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節 泰瑞爾的怒火

  在0號病舍大廳,卡洛琳還試圖從李昂瑞克口中套出安格爾的身份,不過李昂瑞克無論怎麼都不入套。正因此,卡洛琳對安格爾的身份更好奇了。

  進入無影症病區後,眾人就開始沉默了。

  病區每間房裡,都躺著一個無影症病患。絕大多數已經進入了晚期,大腦活動降至最低,除了靠外力吊著一口氣,毫無辦法。他們的沉默,也是在表達著自己面對這種無從下手的絕症心情。

  走了沒多會,安格爾隱隱聽到有人在哭。他當即朝著那個有哭聲的病房走去,其他人看了他一眼,不知該不該跟過去,李昂瑞克卻是立刻道:「跟上。」

  看來,真的是這個少年提出要來無影症病區的。

  卡洛琳看了一眼泰瑞爾,泰瑞爾的面上更冷漠了。卡洛琳輕聲言道:「別讓李昂瑞克難做。」

  泰瑞爾點點頭,「我有分寸。」

  安格爾站在一間病房門口,內里有人隱隱啜泣。安格爾輕輕推開房門,似乎驚動了病床上的人,她猛地一回頭,看到一個穿著古怪,戴著帽子看不清長相的男子站在門口。

  「你……是誰?」怯怯的聲音從她口裡發出。

  安格爾注意到,這是一個金色捲髮,碧藍眼眸的美麗少女。不過此時穿著灰白的病服,看上去有點憔悴。

  安格爾沒有回話,而是走了進去。借著窗外的月光看了地上一眼,這個少女也沒有影子。

  「你的影子,是什麼時候消失的?」安格爾詢問。

  清清淡淡的聲音,讓少女含淚的雙眸動了動:「你是醫師嗎,我還……有救嗎?」

  「你也是醫師?」同一時間,一道蒼老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說話的是泰瑞爾,他也隨著眾人走進了這個病房。

  安格爾頭也沒回,而是繼續看向少女。

  泰瑞爾的表情陰了下去。這是在無視他嗎?明明他只是詢問了一句很普通的話。

  卡洛琳雖然也覺得安格爾有點不禮貌,但對於老友泰瑞爾也有些微詞,他的問話是很普通,但突然插話卻是不對。而且語氣還帶著一絲嘲諷的問「你也是醫生」,言語中帶著身為國寶級醫師的優越感,別人不願意答也在情理之中。

  「泰瑞爾醫師,你不是說有了治療麥格妲的頭緒,要去看看病人嗎?」李昂瑞克低聲道。

  泰瑞爾回過頭,面無表情的看著李昂瑞克:「你在質疑我,還是在趕我?」

  李昂瑞克乾巴巴的笑笑:「當然不是,我就是,就是在擔心我女兒。」

  病房裡的少女,似乎也察覺到了氣氛有些不對,她表現的更怯懦了,退到床的牆角,抱著純白色的杯子瑟瑟發抖。

  黑德里克此時走上前來,代替少女回答道:「這位先生,她是無影症第一百個患者,是前些天才被確診的。」

  「她是什麼時候恢復神智的?」安格爾繼續問道。

  「失去影子後的第二天。」

  安格爾:「失去影子時,發生過什麼?」

  黑德里克:「她原本是院裡病人的家屬,當時生病的是她丈夫,她在病房裡照顧他。結果照顧著照顧著,突然間就昏倒了,經確認正是無影症。」

  「沒有其他事情嗎?時間是夜晚?」

  黑德里克思索了一下,「他丈夫說,沒有其他事情發生。」

  就在這時,李昂瑞克走了上來:「沒錯,時間就是夜晚,那天我也在醫院。」

  黑德里克也點點頭,眼睛一轉,又拍了一記馬屁:「沒錯,當時伯爵大人還特意過來慰問了病人以及病人家屬。」

  安格爾看向李昂瑞克:「那晚你可看到什麼?」

  李昂瑞克知道安格爾想問的是:有沒有看到「小黑影」?

  他搖搖頭,又點點頭:「我不確定,那時我正在麥格妲的病房,我記得那天的月亮很圓很大,風也很大,窗外的樹影搖曳像是鬼影。當時,我好像看到了什麼一閃而逝,但又好像是錯覺。」

  其他人全都不知道李昂瑞克在說什麼,你到底看到了什麼?

  但安格爾卻明了的點點頭:「那天麥格妲病了?」

  李昂瑞克臉上露出略微尷尬的表情,低聲道:「那天正是大人來到沃特格拉斯的日子。」

  聽李昂瑞克這麼一說,安格爾倒是明白了,估計是他的「禁音」造成的後續。

  不過,那天的月亮的確很圓,和李昂瑞克說的差不多。當晚,他還去拜訪了魔術師……安格爾眼睛突然微微一眯,會與魔術師有關嗎?想了想,安格爾暫時否定了這個答案,魔術師的能力太過低微,應該鼓搗不出來這種事。

  「走吧,我要去看看其他病房。」安格爾站了起來,看了一眼還在病床上發抖的少女,低聲嘆了一口氣。

  在路過泰瑞爾身邊時,安格爾聽到一記「冷哼」,安格爾斜眼一睨,什麼話也沒說。

  在去往其他無影症患者的病房時,安格爾大概得知了一些東西,失去了影子後,這些人還會經歷很長一段時間,才會變成活死人的狀態。在這段期間,他們的語言能力、表達能力、以及情緒會慢慢喪失,但喪失時間的長短不一,有時候很長,譬如有人堅持了半年的正常生活;有時候很短,譬如有人在失去影子的第三天,就開始失去語言能力。

