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天幕下,火紋浮動,就像是背後蘊含著即將炸裂開的岩漿,帶著逼人的壓迫力。
安格爾站在屋頂,看著夜色下浮動的火紋,心緒難定。
在短時間內,發生了很多事情,這讓安格爾有些迷惑。
看這天空,似乎是夜準備踏出那一步的前兆,可偏偏這個時候,拉蘇德蘭戒嚴了,魔神後裔奧路西亞又出現在了這裡。
好像所有的事情都聚集到了一起,而這片懸浮在虛空中的惡魔城,既是一個舞台,又有可能是一個戰場,布滿了讓人看不清楚的重重迷霧。
在安格爾思索的時候,遠處傳來幾道聲響。
那是踩著落葉與枯枝的細碎窸窣聲,在靜謐的黑夜裡格外刺耳。
安格爾朝著聲源望去,只見普拉帕和迦南從曲折的林中小道走了過來。
普拉帕看上去有點狼狽,腦袋耷拉著,一臉的失意。
普拉帕見到安格爾後,表情帶著沮喪:「店主,你讓我問的事情,我去打聽了,不過他們一聽說是要找能驅散厄運詛咒的方法,全都躲開了,還有個惡魔以為我中了厄運詛咒,差點把我給殺死,我好不容易才逃出來……」
厄運詛咒在深淵可謂是恐懼之源,普拉帕過去這麼一說,引起如此大的反彈,倒也正常。
也得虧普拉帕的實力晉升了,否則他想從惡魔的攻擊下逃跑,幾乎不可能。
「是我考慮不周。」安格爾面帶歉意,同時取出了一小袋惡魔金幣遞給普拉帕:「這件事你不用再去問了,我已經找到解決方法了。」
普拉帕張了張嘴,原本還想詢問究竟是誰中了厄運詛咒,但看著手上沉甸甸的錢袋,最後它還是將話吞了回去:「那店主,我就先回獵物館去了。」
普拉帕離開後,安格爾看向迦南,在之前普拉帕說話的時候,迦南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你想說什麼?」安格爾問道。
「沒什麼!」迦南反射性的回答道,可說完後,似乎又覺得自己反應有點大,有些欲蓋彌彰一般的補充道:「店主,我真的沒什麼要說的,我去核心區打聽了一下,沒有什麼收穫。」
說罷,迦南留下一句「我去收拾了」,轉頭就往院子裡鑽。
安格爾狐疑的看著迦南的行為,他記得迦南是去打聽這次戒嚴的原因,至於這樣子嗎?
其實在奧路西亞現身後,安格爾就已經知道這次戒嚴肯定與奧路西亞有關。他都打算告訴迦南這件事了,卻沒想到它反倒說話含糊的跑了,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安格爾搖搖頭,也懶得去管迦南的狀況,重新盤腿坐在屋頂,繼續凝視著夜空。他總覺得,這片夜空會在不久之後,如馮畫的《夜》一般,徹底被火焰給燎燒。
不過,安格爾才坐下沒多久,迦南又扭扭捏捏的從店裡走了出來。
「店主……其實,我這次去核心區還是打聽到一些消息,不過這都是傳聞,可信度非常低。」迦南說到這時頓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問道:「店主,你還要聽嗎?」
「你說吧,我聽著。」
迦南猶豫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道:「聽說,這次戒嚴的原因,似乎是有一位大人物到來,而這位大人物極有可能是一位魔神後裔。」
迦南說完後,像是將壓在心中的重擔全都發泄出來一般,深深的吐出一口濁氣。
在這一刻,迦南有種自己已經背叛惡魔,成為「人奸」的錯覺。
在深淵中的惡魔,基本都知道表層的人類巫師似乎對魔神後裔有所覬覦,正因此,迦南在得知魔神後裔來到拉蘇德蘭後,就一直處於恍惚狀態。
它知道店主是人類,它來拉蘇德蘭的目的,迦南一直沒有問過,但時間點的巧合,讓它誤以為安格爾就是為了魔神後裔而來的。
故而,迦南在回來的路上,就一直在思考要不要將魔神後裔造訪拉蘇德蘭的事告訴安格爾。
不告訴呢,也不好。畢竟它離開的時候,是說了自己去向的。
可一旦告訴了店主,而店主又是人類巫師的眼線,那它估計自己就會成為典型的人奸。
迦南非常的糾結。
它思索了很久,想著這幾日店主對它的慷慨,又想到之前它被蛇尾惡魔欺辱,最後全因為體驗之旅而徹底翻身,這一切都是店主給它的恩情。
所以,兩相權衡之下,迦南最終還是說了出來。
