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德海拉疑惑的看了看周圍。
高聳華美的建築,人來人往的街道,還有不知道從哪裡傳來的優美鋼琴聲……這一幕幕陌生的場景,讓曼德海拉有些迷茫。
明明就在不久前,她還被鎖在那座怎麼走也走不出去的塔樓里,怎麼轉眼間,她就出現在這裡了?
突然間,前方傳來一陣歡笑聲,曼德海拉隱隱看到兩個不足十歲的小孩在追逐嬉鬧。
那穿著紅色衣裙的小女孩,追打著一個有些嬰兒肥的小男孩。嘴裡還佯裝厲喝的道:「亞達,都已經到了海洋劇院,而且都已經聽到老師的琴聲了,你居然還敢逃?如果被老師發現,肯定要罰你抄寫樂譜的!」
亞達轉過頭,笑的眼睛成了月牙,一邊吐著舌頭,一邊用奶聲奶氣的聲音道:「我就不去!略略!」
亞達說完後,轉身就朝著曼德海拉所在的方向跑來。
就像是一團滑膩的小奶貓,一時不察,直接撞了曼德海拉一個滿懷。
曼德海拉皺了皺眉,下意識想要將亞達甩出去,可就在這時,亞達「哎喲」了一聲。
那小奶聲,讓曼德海拉本來已經用力的胳膊,稍微鬆懈了,她僵硬了一下,沒有將亞達甩出去,而是任由亞達撞在自己身上,亞達被一個反力道衝撞,摔在了地上。
他正哎呀哎呀的叫疼,珊妮已經出現在了亞達的身邊,一邊擰著亞達的耳朵:「你現在膽子可真肥了,以為老師疼你,就恃此揚威?等回去以後,我看你還敢嚇那些來……」試煉的天賦者嗎?
珊妮話說到一半的時候,似乎想到了什麼,轉頭看向被亞達撞的人。
她正準備道個歉,帶亞達去往海洋劇院。可當她看清亞達所撞之人時,眉頭微不可查的皺緊。
「你……你是誰?怎麼以前沒看到過你?」珊妮疑惑的看著這個女子。
如今,初心城的人越來越多,珊妮不見得能記得所有人的名字。但她對於外貌長相非常的敏感,哪怕她記不得某些人名字,但只要在初心城打過照面,她都會有個印象。
可眼前這人,她的記憶資料庫,完全是空的。
長髮披肩,面容淑雅,一看就是貴族家庭出身。不過,她的身上籠罩著一股陰鬱,這種陰鬱感讓珊妮隱隱感覺有些熟悉。
如此顯眼的外貌,珊妮如果見過,肯定有印象。
「難道大姐姐是新來的?」亞達也抬起頭,捂著被撞疼的額頭,用小奶音問道。
曼德海拉被這兩個小孩盯著,心緒突然有些緊張,什麼叫新來的?這裡到底是哪裡?她很想開口詢問,可最後她什麼也沒說,轉頭就以極快的速度,跑向街道另一頭。
珊妮和亞達狐疑的對視了一眼,眼神里浮現出的都是同樣的意思:這人是什麼狀況?
「要……去追她嗎?」亞達遲疑道。
珊妮沒好氣的瞪了亞達一眼:「追什麼追,這個時間段出現新來的,肯定是那幾位鼓搗進來的,估計有什麼特殊的用意。我們不用去管,自然有人會去處理。」
如果安格爾在此,肯定會對珊妮點頭給予肯定。珊妮的洞察能力,的確非常的不錯。
「那現在我們幹什麼?」亞達下意識的嘀咕。
珊妮獰笑起來,擰著亞達的耳朵,扯他起來:「現在最重要的事,當然是帶你去見喬恩老師咯!」
「不——要——啊——」
慘烈的叫喚聲,突破天際,婉轉延綿了無數轉,最後化為重重的枷鎖,砸在可憐兮兮的亞達身上。
與此同時,在一條黑暗的小巷裡,曼德海拉也聽到了這道慘叫。
如此悽慘,莫非遭遇到了不測……她心中閃過無數種可怕的後果,曼德海拉眼神不禁暗了一下,走到小巷口,往外望了望。
卻見之前那小女孩,捏著名叫亞達的小男孩的耳朵,威脅道:「你再叫啊,趕緊給我去學琴!」
一邊說著,一邊將亞達拖進了一旁的海洋劇院。
曼德海拉也注意到,她之前聽到的優美鋼琴聲,正是從海洋劇院裡傳出來的。
曼德海拉不自覺的鬆了一口氣:「原來只是去學琴,還以為遭遇了不測。」
可鬆了氣後,曼德海拉突然怔楞住了:我幹嘛要擔心一個小屁孩?
不僅這個問題浮現在心中,另一個問題又在腦海里盤旋:我幹嘛要跑?
