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西西亞的現身，周圍的黑暗迷霧似乎也在迅速的退散。不過，迷霧只以西西亞為中心，退散了二十來米，更遠的地方依舊是黑暗的。
但這退散出來的空間，卻是讓安格爾忍不住眉頭微挑。
原本以為這片漆黑的迷霧中，是一片荒蕪之地，然而沒想到的是，這裡修建的還頗為精緻。
地板是格紋排列的光滑大理石面，周圍有數根看上去簡約，但雕有暗紋的優雅石柱。而他們的頭頂，則是宮殿級別的雕飾與彩窗。
尖頂的正中心位置雖然被迷霧遮掩，但安格爾基本已經可以猜測出了此地的情況。
「我之前還以為這片空間，是一個虛無的類意識空間。但沒想到能召喚出這朵源火，這是意識空間無法辦到的，那麼這裡是真實存在的空間？」安格爾一邊說著，一邊環顧四周：「精緻如宮殿，但皮下卻另有天地，這種鍊金的味道，想遮也遮不住。」
安格爾說到這時，看向了西西亞：「我現在是在你的軀殼裡？」
西西亞：「比起『軀殼』這個說法，我更希望聽到全名——西西亞之匣。」
「之前瓦伊也進入過你的……嗯，西西亞之匣里。在他的感知中，時間過了很久，我們在外面卻沒看到瓦伊離開過，而且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這是為什麼呢？是西西亞之匣的能力嗎？與時間有關？」安格爾好奇的問道。
如果真的是與時間有關，那還真是意外之喜。安格爾一直想研究與時間相關的鍊金道具，可是，迄今為止都未曾見過。
倒是在庫洛里繪製的圖鑑里，看到過一件涉及時間的神秘之物:時光明信片。其效果是將明信片寄給未來某時某刻某人，並且明信片上可以附上一項能力，供未來收信人短暫使用。
可惜的是，這件神秘之物已經有了歸屬，目前存於守序公會。而涉及時間類的神秘之物，哪怕其胡帕係數不高，守序公會也基本不會動用，更遑論借給其他人研究。
看著安格爾那充滿好奇的眼神，西西亞輕哼一聲，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從安格爾身邊裊裊走過。然後在四、五米外的地方，豎立起一個用深霧琉璃以及黑暗冰晶製造的高大王座。
西西亞踏上五級階梯，輕輕一擺紗裙，氣勢十足的坐在了王座之上。
直到西西亞坐下，並以居高臨下的角度看著安格爾時，她才緩緩道：「時間能力？看來你對預言系的能力了解的不夠啊。能問出這個問題，只能說明你的無知。」
不是時間的能力？是預言系的能力？安格爾雖然不知道具體是預言系的什麼能力，但西西亞應該不會在這上面騙他。
既然與時間能力無關，安格爾的好奇心也消退了大半。
「我承認我的無知。」安格爾抬起頭看向坐在高位的西西亞，輕輕一笑：「畢竟，我連二十歲都還沒到。」
本來西西亞想借著王座與俯瞰，來壓制一下安格爾的氣焰，可安格爾卻仿佛完全沒有感知，同時，再次說出「我不到二十歲」，瞬間破防已經不想記自己活了多久的西西亞。
二十歲的西西亞，還是個被父母保護在象牙塔里的「孩子」。
而對面不到二十歲的安格爾，卻狡猾如狐，對談間毫無畏色，更是手握著對整個拜源一族最關鍵的源火。
相比起來，西西亞的前半生或許都活的沒有安格爾這麼的優異。
這麼一想，西西亞便覺得自己嘲諷對方無知，反倒嘲諷到了自己，破防還帶暴擊。
西西亞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儘量讓自己的情緒不要太過激動，至少不能讓對面不到二十歲的「小孩」輕視。
擺著一張冷漠美艷的臉，沉默了數秒，西西亞終於覺得心情似乎平靜了些。
這才開口道：「時間沒有變，我只是挖掘出了你們一部分思感。時間沒有變化，你也沒有變化。變化的，只是你的思維感受。」
西西亞也不管安格爾聽沒聽懂，簡單解釋之後，立刻將話題轉移到了最關心的源火上。
「既然你拿出來源火，且知道祖壇之事，想來你是有備而來？」西西亞昂起下巴：「說吧，你的目的是什麼？想要什麼，或者你想知道什麼？」
西西亞語氣十分篤定，認為安格爾絕對是衝著她來的。
否則為何會問起她是否為拜源人？為何會主動提起已經熄滅的祖壇？最後還拿出了源火。
