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料」尷尬一笑,向杜馬丁鞠禮道:「杜馬丁大人,我叫安……」
杜馬丁揮揮手:「你叫什麼不重要,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嗎?」
伴隨著杜馬丁的揮手,一道冰冷的刀鋒突然出現在半空中,且對準了安格爾,強大的威勢讓他出現生理性的應激反應。
杜馬丁只是將刀鋒對準安格爾,卻沒有動手。
就這樣,僵持了近兩分鐘。安格爾的小腿肚已經開始隱隱發顫,繼續下去,不僅會跪倒,或許連信心都要開始崩潰。
鐵甲婆婆皺了皺眉,伸出手輕輕碰了碰安格爾的衣襟,一股溫和的能量便布滿了他全身,原本那讓他搖搖欲墜的威勢,也在剎那間消失不見。
可那驟然消失的威勢,也讓安格爾繃緊的全身出現一陣痙攣,他扶著身後的蘊養艙,才勉強讓自己不至於失態。
「杜馬丁,這個下馬威該滿意了吧?」婆婆淡淡道,「他也為打擾你,付出了代價,所以,該收起你的威風了。」
「婆婆您說笑了,您光臨大駕,我怎會懊惱。只是給不懂規矩的小學徒,一點小小的懲罰。」杜馬丁一斂手,那寒冷的刀鋒便從他身上消散。
安格爾還在大口喘息,耳邊傳來鐵甲婆婆的傳音:「這傢伙其實就是在為我們打擾他實驗在撒氣,他不敢對付我,就只能撒到你身上了。不過,他也不敢真正對你做什麼,所以就忍一下吧,畢竟我們也真的打擾到了他的實驗。」
安格爾微不可察的點點頭。
這邊他們的傳音,自然落在了杜馬丁身上。鐵甲婆婆甚至只是用低級的傳聲術,完全就是放開給杜馬丁聽。
杜馬丁也真的偷聽了,不過聽完後他表情絲毫沒有變化,依舊笑的很程式化。只不過從他微微眯起的眼睛中,隱隱閃過一道精光。
等到鐵甲婆婆傳音結束,杜馬丁才笑著道:「婆婆今日特意來找我,不知有何事?」
鐵甲婆婆:「我找你無事,是他有些事情要找你。」
鐵甲婆婆指了指安格爾,然後來到正中央的圓桌前,坐了下來。看上去擺出一副看戲的模樣,好像此後之事與己無關。
但杜馬丁卻明白鐵甲婆婆的意思。
她無事,卻專門為了那個小學徒跑一趟。自然是要為那學徒撐腰,就像剛才,他的目的是擊潰小學徒的自信心,結果在關鍵時刻鐵甲婆婆還是擋住了他。
很明顯,鐵甲婆婆就是來當那學徒的靠山的。
這就讓杜馬丁有些好奇了,鐵甲婆婆在野蠻洞窟的地位極其特殊,而她一向居於中立,隱匿在流動之源與世無爭,什麼時候居然願意為一個學徒撐腰了?
杜馬丁雖然心中疑惑,可他並沒有表示出來,而是看向那逐漸站起身的學徒,等待他的說辭。
安格爾稍微平復喘息後,對杜馬丁恭敬的道:「杜馬丁大人,我過來是因為芙蘿拉小姐叫我過來,帶走巴魯巴的。」
「芙蘿拉小姐?」杜馬丁沉吟著這個名字,眯起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疑惑,「怎麼,你是她收下的弟子?」
「我叫安格爾.帕特,是幻魔大師的學徒。」安格爾低下頭,表面無波瀾,心中卻忍不住腹誹:先前還不讓他自我介紹,現在又反問他是誰。
杜馬丁「咦」了一聲:「原來你就是安格爾。」
杜馬丁說到這時,頓了好一會兒,似乎在思考著什麼。他自然知道安格爾是誰,雖然他一年到頭都在做實驗,但他並不是閉死關的巫師,這裡時不時還有學徒送來活物與物資,且他也有自己專門的情報路子,自然不會不知道最近的熱點人物。
更何況,安格爾可是最近《鏡》中的大火人物。
一個未來的鍊金大師,而且還是年輕的大師。杜馬丁並不想得罪這樣的人物,哪怕他現在只是個學徒。
因為他清楚,自己未來都很有可能要與他打交道,甚至請求鍊金。
想到這,杜馬丁有一些後悔先前不該打斷他的自我介紹。
「杜馬丁大人,我想問一下,可以帶走巴魯巴嗎?」安格爾再次出聲問道。
杜馬丁深深看了眼安格爾,他其實很想詢問,他帶走巴魯巴作甚?這個人物,經過洗腦後,過兩天他的學徒會直接交給芙蘿拉的手下。如今,巴魯巴只是注射了血脈,還未經洗腦就帶走他,流程顯然不對。
不過,他思索了片刻,卻是沒有將問題問出來。反正巴魯巴就是個小人物,哪怕在他這裡被弄死了,估計芙蘿拉那邊也激不起什麼浪花。
「當然可以。」杜馬丁揮出一道袖風,安格爾背後的蘊養艙的頂蓋便被打開,與此同時,巴魯巴的眼睛也睜開來。
「出來吧,有人帶你離開。」杜馬丁的聲音傳入巴魯巴的耳中。