第一個問題,曼德海拉還理不清自己有些混亂的思緒;但第二個問題,她心中隱隱有個答案。
當那女孩在詢問她的時候,曼德海拉不自覺的想要用冷嘲熱諷來回應,這是她這幾年受到亡靈影響的定性。可她即將開口的時候,亞達的小奶音出現在耳邊,她愣了一下,突然意識到自己面對的不是一群充滿負面能量的亡靈,而是兩個純真的小孩。
她無法控制自己的語氣,於是她跑了。
很荒謬的理由,但這不是藉口,這是多年未曾接觸過外人的曼德海拉,下意識的反應。
甚至,她逃跑之後躲到這一條陰暗的小巷裡,也是她下意識的反應。外面那繁華的建築,以及談笑風生的人群,就像是一個個行走的光源,那麼的自在,那麼的令人羨慕……映照的她內心黑暗不停的往外冒。
於是,曼德海拉躲到了黑暗的小巷,蜷縮在一個角落,似乎能藉此找到獨屬於自己的舒適圈。
曼德海拉靠著斑駁牆壁,癱坐在乾燥的地面,眼睛裡滿滿的失神。
她到底怎麼了?為何情緒突然變得有些患得患失?就因為那兩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孩?
曼德海拉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隨著舒服的按壓,曼德海拉感覺舒適了些。可轉眼間,她的瞳孔又微微一縮,身體顫抖了起來——
為何我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為什麼是實實在在的?
曼德海拉猛地轉過身,使勁的拍打著牆壁,一聲聲實在的「啪啪啪」聲,伴隨著落下的牆灰,讓她略顯得狼狽。
「為什麼我無法穿牆了?」
好一會兒,曼德海拉才失神的望著灰濛濛的天空,心中滿滿的困惑:這裡到底是哪裡?
難道,她就像是墓園井下的那個小女孩一樣?被那幾個可惡的巫師施放了幻術?自己處在幻術中?
可墓園井下的幻境,那麼的脆弱,那麼的容易被看透,可現在她不僅僅看不透,甚至連自己身處何方都無法判斷。
一切感受好像都是真的,連身體都是真的。
最為重要的是,她連自身的靈魂能量也感知不到了,就仿佛自己真的變成了一個普通人。不對,她現在的確是一個普通人,沒有任何能力。
曼德海拉坐在牆角,失神了許久,那浮躁的心神才逐漸的平息下來。
她開始仔細回想著自己來到這片繁華城池之前的事。
她記得,自己被關在一個無法走脫出去的塔樓,她在那裡被關了好幾天,那裡面空無一物,唯一能與外界交互的地方,是一扇無法推開的玻璃窗。
透過玻璃窗,曼德海拉能看到遠處是一片綠意盎然的森林,和黑城堡那暗沉的情況完全不一樣。
她坐在窗邊,偶爾還能聽到森林裡傳來的動物叫喊聲。
而距離塔樓的近處,則是一片露天的圖書館。一個個圖書架隨意的擺在草坪上,有一種錯落的美。
那圖書館沒有任何人進來,直到不久前,有兩個可惡的人類進來了。
其中一個就是安格爾。
再之後的事情,曼德海拉記得不是太清楚,她只記得自己在塔樓的一隅,默默的坐著,回憶著自己死前的一幕幕,希望藉由那慘狀,讓自己重新的墮落。
哪怕靈魂狀態讓她非常舒適,耳邊沒有任何恐怖的低語,也沒有焦慮感,輕鬆舒適……可她不想在這份舒適中沉淪,她想要報仇的心思一點也沒有解開。
可無論她怎麼回憶死前的感覺,依舊無法墮落。
在她心灰意冷的時候,她隱隱感覺周圍好像出現了變化,再之後不久,她聽到了安格爾那熟悉的聲音:「仇恨與執念,是你心中建立起來的兩個高塔。你不需要拆下這兩個高塔,但是你何不嘗試一下,讓自己活得更輕鬆些呢?」
曼德海拉記得自己當時想要反駁:「活得輕鬆些?我已經死了,我不可能會「活」得輕鬆下去。」
可沒等她說話,安格爾的聲音再次傳來:「不如,去夢……生活吧。」
那優雅舒服的低語,讓曼德海拉感覺頭皮微微發麻,她甚至記不得安格爾所說的是什麼地方:夢……什麼地方?
難道,這裡是夢中?如果是夢,應該可以醒來吧?
曼德海拉折騰了半天,可她一點也沒感覺自己在夢中。看來,她要麼是被高深的幻術困住了,要麼安格爾就是把她丟到了這個陌生的城市。
曼德海拉閉著眼,思忖著自己接下來該做什麼?
她之前被困在那座塔樓中時,她最想要的就是出去。可現在她出去了,卻有些仿徨。
不自覺的,曼德海拉腦海里想起安格爾的話——
「你何不嘗試一下,讓自己活得更輕鬆些呢?」
曼德海拉猛地搖頭,安格爾不是什麼好人,他也是站在黑城堡那邊的,為什麼要聽他的話!
將繁冗的思緒甩掉後,曼德海拉不得不再次面對現實。
她現在該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