  無論「正常時間」有多長,但最終的下場依舊是「活死人」。

  安格爾看了好幾個病房,有男有女,有還能說話表達的,也有已經成了活死人的。

  在這些人的病房裡,安格爾並沒有感受到任何能量波動。所有人的身體與靈魂,都沒有蹊蹺。就連成為活死人的,靈魂也依舊附著在人體內,只是如一潭死水。安格爾沒有學過靈魂系術法,所以也無法對靈魂進行檢測。

  不過,安格爾也發現了一絲蹊蹺。

  「所有的人,都是在夜晚喪失影子的?」安格爾問道。

  黑德里克點點頭:「沒錯,不僅如此,所有人的年齡層次都是在12歲~40歲之間,沒有太小的小孩,也沒有高齡的老人。」

  安格爾低笑一聲:「年齡層,或許不是正確答案。」

  其他人都沒聽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泰瑞爾嘀咕了一句:「裝神弄鬼。」

  安格爾一路走,他已經不去推開病房門,直接用精神力觸手進入病房掃一圈,便繼續往下走。

  最後,他們所有人匯聚到了第一個患者的病房。

  安格爾推開房門後,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緊閉雙眼,枯瘦如柴的青年男子,低聲笑道:「果然如此。」

  泰瑞爾跟著這個紈絝小少爺走了一晚上,對方神神叨叨的舉動,讓他極其不爽。但此時聽到他說『果然如此』,作為一個醫生,他也想治療這些病患,所以他強壓住心中的不舒服問說:「你有什麼發現嗎?」

  這是泰瑞爾第二次問他問題。前一次安格爾沒有回答,是因為對方插嘴他不想回答;這一次泰瑞爾走到他面前,安格爾也不想場面難堪,所以聳聳肩道:「沒什麼,只是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細節。」

  「有趣的細節?」眾人沒明白他的意思。

  這時,泰瑞爾走了上來:「什麼細節,能夠救他嗎?」

  「救人?」安格爾看了一眼李昂瑞克:「我從沒說過我要救人,我來這裡單純只是有些好奇罷了。」

  「好奇?!」泰瑞爾眼睛一瞪,他先前就猜是這種情況,沒想到還真是!「你知道,你這是在藐視醫學的神聖嗎?!」

  安格爾看著突然生氣的泰瑞爾,有些莫名其妙:「沒有好奇,能夠有醫學?」

  好奇心,是人類之所以能發展到如此高度的前提。沒有好奇心,難道要當一輩子鹹魚等死,這樣的話,最終只會一事無成。

  「強詞奪理。」泰瑞爾指著安格爾的鼻子:「就為了滿足你的好奇心,你知道你做了什麼嗎?讓黑德里克離開了會診,打斷整個診治議題,耽誤了麥格妲的治療!就為了滿足你的好奇心,我們這幾個人就陪著你在這裡打轉了一個小時?!」

  安格爾還是頭一次被人指著鼻子教訓,他倒是沒有生氣,只覺得有些哭笑不得。

  這時,李昂瑞克有些擔憂的看了眼安格爾,發現他沒有生氣,這才放下心來。他走上前,「泰瑞爾醫師,你說你有了治療麥格妲的想法,來無影症的病區也是為了印證想法,所以,並非是我們讓你離開會診。除了你,還有卡洛琳醫師,你們倆都是主動跟上來,這與假面大人有什麼關係?不要無理取鬧,現在拿出辦法才是真的。」

  李昂瑞克如此不給面子的指責兩位國寶級醫師,這讓他們倆都有些抹不開臉。

  原本只是想來制止泰瑞爾發火的卡洛琳也默默躺槍。

  「假面大人?這就是他的名號?」泰瑞爾對著李昂瑞克:「告訴我,他到底是誰?憑什麼他一來,就耽誤我們整個醫學院的會診進度,他有多大的威權?就算是皇族貴胄,也不能因為個人的好奇心,就罔顧病患隱私,侵染醫學院的神聖!」

  這番話說的很是義正言辭,如果安格爾是一個普通人,哪怕是皇族,泰瑞爾這般指責都沒有過錯。但偏偏……安格爾是個超凡者,是李昂瑞克認為的,真正能解決無影症的人。

  李昂瑞克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在安格爾沒有同意前,他並不敢曝露他的身份。

  李昂瑞克的踟躕,讓泰瑞爾更是覺得自己說對了。

  得理不饒人的指著安格爾:「你立刻給我滾出去!就算你來頭再大,但在這裡,在醫學的領域,你就休想逞威風!」

  泰瑞爾的一番話剛說出來,李昂瑞克就嚇的心中猛地咯噔,冷汗直冒。

  他先前為安格爾出頭,指責泰瑞爾甚至卡洛,其實也有保護他們的心思。他就怕安格爾發怒,到時候別說他們,就連他的下場也只有吃不了兜著走。

  但現在,泰瑞爾直接開罵了,他可知道,他罵的人是誰?!

  房間裡有一瞬間的沉默,李昂瑞克顫巍巍的轉頭看向安格爾,心中默默祈禱著,千萬不要發怒……但這有可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