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開胃菜吃不飽

  青麟二號降落在廢棄的廣場上時,天色已經微亮,廣場周圍站著金鱗會荷槍實彈的僱傭兵,整片區域也已經清理的很乾淨——這些看起來已經破敗的建築材料,分類篩選之後都是資源,無論是鋼筋還是砂石,重新處理之後都有它們價值。

  艙門開啟,門裡出現了辛伊荻和葉簡鑫的身影,這一眼對於封疆而言,仿佛闊別了一個世紀般久遠——從聯絡信號中斷的那一刻開始,他沒有一刻不在後悔自己的決定,如果他沒有同意讓她登艦勘察,她便不會陷入被動之中,這種被人脅迫的感覺該有多憋屈!

  風雨里,他將她用力攬進懷裡:

  「以後這種任務還是別碰了,你跟他們玩,我不放心。」

  辛伊荻應了聲「好」,抬眼看他,輕笑道:

  「你的這個決定是不是把老嚴氣的吹鬍子瞪眼的?」

  這個問題封疆不好回答,嚴韜並不想袖手旁觀,但礙於身份,他也不得不綜合評估眼下形勢,要說生氣大約也是真的,不過不是氣他救辛伊荻的行為,而是氣他恨鐵不成鋼的脫不開金鱗會的枷鎖。

  半晌,他低聲應了個「嗯」,笑道:

  「我可是親手炸了送到跟前的鐵飯碗啊,這下我只能用金鱗會養活你了。」

  他這話中透著些許無奈,辛伊荻聞言,笑意越發明顯,抬手勾著他的下巴,調侃道:

  「這麼為難的話,我也不介意你跟我一起回拜倫商店吃軟飯啊。」

  說完便從他懷裡離開,向葉簡鑫道了聲:

  「這裡交給你了。」

  然後便拉著封疆的手,向不遠處那扇虛掩的鑄鐵大門去。

  既然說到了拜倫商店,封疆便接著話茬往下問:

  「青麟二號上的究竟是什麼東西,連你都得忌憚它幾分?」

  「我還不能確定,但從它的邏輯行為上來看,應該也是超級終端。」

  「以你的判斷,它和天狼星孰強孰弱?」

  這個問題換來了辛伊荻長長的沉默,思慮片刻,她抬眼看他,沉聲道:

  「論能力,天狼星肯定在它之上。我只是拿不準的是它究竟是敵是友。如果天狼星被它策反,我們的處境會非常危險。」

  說完,她又換了個輕鬆的語氣總結道:

  「青麟二號上還有很多事情沒弄明白,先完成它給我的任務,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呢?」

  這個觀點封疆是贊同的,說話間,兩人已現在了鐵門前,封疆一抬手,僱傭兵便齊刷刷的將門推開,魚貫而入,飛快的將建築里外翻了個通透,確認安全之後,領隊折返回來匯報:

  「通道已清理完畢,您要親自過去看看嗎?」

  封疆不應他,只是看下辛伊荻,問道:

  「你說呢?如果不想進去,就讓他們拿出來。」

  辛伊荻不得不承認,這種人多勢眾的掃蕩確實很有效率,遠比她自己一間間搜來的快。

  「去看看吧。我想見識見識到底是什麼東西,竟然要動用封印程序。」

  她這話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來的,想來也是,為了這東西,她差點香消玉殞在防空火炮里,可不得親自去看看嗎!

  想到這裡,封疆只覺得太陽穴突突一陣跳,將領隊拉過身邊,交代道:

  「讓兄弟們警醒點,別出什麼亂子。」

  「您放心,地毯式搜索過了,沒有危險。」

  封疆揉了揉眉心,剛準備進一步暗示他,辛伊荻卻替他開口了:

  「你們老大的意思是把有價值的東西先保護起來,免得被我拿來撒氣,造成不必要的損失。」

  建築物內的空間平坦開闊,沒有彎彎繞繞的迴廊,也沒有遮遮掩掩的密室,所有房門都已經被僱傭兵打開,空蕩蕩的房間一覽無餘,像已經被人清理過一遍,卻又什麼都沒有帶走。

  走廊盡頭的房間裡,十二個巨大的玻璃罐里充斥著渾濁的黃白液體,這是生化實驗室里標配的培養盅,從尺寸上不難判斷裡面試圖培養的物種。

  辛伊荻的目光在觸到培養盅旁邊的夾板時,便再也沒有移開過,封疆將實驗室環顧了一圈,走回她身邊,便見她手中的夾板上「培育對象」一欄赫然寫著:

  基因母本08號,多羅。

  不及問,辛伊荻便已嘆息道:

  「看來這裡就是當年遺失樣本的歸宿。」

  既然進行過實驗,實驗室的終端里一定會有記錄,只是辛伊荻的手剛伸向終端的開關,便被封疆拉住了,只見他按著耳機道了句:

  「帶冀桁過來。」

  然後又同她解釋道:

