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懸念的,辛伊荻這句話剛說出口,便被封疆毫不猶豫的否定了:
「不要。不說離婚好不好……」
「封疆!」
「如果你非要說……」
「嗯?」
封疆誇張的嘆了口氣,妥協道:
「你非要說,我也攔不住你。但是你說幾次我的回答都是一樣:不好,不行,不要。」
「封疆,我不是在問你的意見,我決定了……」
「嗯,但是你沒想好。」
「別說的你好像很了解我一樣,兩年時間可以讓人有很多變化。」
「我贊同。所以……再給我個機會,讓我重新了解你……」
貼在耳根的摩挲逐漸演化為輕啄,又加重成黏膩的深吻,她感受到「威脅」臨近,扭捏著想要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不要……」
抵抗剛出口卻又被他當即駁回:
「不可以不要……伊荻,你不能這麼霸道,說我不了解你,又不讓我了解你……」
「現在的重點是這個嗎?」
「不是。」
封疆突如其來的正經,驀地打斷了辛伊荻所有的邏輯,愣愣聽著他道:
「你生病了,伊荻,病人是不適合做決定的。等你好了,我們再討論伊荻問題,好嗎?」
聽起來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又加了一個貼心的徵求意見,但辛伊荻卻怎麼品味怎麼彆扭:
「封疆你……是不是在罵我?」
他不答話,笑著反問道:
「我怎麼捨得呢?」
雙腳突然騰空,辛伊荻條件反射的抬手攬住他的脖頸,緩過神來便見自己已被封疆橫抱在懷裡,看著他略帶得意的笑容,她自是不服氣,掙扎道:
「你放我下來!」
「不放。把病人留在這裡胡思亂想了一晚上,是我的疏忽。現在我該彌補這個過失。」
「我沒病!」
「是嗎?那我們換個地方,你好好跟我證明一下自己的觀點。」
換個地方,那當然是換去溫度適宜,氣氛美好的臥室。
只是待將辛伊荻在床上放了,封疆卻也不著急立刻試探,轉身到床尾將風衣和西服外套脫下。
行動結束之後,他已經跟兄弟們在據點的澡堂里洗過澡了,雖然槍械是遠程武器,但在那樣的環境裡要做到滴血不沾是不可能的。
他從來不把血腥氣帶回家裡,現在辛伊荻在,他對自己的要求更加嚴苛,除了血跡,連戾氣都不允許帶進家門。
邊整理換下來的外套,封疆邊在腦子裡回顧周子游發給他的創傷後遺症治療案例,可這些案例都關於暴力和意外造成的心理創傷,對解決辛伊荻的問題似乎幫不上什麼忙。
天知道他現在有多煎熬,但辛伊荻之前的抗拒那樣強烈,他實在不敢再貿然有所行動。
盤算間,身後突然有殺意騰起,他臨戰反應的閃避,抬手接住她小巧卻力道十足的拳頭,包裹在自己的掌心裡,凝視著她雜糅著不屈和驚慌的神情。
略加思量,封疆似乎能猜到幾分她此舉的用意,卻還是故作輕鬆的調侃道:
「看來這兩天是睡夠了,你要想發泄一下過於旺盛的精力,可以,我陪你。」
說著,他將她的拳頭推開,又攤開手掌向她勾了勾手:
「再來,若能打贏我,今晚我不碰你。」
話音落下,辛伊荻的眸子果真亮起來,仿佛瞬間便盈滿了星輝,不及他細細回味這個眸光,星輝驟然一凜。
拳腳相加著向他襲來,攻勢如疾風驟雨,但凡換個人都難以招架。
但他對她所有的格鬥套路了如指掌,將她的招式全部接下之後,趁她調息的間隙,假動作繞開她的格擋,鎖住她的腕子,將她摁在了床榻一側。
辛伊荻晚上沒怎麼吃東西,一番纏鬥下來已是氣喘吁吁,可此刻被他壓制著,她卻還要掙扎反抗,即便手腳都被他摁住,只剩身體還能勉強扭動,依舊不肯罷休。
若換了以前,他只要用深吻真空她呼吸都餘地,她便不得不聽話的服軟投降,但現在他斷不敢這麼做,只得柔聲同她商量:
「好了,不鬧了好不好?」
「不好,我還沒認輸……」
「我認輸,我認輸了。說好的不碰你,說到做到。」
這樣說著,他將她放開,拉過被子給她蓋好,自己則坐進了另一側的被窩裡,若無其事的躺下,閉上了眸子。
整套動作行雲流水不帶半點猶豫,把辛伊荻看的一愣一愣的,意外之餘卻竟還有幾分不甘。
疑惑的看著他似是要入睡的側顏,她心有餘悸的試探道:
「累了?」
「你說呢?在外面教訓完惹事生非的對家,回來還要陪你鍛鍊,你是真的一點兒都不心疼我啊。」
「心累的話,你可以換一位夫人啊……」
話音未落,他閉著的眸子突然睜開了,凝視著她的眸光有片刻犀利,但很快便轉成了疼惜。嘆息一聲,他將她擁進懷裡,她下意識反抗:
「不是說不碰我嗎……」
「嗯。不碰。就這樣陪我睡會兒。」
說著,他的吻輕輕落在她頭頂:
「伊荻,我不會再逼你做任何你不願意的事情,別離開我,好不好?」
心臟驟疼,辛伊荻只覺得鼻腔胃酸,眼眶發燙的又要流下淚來,好不容易才將流淚的衝動遏制住,再聽他的呼吸漸漸平穩,她猜他該是睡著了,這便偷偷的想從他懷裡離開。