不過,迦南自認為「慷慨激昂」的一番話,得到的反應卻只是——
「噢,我知道了。」
迦南不死心的問道:「店主,你不覺得驚訝嗎?或者你不想嘗試一下,通知你的人類同伴?」
「同伴?你指的是誰?」安格爾疑惑的看著迦南,「還有我為什麼要驚訝,你口中的魔神後裔,不久前還在店裡坐著。」
「欸?!」迦南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
安格爾簡單的將之前魔神後裔來店裡的情況說了一下,在迦南發懵的表情中,安格爾問道:「對了,它說它的名字叫做奧路西亞,你可知道它的背景?」
迦南機械的點點頭:「奧路西亞是無焰之主的後裔。」
這一點,安格爾之前已經從法夫納嘴裡聽說了,他其實更想知道的是,奧路西亞的個人信息,以及這個無焰之主的情報。
深淵的魔神有多少?安格爾不太清楚,不過他知道深淵魔神全都是傳奇級以上的存在。
按照魔神的分類,分別有絕世大魔神,大魔神,以及普通的魔神。
其中絕世大魔神是站在最頂端的存在,譬如追求一切平衡的「皇冠小丑」,以及追求一切獻祭的「深邃之主」,都屬於絕世大魔神,光耀萬千位面,是深淵最強大的一股力量。
大魔神則是稍微次一級的存在,譬如喜歡玩弄欲望與人心的「不祥惡戲」,創造深淵銘文學的「殘酷學者」以及萬年前差點毀滅巫師界的「旭日」,都在這一層次。
至於普通魔神,安格爾了解的不多,但無疑每一個都強大無比。
「無焰之主,是一位大魔神。」迦南說話的時候依舊帶著木訥的表情,它到現在也無法接受,自己不過出去了半個小時,魔神後裔就來到迷幻小屋這個事實。
雖然迦南還處於恍惚中,但它的講述卻是沒有停止,並且將自己所知道的信息巨細靡遺的說了出來。
隨著迦南的講述,安格爾大體對奧路西亞與無焰之主也有了一個概念。
無焰之主是一位操控火焰的大魔神,追求的是永恆的燃燒,燃燒到盡頭,沒有任何焰火就能讓空間崩塌。在無焰之主的周圍,你看不到任何火焰,也感知不到任何的火元素,但其實你已經身處於火焰之中。故而,他才會被稱為無焰之主。
而奧路西亞,迦南從沒接觸過,但傳聞中,奧路西亞走的路並非是無焰之主的軌跡,它似乎想要開闢出自己的路。
還有一點值得一提,相傳奧路西亞一直在尋找某個東西,似乎與諸神隕落之前的一位絕世大魔神有關,不過,這只能算是傳聞,沒有得到證實。
不過,迦南的話也讓安格爾起了些遐思。
奧路西亞來到表層的拉蘇德蘭,必然有所目的,它先放出幼火惡魔與侍火魔當前哨,估計也是為了探路。那它所求的目的,會不會就是傳聞中奧路西亞一直追尋的某個東西?
而如今,恰好夜又要突破這一步,這兩者之間是不是也有某種聯繫呢?
安格爾想了一會兒,沒有一個合理的答案,索性暫時放在一邊。反正,這些問題的答案對安格爾而言,頂多是滿足好奇心,並沒有其他意義。
打發走還處於懵逼狀態的迦南,安格爾的目光繼續放在夜空中。
不知不覺,夜空中那浮動的火紋,越發的明亮與繁密,就像是蜘蛛網,將拉蘇德蘭層層疊疊的包裹在內。但同時,它也越發的猙獰,似有無邊無際的火焰,即將從天而降。
「這火,真的與夜館主有關嗎?」安格爾低聲自喃,眼神看著那浮動的火紋,一時間出了神。
火紋纏繞的夜,永恆寂寥的惡魔城,還有虛空中無垠孤獨的風。
這一刻的景象,徹底的定格在他的眼眸中。
這是沒有星星的夜晚,卻異常的美麗。
安格爾看著看著,突然感覺自己的耳垂開始發燙,他猛地從迷濛中回過神,卻見自己耳朵上的火焰印記,不知為何,開始主動的往外釋放出一道道火元素。
這些火元素組成了密密麻麻的幽焰,在安格爾身周上下浮動。
「這是怎麼回事?」安格爾發現自己完全無法控制周圍的火焰,但這些火焰也沒有離開或者消散的意思,只是在他身周上下躍動,似乎是在表達歡愉,又似乎是在表達……崇拜。
安格爾的異狀,也吸引了法夫納的注意。尤其是這些火焰還是出自奧德克拉斯的印記,她更是傾注了無限的關心。
法夫納腳尖輕點,從樹梢飛到安格爾身旁,她的眉頭緊蹙著,看著那躍動的火焰,一臉的狐疑。
一道微風鑽進火焰躍動的場所,似在打探虛實,又似在與它們共舞。
好一會兒,法夫納突然想到了什麼,猛地抬起頭看向布滿火紋的天空。
「難道是……源火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