  「既然他們會啟動封印程序,就不排除設置了數據自毀的可能。讓專業的人來處理。」

  這是個很合理的懷疑,辛伊荻點點頭,剛從終端邊離開,領隊便又來到了二人跟前:

  「老大,有發現。」

  封疆應了聲知道,攬著辛伊荻跟領隊一同向後院去。

  與其說是後院,不如說是個改造了的停機坪,青麟二號逃逸的登陸艦此刻正安穩的停在其中,艙門大開著,駕駛艙的地面上躺著一具嬌小的屍體,正是崔教授通報里的那位助理,唇色青黑,一看便知是死於中毒。

  二百餘份血液樣本盡數在她身邊的箱子裡,此刻已無法判斷是沒來得及卸貨,還是重新裝載了沒等到回程。

  封疆將那些樣本核對了一遍,耳邊突然響起下午遇見李雲晟時他說的話:「我的任務是把樣本送到指定的地方,多羅的任務,是到指定地點回收樣本。」

  想到這裡,他靠近辛伊荻,在她耳邊小聲問道:

  「難道青麟二號上的超級終端,要你帶回去的就是這個?」

  辛伊荻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它只是讓我來這裡,並沒有告訴我要做什麼。」

  這個疑惑從她接受任務開始便一直困擾著她,超級終端大費周章的讓她到這裡來,總不能是單純為了告訴她當年的真相吧!

  一籌莫展中,艙外傳來爭執聲,封疆同辛伊荻出去一看,原是嚴韜帶著人趕到,一副準備接管實驗室的樣子,衝突也正因此而起。看到封疆露面,嚴韜立刻找到了談判對象,向他揮了揮手:

  「我們談談吧。」

  這不是個詢問句,封疆便也不拒絕,示意守衛的僱傭兵放下武器,讓嚴韜靠近登陸艦旁,開門見山道:

  「這裡的東西我不感興趣,你們來的正好。」

  沒想到他答應的如此爽快,嚴韜聞言一怔,然後朗聲笑起來:

  「還得是你小子識大體!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氣了!」

  「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笑容出現了片刻的凝滯,但很快便又被更爽朗的笑容掩蓋:

  「說吧,什麼條件?」

  「把這些樣本全部銷毀。」

  封疆指的正是失而復得的二百餘份血液樣本,不出所料的,他在嚴韜臉上看到了為難:

  「如果你是有什麼顧慮的話,不妨明說,如果理由合理,我會考慮你的建議的。」

  雖然沒有明示拒絕,但他所說的每個字都是否定。

  封疆並不多做解釋,妥協道:

  「如果不能全部銷毀,那麼我要求取回金鱗會成員的那部分樣本,之前既然說要我的人退出行動,我的這個要求應該不過分吧?」

  思慮片刻,嚴韜點了點頭,封疆於是示意人上前提走了其中幾個箱子,當他的手伸向自己和辛伊荻的樣本時,嚴韜卻將他的手按住了:

  「你的可以拿走,她的不行。」

  此情此景完全在封疆的預料之中,他不放手,嚴韜也不鬆開他,氣氛一時緊張起來。

  僵持中,便聽辛伊荻哂笑道:

  「以前我都不知道自己的血液樣本這麼寶貴。當年我的血液幾乎被抽乾,也沒能研究出個所以然來,希望這管血能讓你們有新的發現吧。」

  說完,她轉身離開,封疆便也不再執著,示意手下帶著箱子一起離去。

  剛出艙門,陳冀桁便被幾個士兵押著迎面而來,見到封疆,少年稚嫩的面龐染上了些許委屈,不及開口,嚴韜已先聲問道:

  「這是做什麼?」

  「這小子從實驗室終端上竊取資料,被我們抓了個現行!」

  士兵的回答立刻得到了陳冀桁的反駁:

  「我說了,我是在破解密鑰!而且,我的存儲設備也被你們沒收了!即便我拷貝了,也帶不走啊!」

  聽他這樣說,嚴韜抬手示意士兵們放開他,又問道:

  「你看了什麼?」

  「什麼都沒看!這個系統有自毀程序,我還沒破解完!」

  他的反應並不像說謊,既然存儲設備都被沒收了,嚴韜便決定賣封疆個面子,示意手下放了陳冀桁,讓他跟著封疆一起離開。

  回到登陸點的時候,青麟二號已經被嚴韜的人接管,葉簡鑫見二人回來,趕緊迎上前去,不及開口,辛伊荻已問道:

  「系統有進一步指示嗎?」

  葉簡鑫搖了搖頭:

  「沒有,忽然間就消失了,不僅沒有指示,呼叫測試也沒有反應。」

  聽他這樣說,辛伊荻一時間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該擔心,封疆看出她的不安,將她往自己身邊攏了攏,安慰道:

  「嚴少校已經接管了行動,他會處理好的。」

  對他的這番話,葉簡鑫深表認同:

  「對,你跟封疆回去休息,有情況我會立刻通知你的。」

  話到這裡,他看見士兵將研究員的屍體扛了出來,不由自主的探頭看了一眼,遺憾道:

  「這麼年輕…可惜了…」

  辛伊荻「嗯」了一聲:

  「大概是這次事件中喪生的唯二的兩個成員吧。」

  不曾想,這句話卻得到了葉簡鑫的否定:

  「是唯一。青麟二號里被巨鳥攻擊的技術員,也是仿生人。」

  這件事辛伊荻道真沒想到,再抬眼看向青麟二號,正看見眾人在士兵的護送下從艦艙里出來,崔博士也在其中。

  倖存者與喪生者擦身而過,這畫面看著令人不禁唏噓。

  許是看辛伊荻凝視著眼前的場景,目光發直,葉簡鑫只以為她是累了,交代封疆帶她回去好好休息。

  一夜未眠,辛伊荻確實困了,明明還有很多事情沒想明白,但腦子裡卻像有一團白霧,真相分明近在眼前,卻無論如何都靠近不得。跟封疆回到金鱗會的星艦上,匆匆洗了個澡,她頭髮都沒吹便靠在沙發上睡了過去,這一覺不知睡了多久,再醒來的時候,她已經躺在了柔軟的大床上,頭髮也已經吹乾了,香噴噴的,帶著洗髮水的香氣。

  論住宿條件,金鱗會的船艦確實舒適的沒得挑,如果不是隱約聽見雨點敲擊在金屬艦身上的噼啪聲,她幾乎忘了自己還在任務空間裡。

  風雨沒停,這便是說這裡的控制程序已經紊亂,進入毀滅倒計時了。

  想到這裡,她一骨碌坐起身來,麻溜從床上下來,開門便往外去——這是個套間,臥室外還有一間起居室,連接著浴室和洗漱間,封疆此刻正躺在她剛才睡著的沙發上,手臂遮著眼眉,知道她來到身邊,他抬起手臂捉住她的手腕,眼睛卻被燈光晃到,眉頭不禁蹙起,辛伊荻見他這樣子,倏爾心疼,蹲下身子問道:

  「怎麼在這裡睡?」

  他的嘴角勾起無奈的笑,將她的手腕置於唇前一吻,嘆道:

  「在你身邊,我做不到只是睡覺…」

  這話已經不能算是暗示了,辛伊荻自然聽得明白,莞爾笑著將他拉起來,不由分說的拽進了臥室里。

  房門剛關,他反身便將她按在門上,灼熱的吻落在她唇上,她仰起頭來回應他的索取,試圖跟上他的節奏,動作卻略顯生疏。片刻後,便聽他輕笑一聲,突然將她抱起,而後隨她跌進柔軟的床榻里,四周都被他的溫度和氣息包圍,安全感霎時充盈了她的身心,只是他此刻的姿態太具壓迫感,她不禁緊張,輕聲喚他,下意識的想掙脫束縛。感受到她的不安,他的吻回到了她唇邊,回應著她的呼喚,柔聲安撫她,雖然她只是喚他不說話,但她顫抖的聲音卻將她惶恐出賣的淋漓盡致。

  他笑意俞深,俯視著她泛著紅暈的雙頰和波光粼粼的眸子,顧不上憐憫,只想將她徹底征服。

  「現在知道害怕了?」

  他壓低聲音問她,帶著輕喘,嗓音里滿滿都是誘惑,在她耳邊囔囔。

  思路斷斷續續的,連回答他的話也連不成整句,只是道:

  「昨晚…」

  初越雷池,他終歸是要憐香惜玉一些的。

  「昨晚只是開胃菜。開胃菜吃不飽啊…」

  舷窗外的世界風雨飄搖,臥室里的空間氤氳溫潤,待到醒來,耳邊隱約有嘈雜聲,隔著厚厚的隔牆依然清晰可辨。辛伊荻伸展了一下腰肢,轉身便被封疆又摟進了懷裡:

  「醒了?」

  聽見他的聲音,她忽然一個激靈,下意識想從他懷裡逃離,但他預判了她的行動,雙臂將她鎖的更緊:

  「說過讓你休息,說到做到。」

  他說這話,辛伊荻是一個字都不相信的,但被他禁錮在懷裡,她無計可施,既然只能束手就擒,她也不介意再放肆些,往他懷裡又鑽了鑽,嘟囔道:

  「外面怎麼這麼吵?」

  「駱添在樓下開慶功宴。剛才來請過你,我說你還沒醒。」

  「慶功宴?」

  「托你的福,我們這次滿載而歸,駱添那小子直後悔帶的人少了,還有好些油罐帶不走。這次的戰利品,夠他在金鱗會裡橫行一段時間了。」

  辛伊荻聽了卻不答話,眸光沒有焦距的發呆,指尖在他胸口畫著圈圈,撩撥的他心裡一陣刺癢,他趕緊將她的手握住,低頭靠近她的臉龐,感受到他的呼吸逐漸升溫,辛伊荻自神遊天外里醒過來,抬頭在他唇上啄了一下,趁他恍神的空檔逃脫開:

  「我餓了,陪我去吃點東西吧。」

  既然被她逃開了,他便也不再捉她回來,幾乎睡了一天,她是該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