巴魯巴的眼神還有些恍然與迷茫,只是遵循著本能,游出了昏黃的水面,從頂蓋鑽了出來。
帶著一身水汽與濃郁的能量氣息,巴魯巴站在了安格爾身側。
「安格爾……」巴魯巴看著安格爾,有些迷惘為何他會在此。
安格爾什麼話也沒說,從手鐲里取出一件巫師袍遞了過去,渾身赤裸的巴魯巴,實在有礙觀瞻。
「有什麼問題,等離開再說。」安格爾低聲對巴魯巴道。
然後走到了杜馬丁面前,向他鞠躬道謝。
杜馬丁:「你如果不把他帶走,說不定他會死在這裡。畢竟,送到我這裡來的有罪之人,死亡率高達50%,注射血脈也不是什麼一定成功的事。」
杜馬丁說完這句話後,與鐵甲婆婆又寒暄了幾句,最後對安格爾點點頭,將通訊器的個人印記交給了安格爾:「以後若找我有事,直接用通訊器聯繫我即可,何須勞煩婆婆。」
「我還有實驗要做,就不送了。」說罷,杜馬丁向他們道別,看他焦急的樣子,他的實驗估計也到了關鍵時刻。
等到他們一行人離開了杜馬丁的異度實驗室範圍,鐵甲婆婆才道:「杜馬丁這小子在賣你人情。」
「咦?」安格爾不懂鐵甲婆婆的意思。
「他剛才說的那番話,其實是指……你就算對外宣稱,巴魯巴就算死在他那兒,他也願意背這個鍋。」鐵甲婆婆淡淡道:「他可不是笨人,他知道你不走流程去帶巴魯巴離開,肯定有什麼貓膩。可他沒有詢問你,而是直接交給你,還說了注射血脈的死亡率,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安格爾有些恍然,不過他有點不明白杜馬丁這麼說的意義為何?莫非是看在導師的面上?
「杜馬丁看的可不是你導師的面子,他是看在你的份上。」鐵甲婆婆道:「一般的巫師都不會主動去得罪鍊金術士,畢竟,很多時候他們還要求鍊金術士辦事。」
「杜馬丁雖然風評不好,人品也不怎樣,但是個聰明人。」
鐵甲婆婆帶著他們二人上了鐵甲堡,鐵甲堡立刻開始翻山越嶺。很快,就到達了流動之源的門口。
在離開前,鐵甲婆婆詢問他:「你現在準備怎麼做?其實,按照杜馬丁的意思,你可以省下一筆帳。」
只要說巴魯巴在杜馬丁的實驗室死亡了,後續其實都無所謂了,讓巴魯巴離開野蠻洞窟即可。他也不需要為此,而與芙蘿拉進行交易,正如鐵甲婆婆所說,省下一筆帳。
但與此同時,他也欠下杜馬丁的人情。安格爾不覺得這筆帳划算。
「婆婆的開導,讓我想通很多事。我打算直接告訴導師與芙蘿拉大人,其他的,就讓巴魯巴自己選擇吧,畢竟,他曾經於我有恩。」
鐵甲婆婆笑著點頭,沒有繼續說什麼。
離開流動之源後,安格爾看著一路上都沉默無語的巴魯巴,心中微微嘆了一口氣。
「你知道發生了什麼嗎?」安格爾問道。
巴魯巴頓了足,眼神很清澈,但卻布滿一種化不開的哀愁:「謝謝你帶我離開那裡。」
巴魯巴低下頭:「當我進入野蠻洞窟的第一年,在雲上圖書館看到極端教派的規則手冊,我就知道我的宿命了。不過,我以為可以改變,但結果到了這時,卻什麼也做不了。」
「既然你知道一切,那你現在有什麼打算?」安格爾問道。
「救出我,會給你帶來麻煩吧?將我交給芙蘿拉導師吧,我不想再為你添麻煩。」巴魯巴道。
「這並不什麼麻煩,你不用擔心。何況,你曾經也救過我。」
實力桎梏了眼界,而眼界禁錮了自由。
如果是一年前的自己,沒有能力處理巴魯巴的事,他自然不會強出頭。但如今,他既然有幫助巴魯巴的能力,且不會讓自己涉險,他也不介意耗費點時間。
「當初救你的恩情早已抵消,而且我還知道,那本引導法,其實也是你寫給我的,所以,是我在欠你的恩情,而不是你。」巴魯巴突然抬頭看向天空,一座雲島漂浮在天際盡頭,那裡就是芙蘿拉所在的洛克華社:「讓我去洛克華社吧。」
「無論是誰,很多時候的選擇,都是身不由己。但是,當你自己也放棄自己的時候,命運也會推波助瀾。」安格爾輕聲道:「你現在有活下去的機會,難道你要放棄嗎?」
巴魯巴沉默的低下頭,半晌後他的身體微微顫動。
「我不想放棄,我比誰都想要活下去。」帶著鼻腔共鳴的聲音,傳入安格爾耳里。
「那就跟我來吧,至少你活著,還有機會還我人情。」安格爾說罷,放出貢多拉,示意巴魯巴上來。
巴魯巴很想活下去,可他真的能活下去嗎?
他的眼眶微紅,看著遠處那朦朧夢幻的飛舟,狠狠的捏緊拳頭,終是踏上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