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爾感覺自己的四肢全都如注漿般沉重,每一塊骨頭仿佛都被某種緊密的絲帶束縛住,所以動起來僵硬無比,完全無法做到平日那般緩轉軸承。
先前他只不過是想動一下脖子,頸椎就自動的往後掰,直接昂起了頭。差點因此暴露出自己的真容。
所以,安格爾目前只能一直埋著頭,然後搖搖晃晃的往擂台下走。
托比眼神帶著擔憂,緩緩落在安格爾的肩膀。
可誰知,但托比剛踏上安格爾的肩膀,下一秒安格爾就單腳跪在地上,不停的喘氣。
托比的體重很輕,平日裡對安格爾根本沒有負擔,但此時安格爾光是控制自己移動,都全身僵硬緊繃著,哪怕稍微增加一點點重量,都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安格爾的突然跪倒,嚇到的不僅僅是托比。
擂台上的觀眾也一臉懵逼。
怎麼感覺牛奶男爵受的傷很重呢?明明這場比賽從頭到尾,寄生娘都沒有碰到過牛奶男爵。
這時,已經有人在思索著這場奇怪的「榜比賽」。
從一開始就很奇怪,榜下場比賽竟然沒有提前宣傳。比賽開始,牛奶男爵就處於愣神狀態,寄生娘則莫名被踹成重傷。當然,現在他們知道是牛奶男爵的魔寵踹的。但牛奶男爵的愣神依舊很奇怪,這一楞就楞了大半天。
更奇怪的是,主辦方不宣布比賽結果,對外稱比賽還在繼續。
牛奶男爵隔了一會兒,摔倒在擂台上,也是奇怪的點。
最最奇怪的是,最終牛奶男爵看上去受傷極重的站了起來,然後帶著滿滿的恨意,命令他的魔寵殺掉寄生娘。
這中間到底生了什麼事,讓牛奶男爵對寄生娘產生那麼凶戾的恨意?這一切都太奇怪了!
如今牛奶男爵又跪倒在地,那副痛苦的樣子以及大力喘息的聲響,並不像是作戲。所以他真的受了重傷?但他是什麼時候受的傷?
稍微理智一點的觀眾,已經停止對牛奶男爵的叫囂,開始思考更深層次的東西。
但並非所有觀眾都是理智的,從觀眾席護欄翻下來,跑到擂台邊上叫嚷要打殺牛奶男爵的不再少數。尤其是看到擂台地面布滿寄生娘的血液與腦漿,他們更是瘋狂。
一時間,整個擂台邊緣全都圍滿了人。若非擂台上布置著魔能陣,這些瘋狂的粉絲甚至會直接衝到台上。
這些人大多都是一級學徒,如果牛奶男爵此時的狀態很好,他們其實都不敢如此囂張。但偏偏牛奶男爵看上去傷勢極重,又有人作表率帶頭圍攻,從眾效應讓他們這些巫師界最低級的存在,這一刻也開始出現膨脹。
安格爾跪在地面,還在喘息,甚至有血液從他的口腔、鼻腔里滴落,落在地面形成一灘血泊。
這樣孱弱的牛奶男爵,更是讓擂台周圍被瘋狂迷住了眼的低級學徒,出興奮的嘶吼。
觀眾席現在紛亂的很,見到擂台上的情況,戴維也離了席,滿臉焦急的跑到貴賓席上。
「普羅米大師,現在該怎麼辦?這麼多人跑去圍在擂台上,安……牛奶男爵很危險啊。」戴維此時已經完全不再關注寄生娘的死活,他看到安格爾目前的狀態很糟糕,他想去幫助安格爾。但以他自己的力量根本無法救出安格爾,這才跑來向普羅米求助。
「先不忙,再看看情況。」普羅米沒有立刻答覆戴維,而是皺著眉頭,臉上露出思索的表情:「這場比賽太蹊蹺了,按照你的那位小朋友的性格,應該不會殺死寄生娘的啊……而且我在事前,還拜託寄生娘不要下手太重。在這樣的情況下,卻出現如此離奇的一幕,這裡面或許有我們所不知道的內情,還是不要參和進去的好。」
普羅米是個研究型的學徒,平生最討厭沾染麻煩,他不是不可以去救下安格爾,但他總覺得這件事有蹊蹺,或許淌水進去會有不小的麻煩,故而普羅米才有些猶豫。
普羅米的敷衍態度,戴維怎會看不出來,看著安格爾「痛苦」的姿勢,他捏了捏藏在袖口裡的拳頭,心中默默的對安格爾說了句:「對不起,現在事有緩急,我可能要違背承諾了……」
當下定這個決心時,戴維轉過頭鄭重的看向普羅米大師。
「大師,你不是一直說要找那個懂附魔的鍊金術士嗎?」戴維的話,吸引了普羅米的注意。
「你要用這個要求威脅我去救人?」普羅米臉色難看的質問戴維。
「沒有。」戴維看著普羅米的臉色,常年累積的膽怯讓他雙腳已經開始抖,但他強忍住打退堂鼓的念頭,咬著牙將真相說了出來:「根本沒有其他鍊金術士,那些鍊金武器全都是……他。」戴維顫抖著指向擂台上的安格爾:「他自己煉製的。」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那些帶著附魔效果的金色小箭,是他自己煉製的?」普羅米滿臉懷疑,安格爾明明才進入凡界半年多,別說學會附魔了,學會熱融法都不大可能!