可就算「確定」安格爾的目標是自己，可能還會獅子大開口，西西亞也不得不迎難而上，因為那朵「源火」並非虛假，它真實的存在著，對拜源人而言，源火意味著希望。
不過，西西亞也不想當被宰的冤大頭，所以她來了這麼一場「迷霧散，王座現、俯視眾生」的一幕。
這不是耍猴戲，而是一場明確有用的「儀式」。但安格爾還沒有提出「價碼」，所以西西亞也沒有讓儀軌走向終點。
只有安格爾開出了價碼，西西亞才會讓儀式的意義真正顯現。
神的王座，俯瞰眾生。任何暗流都會被導向真實，所有陰影都將顯露原形，愚者將會得到賞賜，而貪婪者的謀劃，只會成為一張廢紙。
……
安格爾看著下巴都快昂上天的西西亞，表情微微有些古怪。
他的來意，好像被誤會了？
他可不是來賣源火的……雖然，紫色源火和白色源火因為受損而不太完整，安格爾也有意出售的，但為了以防萬一，真要出售也要等多多洛點燃祖壇以後再說。
可現在，西西亞似乎已經把他出售源火當成了一場交易？
他有備而來？備著源火萬里迢迢來找你交易？
「我覺得你是不是太過自信了？」安格爾偏著頭，用滿臉迷惑的表情看著西西亞。
西西亞神色陰沉：「什麼意思？」
安格爾摸著下巴：「你剛剛才說過我無知。我也承認這點，可你是不是忘了？」
「無知的我，又怎會知道在一個被稱為沒有價值的廢墟遺蹟里，有一個地方存在一個被當做「售票亭」的鍊金傀儡？且這個傀儡手中看上去平平無奇的匣子裡，有一個此前連面都沒有透露過的售票員？而這個售票員還曾經是個拜源人？」
「哦，對了，差點忘了補充前綴。這個拜源人，還是一個在異空間裡的小匣子裡待了上萬年，且沒有露過面的拜源人。」
「在這種情況之下，你覺得我是怎麼知道你的存在的？你是覺得，我也活了萬年，我萬年前還在奈落城裡見過你？」
安格爾一連番的詰問，讓西西亞有些懵逼了。
好像，真是那麼一回事？
他說的似乎有點道理？
見西西亞沒有說話，安格爾繼續道：「這樣吧，我且問你，預言術能預言到你嗎？」
西西亞下意識搖搖頭：「當然不行，拜源人本身就在命運的遮掩中，更何況我已經沒有了靈魂。」
「預言術無法預言到你，那就說明我不是用預言術定位的你。」
「繼續，那我再問你，你的匣子裡可有其他人出入嗎？我的意思是，能夠見到你，並且知道你是拜源人，還會對外傳播消息的有智生靈？最好是近幾十年裡的，畢竟再遠，我還沒出生呢。」
「我和這裡某個主宰有點交情，它偶爾會來和我聊聊外界的事情。不過，因為某些特殊原因，它不可能將我的消息外傳。」西西亞此時有些糊塗了，她怎會不明白安格爾的意思，但如果安格爾真的不是有備而來，他怎會以這種「巧合」至極的方式，出現在她面前？
「既然如此，那你覺得我是如何知道你的存在，還有備而來的？」安格爾有些哭笑不得：「我就實話告訴你，我和我的同伴來這裡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你。」
西西亞雖然聽懂了安格爾的意思，但她還是心存疑惑。作為一個曾經的先知者，她對命運牽引很了解，正因為了解，所以她深知這種連環巧合的概率很低很低。
她一個拜源人，萬年待在漆黑無光的匣子裡，然後守株待兔就等到了天降源火？
如果大先知還在的話，她把這話說出去，估計也會被大先知一頓沒好氣的暴打。
存疑是存疑，可安格爾所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這也讓西西亞表情變得糾結起來。
西西亞遲疑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問道：「那……你把源火拿出來做什麼？」
安格爾將白色源火輕輕托到掌心，然後輕輕一捏，源火便消失不見，重新回歸到了耳垂之中。
做完這一切後，安格爾才攤開手道：「不幹什麼啊，就是給你看看。」
「給我看看？！」西西亞猛地站起來，躬身俯視，眼睛瞪得滾圓：「你這是在耍我？」
感受著空氣中重新開始燃起的殺機，安格爾表情實在一言難盡。
他怎麼就遇上了這個女人？
安格爾揉了揉眉心，他以為這女人活了上萬年，應該能明白他的意思，可現在才發現，智商和年齡或許沒有什麼必要的聯繫。
難道是因為她失去了肉身和靈魂，所以思維開始朝著滑坡方向發展？