可是身子才動了動,他攬著她的手臂卻突然收緊了,她竟嚇得一個激靈,好在他只是閉著眼懶懶問道:
「想做什麼?」
她倒是不想做什麼,只是白天睡多了,現在真的一點睡意都沒有,坦言道:
「我睡不著……」
「睡不著……就想想畢業旅行咱們去哪兒。」
「畢業旅行?」
「嗯。不去嗎?那等你其他同學都開始發照片炫耀的時候,別說是我不帶你去啊。」
說完,封疆長長舒了口氣,雖然對過往的記憶還是模糊的,但辛伊荻直覺他這次是真的要睡著了,便也不再答話。
鼻腔被一股淡淡的香氣充盈,靜下神來,她隱約能分辨出白檀和玫瑰的芬芳,雜糅著陽光乾爽的味道。
辛伊荻說不清這個味道曾經在哪裡聞到過,卻依稀記得這個氣息曾帶給她無盡的依賴和眷戀,讓她撥開前路密布的濃霧和烏雲,觸碰過無比明媚且乾淨的陽光。
她喜歡這個味道,以前喜歡,現在也喜歡。
久違的安全感將她包裹起來,心緒逐漸平靜,說著睡不著,卻也不知什麼時候就迷迷糊糊的入了夢鄉。
再醒來的時候,臥室門外有細切的窸窸窣窣聲,辛伊荻肯定不會在這種情況下自找沒趣的出去,又在床上躺了會兒,這才挑了件居家服往浴室去。
簡單洗漱後出來,起居室里嘈雜的聲音已經消失了,她於是開了門出來,卻見起居室里已經擺滿了服飾高定禮盒,不用想也知道是誰的安排。
但是現在是在家裡,她真的不想穿的這么正經,在拿起來比划過一遍後,將它們原封不動的放進盒子裡,蹦蹦跳跳的往樓下去。
一覺醒來又洗了澡,辛伊荻自然是渴了,到水吧給自己倒了杯溫水,邊一口口抿著,邊刷著手機回沙發去。
沙發正對著大大的單面落地窗,這個朝向沒有更高的樓層遮擋,看出去就是一望無際的大海。
天氣很好,海也是碧藍的,坐在沙發上看海景就已經是巨大的享受。
離開吧檯沒兩步,她卻突然聽見封疆的聲音從收藏室傳來,像是在跟誰說話。
意識到這一點,辛伊荻慌忙想溜,但她溜的步子還沒邁出去,封疆的聲音已經在她背後響起:
「這個時間…你不會打算回去再睡會兒吧?」
居家服穿了整套的,還衝了澡梳了頭髮,如果她說就是這樣想的,未免也太刻意了些。
「啊?我…沒有,我只是想坐在沙發上,看看海景,發發呆。」
這句話說完,她卻已經坐進了沙發里,他的手掌攬在她腰間,就像預判了她的意圖似得。
意識到這一點,她轉頭看他,正對上他深深凝視她的目光:
「不用這麼驚訝,當初你堅持要這樣擺沙發的時候,就說過一樣的話。我都記得。」
說著,他將她的腦袋撥到自己肩上靠著,而她也沒拒絕,反而又往他懷裡蹭了蹭,蹭的他一陣心神不寧,本想趁機再試試親近她,不及有所行動,她卻揚起臉問他道:
「今天怎麼在家?不用去公司嗎?」
「不去了,托你的福,給自己放個假。」
話到這裡,封疆話鋒一轉,問道:
「剛送來的衣服看到了吧?不喜歡嗎?」
「沒有不喜歡。以為家裡只有我自己,就沒必要穿這么正式了,怎麼舒服怎麼穿吧。」
聽她這麼說,封疆終於鬆了口氣,笑道:
「好吧…依你,你覺得自在就好…」
沙發里氛圍正好,封疆甚至忘記了收藏室里還有個人,直到聽見另一個聲音在客廳一側響起,他才記起宋逸澤的存在。
「老大,北北問嫂子的畢業旅行…咳,都在呢?」
見到宋逸澤突然出現,辛伊荻倏爾侷促,從封疆懷裡坐起身,端詳他許久,眸光卻還是滿滿的不確定。
她迷茫的神色把宋逸澤都看慌了,頻頻向封疆使眼色,但封疆卻蹙眉搖了搖頭,岔開話題道:
「逸澤,要不看看午飯吃什麼?直接叫過來一起吃吧。」
「啊!也好!那老大你來看看菜,簡單點兩個?」
兩人一唱一和,配合默契,挪到餐廳的島台邊,宋逸澤才緊張兮兮的湊近封疆道:
「什麼情況?不是說認知障礙是暫時的,已經沒事了嗎?」
「我原來也以為她沒事了,但是現在看到你…好像情況還是不太穩定啊…」
封疆一臉的無辜和擔憂,怎麼看都不像裝出來的。
「咱就是說,要不找個醫生看看,從心理層面上輔導輔導?你不能總拿我這脆弱的自尊心做診斷依據啊!」
這麼多年的朋友,說忘就忘了,確實夠傷自尊的!
「看了,子遊說是『即髮型創傷後遺症』並發的暫時性認知障礙,你們也是她記憶拼圖的一部分,得讓她自己想。想起來了,連帶的事情可能也會復位。所以…兄弟,犧牲一下吧。」
說著,封疆重重拍了拍宋逸澤的肩膀,再回到沙發邊的時候,辛伊荻眸光里的迷茫已散開些許,歪頭看著他,像只懵懂的小獸:
「我的記憶里…有你問我借他的片段…好像總是聽你說有很多文件需要他處理…『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這句話是在指代我嗎?」
看封疆一口水差點嗆死自己,宋逸澤倏爾慌亂,哭喪著臉道:
「嫂子,對是都對了,但是…您能記點兒我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