「是的,他其實答應了大師的請求,不過他說想要登頂天空塔後再與大師見面。所以,讓我先暫時隱瞞一下……可是,現在這種情況,我不得不違背與他的承諾。如果大師不出手的話,恐怕他會被那些瘋狂粉絲給……」
戴維沒有說出後面的話,但他們都明白瘋狂的粉絲在從眾效應中點燃的暴劣情緒,會給安格爾帶來怎樣的後果。
普羅米:「你說的是真的?他真的會附魔?」
戴維篤定的點頭:「是真的,我親自到過他的鍊金實驗室,絕對沒錯!」
普羅米聽到這,看到戴維臉上沒有撒謊的跡象,心中逐漸相信了他的說辭。
如果安格爾真的是那位鍊金術士,現在救他,還能得到一個人情……普羅米想到這,肥胖的身子猛地站起來,然後直接飛向擂台:「那還不快跟上,咱們救人去!」
戴維臉上帶著喜色,重重的點點頭,跟上普羅米的腳步,從貴賓席的欄杆上翻了下去。
……
「梅蘭莎主管,現場觀眾都在暴動,我們要宣布結果嗎?」一個工作人員走到梅蘭莎身邊。
宣布結果以後,擂台上的魔能陣就會消失,到時候那些暴動的觀眾若是衝到台上,對選手造成傷害,那就違背了天空塔的保護條例。所以,在寄生娘被打爆頭後,他們才遲遲沒有宣布結果。
梅蘭莎沉默半晌:「先不忙宣布……」
雖然波依的死,讓她有一點心疼,但既然安格爾已經活了下來,那麼就要按照規章辦事。
巴洛克突然道:「不用,直接宣布結果吧。」
梅蘭莎皺眉:「巴洛克大人,這不符合天空塔對選手的保護條例,就算安格爾他……我們也不能這麼做。」
因為旁邊有工作人員,梅蘭莎的話語帶著隱晦。
巴洛克笑道:「天空塔的選手保護條例?這個我也很清楚,條例中的確有保護選手在比賽結果出爐後,不被對手追殺。但這個條例針對的對象是選手,而非觀眾。所以,不算違背規定。」
「雖說規定如此,但……」梅蘭莎瞟了一眼工作人員,用傳聲術對巴洛克道:「但是安格爾目前的狀況你我都知道,他在這樣的狀況下很難抵擋那些暴民。」
「有那隻魔禽在,頂多受點皮肉之苦。」巴洛克也用傳聲術道。
「但是……」
「別但是了,縱然他殺了波依,但我對他也沒有什麼深仇大恨,我之所以讓你宣布結果,其實只是想看看,桑德斯到底會不會出現。」巴洛克對梅蘭莎道。
桑德斯有沒有出現,足以看出桑德斯對安格爾的重視程度,以便他們定位安格爾的偵查級別。
梅蘭莎想了想,也是這個理,便轉頭對工作人員道:「直接宣布結果吧。」
……
圍在擂台邊上叫囂的人,已經處於瘋魔狀態。他們有的已經不是想要為寄生娘討公道,純屬想藉機泄自己的不滿情緒。
「大家團結起來,等會兒擂台的魔能陣撤銷後,我們一起去把牛奶男爵給辦了!」
「他敢傷害寄生娘,一定要大卸八塊謝罪!」
「殺死他!一定要殺死!」
氣氛的風向,被人刻意點燃。
這種瘋狂的氣氛,讓他們有種錯覺:他們是巫師界的最底層沒錯,但他們只要團結起來,也可以讓登上死亡三階的精英選手落馬!
隨著瘋狂的氣氛越炒越熱,突然,擂台上方的大屏幕出現一排字:
「比賽結束!牛奶男爵獲勝!」
隨著這排字幕的出現,圍繞在擂台上的魔能陣緩緩消失……
「魔能陣消失了,大家上啊!為寄生娘報仇!一定要殺了牛奶男爵!」
不知誰叫喊了一聲,便見擂台四周黑壓壓的人群沖向擂台之上。
安格爾也感知到了現場情況的危險,但他現在根本無法動彈,體內沉澱的綠色花粉似乎因為沒有母體主導出現了失衡,痛苦的感覺就像是被颶風捲起的潮浪,一波接著一波,一浪更比一浪強,幾乎將安格爾完全淹沒。
托比一早就感覺到這群人的目的。
所以,在這群人衝刺到台上時,它毫不猶豫的起攻擊。
它能踹飛一波又一波,但人群還是太多,顧及了這邊還有另一邊。沒有安格爾的指示,它又不敢隨意開殺戒,所以一時間竟然有些束手束腳。
就在這時,有一個滿臉興奮的巫師學徒出現在了安格爾身邊,他抬起腳猛地朝安格爾的頭部踩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