但波波塔的情況和她差不多啊，波波塔現在也不蠢啊。——波波塔在拉蘇德蘭變成異形的那段期間不算。
感受著越來越重的殺氣，安格爾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你仔細想想，我如果把源火交給你，你能拿來做什麼？」
西西亞：「我！我……」
西西亞本想用激昂的氣勢回過去，但剛開了個頭，突然就蔫了。對啊，她現在既沒有身體，也沒有靈魂，哪怕自己認為自己是拜源人，可從本質上來看，她已經和拜源人沒有任何關係了。她拿著源火，又能做什麼呢？
「你能感知到祖壇嗎？」安格爾再問。
西西亞沉默不言，但答案已經不言而喻。
「不能吧。那你要這朵源火做什麼？拿來當一個搖曳的燭火，照亮你這華而無實的宮殿？」
「可是，你拿著源火，也沒有用啊。」西西亞的反駁有些蒼白無力，而且，聲音也越來越弱氣。
安格爾：「你是不是忘記了之前問我的問題？你問我，是從何處得知祖壇的，我的答案是——某個拜源人親口告訴我的。」
安格爾再次在「親口」上加重了語氣。
西西亞微微失神，重新坐回王座，但氣勢已經全無。
她此時已經明白安格爾的意思了，源火給她的確沒有用，因為她連祖壇都感知不到，何來重振拜源一說？
但如果給外界還活著的拜源人，那星星之火，終將燎原。
思及此，西西亞低聲道：「你的意思是，你打算將源火給其他拜源人。」
安格爾不置可否的點點頭。
雖然安格爾給出了西西亞所期望的答案，但是，有一個疑惑西西亞依舊沒有解開：「外界真的還有拜源人活著？」
明明那位存在告訴過她，最後一個拜源人也死了。
基於誓約，它不會欺騙自己。
那安格爾口中突然冒出來的拜源人，是真是假？
安格爾沒有直接回答西西亞的問話，而是說道：「你想要見他嗎？」
西西亞眼睛一亮：「你口中的拜源人也跟著來了？」
安格爾：「沒有。我說過，我不是有備而來，我的目的也不是你。」
頓了頓，安格爾又道：「不過，雖然他沒有跟著我來，但我或許有辦法讓你見到他，和他面對面的對話。」
「這樣啊……」西西亞稍微有些失落，如果能親眼看到對方就好了。
「你真的確認他是拜源人？」
安格爾：「確認與否，可以等你自己見到他以後判斷。」
西西亞想了想，覺得這樣也行，只要能見到對方，哪怕只是一個幻象，她都有辦法判斷是否為同族。
「我同意見他，什麼時候能見？」
安格爾：「隨時。不過，在見之前，需要一段時間準備。」
西西亞點點頭，沒問安格爾要準備什麼，只當是是什麼遠程相見的道具。
西西亞想了想：「那我需要付出什麼代價？」
……
當西西亞說出這句話，安格爾表面平靜無波，內心卻是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他做這麼多，又是欲揚先抑，又是用源火來引誘，不就是為了這句話麼。
幸好，這個西西亞雖然腦筋有點繞不過彎，但還明白「得到什麼就要付出什麼」這個規矩，否則安格爾就只能自己開口來要報酬，那場面多不好看。
安格爾抬眼又垂眉：「我希望你能回答我一些問題。」
聽到安格爾的要求，西西亞其實也稍微寬心了些。不提要求，她才會真的擔心。
西西亞回歸高冷的「女神」模樣，慵懶的靠在王座上：「你想知道奈落城的秘密？」
安格爾：「如果你願意說，我也不介意問。不過，我更想知道的，還是其他的問題。」
西西亞：「那你問吧，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有一些事情我無法細說，甚至不能說。因為我和某位主宰簽訂了誓約，它一定程度上可以幫助我，譬如給我帶來外界的消息，而我要做的，就是遵守一些規矩。如果你要問的事情恰好在這些規矩內，我就無法直接告訴你了。」
西西亞說到最後一句話時，頗有深意的挑了挑眉。
無法直說，可以暗示？
安格爾不知道理解是否正確，也不在意那些不該他知道的事情。他在意的是西西亞的態度，從西西亞如今對他的態度上來看，她現在應該不會再掉鏈子了。
「我想問的第一個問題是，你之前一直所說的某位主宰，是一隻三目藍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