剛從擔架上跑下來,在雪塵中陣陣發抖,衛明一把將它抱起來,立刻認出了它是「西瓜」。他掀開擔架上的軍用毯一看,躺在擔架上的人果然是摩根中尉。他顯然傷得不輕,臉上滿是白鬍子似的冰碴,雙眼卻因高燒而閃閃發光。他好像沒有認出衛明,自己咕噥了一句什麼,聲音在風中如遊絲一般微弱,因為沒有翻譯器,衛明完全聽不懂他的話。衛明把懷中的貓塞進軍用毯里,再把毯子給摩根蓋好,然後就拉起擔架向前走。他走得很慢,一隊孩子從後面很快追上了他們,幫衛明一起拉著擔架走起來。

  有一段時間,孩子們周圍只有紛飛的雪塵,白茫茫一片,他們雖在費力地邁步,感覺卻像是被凍結在了冰海上。就在孩子們快要被凍僵時,前方出現了船隊黑糊糊的影子。對方通過無線電告訴他們,不要向前走了,他們已走到了陸緣冰的邊緣,前面是一片沒凍實的虛冰,踏上去會有陷落的危險,船隊將派登陸艇和氣墊船來接他們。通過電台和步話機他們了解到,已有上千名孩子跌入了冰海上的裂縫,但大部分孩子都到達了冰緣。

  遠方船隊中一些模糊的黑影在雪塵中漸漸清晰起來,那是幾十艘登陸艇,它們沖開浮冰,最後靠上堅實的冰面,打開前面方形的大口,冰上的孩子們便一個個蜂擁而入。

  衛明和其他幾個孩子一起把擔架抬到了一艘登陸艇上——由於這是專運傷員的船,那幾個孩子立即轉身出去了,衛明甚至都沒來得及詢問他們來自哪些國家。在艙內昏黃的燈光下,衛明看見擔架上的摩根正直勾勾地盯著他,顯然仍然沒認出他來。衛明抱起「西瓜」,對摩根說:「你不能照看它了,我帶它去中國吧。」他又放下小貓,讓它舔舔前主人的臉,「中尉,放心,你我經歷了這麼多場魔鬼遊戲都死不了,以後也能活下去。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再見。」說完,他把「西瓜」放進背包里下了船。

  華華正在和幾名不同國籍的將軍一起組織孩子們上船,讓暫時上不了船的孩子不要都擠上前來,以防人員過多導致冰緣塌陷。在後面的冰面上,等待上船的各國孩子都擠成一個個人堆避寒。突然,華華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回頭一看,是衛明!兩個小學同學立刻緊緊擁抱在一起。

  「你也來南極了?!」華華驚喜地問。

  「我是一年前隨B集團軍的先頭部隊來的。其實我好幾次遠遠地看到過你和眼鏡,可是不好意思去打擾你們。」

  「咱們班上,好像王然和金雲輝也參軍了。」

  「是的,他們也都來南極了。」衛明說著,眼神黯淡下來。

  「他們現在在哪兒?」

  「王然在一個月前就隨第一批傷員撤走了,也不知現在回國了沒有。他在坦克遊戲中受了重傷,命倒是保住了,可脊椎骨斷裂,這輩子怕是站不起來了。」

  「哦……那金雲輝呢?他好像是殲擊機飛行員?」

  「是的,在空一師飛殲10。他的結局痛快多了:在一次殲擊機遊戲中與一架蘇30相撞,同飛機一起被炸成了碎片,他因此被追授了一枚星雲勳章,但大家都知道他是不小心撞上敵機的。」

  為了掩飾自己的悲傷,華華繼續問:「班上其他的同學呢?」

  「超新星紀元頭幾個月我們還有聯繫,在糖城時代開始後,他們就同別的孩子一樣,大部分離開了大人們分配的崗位,也不知都飄落何方了。」

  「鄭老師好像還留下了一個孩子?」

  「是的,剛開始由馮靜和姚萍萍照顧他,曉夢還派人去找過那個孩子,但鄭老師最後吩咐過,堅決不許借你們的關係給孩子特殊照顧,所以馮靜她們也就沒有讓那人找到孩子。糖城時代開始時,那孩子在保育院得了一種傳染病,高燒不退,後來聽說小命是保住了,但耳朵卻給燒聾了。在糖城時代後期,那個保育院解散了,我最後一次見到馮靜時,她說那孩子已轉到別的保育院去了。現在,大概誰也不知道他在哪兒了……」

  一時間,華華哽咽著說不出話來。一種深深的憂傷淹沒了他,使他那在嚴酷的權力之巔已變得有些麻木的心又變軟融化了。

  「華華,」衛明說,「還記得咱們班的那場畢業晚會嗎?」

  華華點點頭,「那怎麼會忘呢?」

  「當時眼鏡說未來是不可預測的,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他還用混沌理論證明他的話。」

  「是的,他還說起測不準原理……」

  「當時誰能想到,咱們會在這樣的地方見面呢?」

  他抬頭看著昔日的同學,衛明的眉毛因結冰已變成了白色,臉上皮膚又黑又粗糙,布滿了傷痕和凍瘡,還有生活和戰爭留下的肉眼看不見的刻痕,這張孩子的臉已飽經風霜了。華華抑制不住悲傷的淚水,任淚滴在臉上被寒風吹冷,轉眼就結成了冰。

  「衛明,我們都長大了。」華華說。

  「是的,但你要比我們長得更快才行。」

  「我很難,眼鏡和曉夢也都很難……」

  「別說出來!你們絕不能讓全國的孩子們知道這個。」

  「跟你說說還不行嗎?」

  「行,但,華華,我幫不了你們。代我向眼鏡和曉夢問好吧,你們是咱們班的驕傲,絕對的驕傲!」

  「衛明,保重。」華華握著同學的手動情地說。

  「保重。」衛明緊握了一下華華的手,轉身消失在風雪中。

  戴維登上了停泊在近海的「斯坦尼斯號」航空母艦,這艘公元二十世紀九十年代下水的巨艦,在暴風雪中像一座黑色的金屬島嶼。在風雪瀰漫的甲板跑道上,舷邊忽然響起一陣槍聲,戴維趕忙詢問前來迎接他的艦長是怎麼回事。

  「別國的許多孩子也想登船,陸戰隊在制止他們。」

  「混蛋!!」戴維大怒,「讓所有能上的孩子都上艦,不要管是哪個國家的!」

  「可……總統先生,這不合適吧?」

  「這是命令!去讓那些陸戰隊員給我滾開!!」

  「總統先生,我要對『斯坦尼斯號』的安全負責!」

  戴維一巴掌把艦長的帽子打掉了,「你就不為冰海上那些孩子的生命負責嗎?你這個罪犯!」

  「對不起,總統先生,作為『斯坦尼斯號』的艦長,我不能執行您的命令。」

  「我是美國軍隊的總司令,至少現在還是!如果願意,我可以立刻叫人把你扔到海里去,就像扔頂帽子一樣。不信咱們試試?!」

  艦長猶豫了一下,對旁邊的一名海軍陸戰隊上校說:「把你們的人撤走,誰願意上來就讓他上來吧。」

  各國的孩子不斷地從舷梯擁上甲板,甲板上的風更猛,他們只好在一架架戰鬥機後面躲避寒風,其中許多人在冰緣上登陸艦艇時掉進海里打濕了全身,現在衣服上已結了一層發亮的冰甲。

  「讓他們到艙里去,這些孩子待在甲板上很快會被凍死的!」戴維對艦長喊。

  「不行啊,總統先生,先上來的美國孩子已經把所有艙房都擠滿了!」

  「機庫呢?機庫的地方很大,能待幾千人,那裡也滿了嗎?!」

  「機庫里裝滿了飛機啊!」

  「把它們都提升到甲板上來!」

  「不行啊!甲板上有許多大陸上飛來的殲擊機,它們因天氣惡劣在這裡緊急迫降,您看看,升降機的出口都堵死了!」

  「把它們推到海里去!」

  於是,一架又一架價值千萬的殲擊機在「斯坦尼斯號」的舷邊被推進了大海;巨大的升降機把機庫中的飛機提升上來,占滿了寬闊的甲板跑道。甲板上的各國孩子紛紛進入寬敞的機庫,轉眼之間裡面就擠進了幾千人。孩子們在溫暖的棲身之地暖和過來之後,紛紛驚嘆這艘航母的巨大。在此之前,甲板上已有上百名渾身濕透的各國孩子凍死在暴風雪中。

  這場最後的大撤離持續了三天。這支由一千五百多艘船隻組成的龐大船隊,載著從南極大陸最後撤出的三十多萬孩子,分成兩支,分別向阿根廷和紐西蘭駛去。在撤離過程中,有三萬多個孩子死於嚴寒,他們是超新星戰爭中在南極大陸上死去的最後一批人。

  昔日布滿船舶的阿蒙森海一下變得空曠了,雪也停了,雖然風仍然很大,嚴寒的海天之間卻變得清澈起來。天開始放晴,地平線上的雲裂開一道縫,南極初升的太陽把一片金輝灑在大陸上。那些曾經暴露在天空下的岩石和土壤再次被厚厚的白雪覆蓋,這塊大陸又恢復了它的無際的雪白,南極洲再次成為人跡罕至的地方。也許,在遙遠的未來,會有許多人重新登上這塊嚴寒的大陸,尋找那厚厚白雪掩蓋著的五十多萬孩子的屍體、無數的坦克殘骸,以及兩枚直徑達十多公里的核爆炸留下的大坑。在這塊大陸那個短暫的春天,來自世界各國的三百萬孩子曾在火焰和爆炸中相互搏殺,發泄他們對生活的渴望。但現在,史詩般慘烈的超新星戰爭,仿佛只是剛剛過去的漫漫長夜中的一場噩夢,只是絢麗的南極光下的幻影,朝陽下的大陸只有一片死寂的雪白,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