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城外,王家莊
這是一處平平無奇的鄉野村落,村民們一直都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但一場驚天命案讓這裡不再平靜。
起因就是今天一早,村民路過他們族長王康的家門口,卻發現一大清早的王家大門就四敞著,他就好奇地向內張望了一眼。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王家宅院裡躺滿了屍體,上至族長王康、下至在這裡幫工的農戶,四十幾口人死得乾乾淨淨,而且全都是被利刃砍死的。
那傢伙當場就被嚇得屁滾尿流、忙不迭就跑到衙門裡報案了。
若是放在以前北燕盤踞幽州的時候,死個幾十號人真不算什麼,每天餓死的都不止這個數。
但自從邊軍收復失地、幽州恢復吏治之後還是頭一次發生這麼大的命案。
第一批趕到的現場的衙役把圍觀的百姓們盡數驅散,將整座王家宅院全都給圍了起來,緊隨而至的仵作開始驗屍,然後就是顧思年、余季平、彭默三人馬不停蹄地趕到了現場。
王家占地還真不小,好幾進院子,兩側更有十幾間廂房與草屋。從屋門口走到正屋,一路上都躺著屍體,窗門、木欄、地面,四處都是猩紅的鮮血,慘不忍睹。
王康本人也死在了自己的屋中,身中三刀,被砍得血肉模糊。
「怎,怎會如此!」
余大人到底是個文官,面對幾十具血淋淋的屍體臉色蒼白,胃中翻滾,差點當場嘔吐,畢竟他在中原從未見過如此血腥的場面。
「到底是何人如此膽大妄為,光天化日之下視我大涼法度於何物!
咳咳,咳咳咳!」
余大人氣得連聲咳嗽、渾身發抖。
彭默趕緊在一旁說道:
「王爺,大人!
下官已經派人去查問過附近的百姓了,昨天黃昏時分王康一家人還好好的,今日一早人就死光了,所以說歹徒一定是晚間行兇。
但王康家的宅子遠離其他鄉鄰的房屋,獨一棟立於村外,這就導致周圍百姓並未聽到夜裡有任何異常,更沒有見到可疑人士出沒。
眼下兇手的身份我們還毫無頭緒,但既然能殺了王康全家,行兇之人一定不在少數!」
彭默同樣急得團團轉,他從琅州治下的一個主簿一步步干到如今的幽州知府,大案小案見過無數,但一夜之間滅人滿門的還真是頭一回碰見。
太兇殘了!
顧思年的雙眼緩緩在院子裡掃視著,很平靜地說了一句:
「兇手應該與王康一家認識。」
「額,王爺何出此言?」
余季平與彭默十分愕然,顧思年只見了王康一次,今天站在院子裡都沒有半炷香的功夫,怎麼就能下這樣的論斷?
顧思年伸手指了指院子:
「你們看,王家的院牆可不是籬笆圍起來的,而是黃土夯築,比人還高,想要翻進來得費好大一番功夫,但土牆上方沒有攀爬的痕跡,說明這些人走的是正門。
若非認識,誰會把手持利刃的歹徒輕易放進家門?
還有,王家府里好歹有四十多口人,就算歹徒強闖進來,這麼多莊稼漢總能反抗一陣吧?再不濟高聲呼救也行。
但是從院內的打鬥痕跡來看,他們的反抗微乎其微,說明那些兇手是突然發難,讓人無法反應。
綜上所述,昨晚的情形應該是一些王康認識的人騙開了院門,然後暴起殺人。」
「可既然是熟人,殺人的動機是什麼?」
彭默眉頭緊鎖地琢磨著:
「仇殺還是劫財?
沒聽說王康平日裡有什麼仇人啊,就算有也頂多是鄰里爭鬥,決不至於滅人滿門,尋常百姓也沒本事殺這麼多人。
至於劫財倒是有可能,下官剛剛派人四處看過了,王家幾間主屋內都有被翻找的跡象,值錢的物件都不見了。
從這一點看,更像是歹人見財起意。」
「如果真是求財還好,怕就怕另有所圖啊。」
余大人憂心忡忡,喃喃道:
「幾十條人命啊,前幾日王康剛剛帶著人去知府衙門鬧事,一回來就滿門被殺。
萬一,萬一……」
彭默的眼神驟然一縮,震驚道:
「大人莫不是擔心,王家族人會把此事聯繫到咱們頭上?」
「未嘗不會啊,這可是他們的族長,若是我們交不出兇手,他們的氣還不都撒在官府頭上?」
「這,這可如何是好。」
彭默一下子就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老百姓可不管什麼證據不證據,說話全憑一張嘴。
「為了穩住局勢,先儘可能地封鎖消息吧。」
余季平略加思索之後說道:
「把報案的農夫請過來,讓他不要到處亂講,再派官吏安撫周圍村落中的百姓,就說官府定會嚴查此事,還王家一個公道。
儘量不要在幽州引起軒然大波。」
「怕是來不及了。」
彭默冷著臉道:
「縣衙的衙役抵達之前已經有不少村民進了王家大宅,圍觀的人群不下上百,一來一回兩個時辰過去,只怕消息早已傳開。」
顧思年與余季平臉色一黑,這消息一旦傳出去,必將引起幽州震動。
「大人,大人不好了!」
一名縣衙的捕快慌慌張張地從院外沖了進來,伸手指著外面:
「人,好多人!」
這傢伙說得不清不楚,彭默聽著都急:
「急什麼!好好說,什麼人?」
「大人,您還是快出去看看吧,外面,外面全是人!」
捕快頭子哭喪著臉,急得直跳腳,顧思年三人只好疾步走出了王家大宅。
等三人站在王家宅院的門口時才意識到了事情不對勁,呼啦啦兩三百號人手持農具、棍棒將這兒團團圍住,整個王家村的所有男丁估計都出動了,口中還大罵著:
「你們這些當官的沒一個好人,前些天將我們誆騙回家,暗地裡卻干起了殺人放火的勾當!
族長一家犯了什麼罪,要將上下老小殺得乾乾淨淨!」
「今天若是不給咱們一個說法,咱們就跟你們拼了!橫豎都是一個死!」
「讓彭默這個狗官出來!」
「出來!」
王家族眾罵聲一片,群情激奮,手中棍棒更是躍躍欲試想要往為數不多的捕快身上招呼,心中帶著天大的怒意。
二三十號捕快哪見過這種陣仗,一個個臉色發白。
「怎麼了,這是怎麼了,都冷靜一點!」
彭默身為幽州知府,當仁不讓地站了出來,朗聲喝道:
「諸位鄉親們靜一靜,到底怎麼了!」
一名滿頭白髮的老漢握著一根拐杖顫顫巍巍地站了出來,怒氣沖沖地問道:
「敢問彭大人,王族長身犯何罪,以至於您要派人殺他全家?」
彭默滿臉疑惑,很是茫然:
「您老何出此言,王康一家怎麼成了本官派人殺的?」
「咣當咣當~」
彭默話音剛落,幾名中年漢子就將一堆五花八門的東西丟在了地上,桌球作響。
「就知道彭大人會抵賴!」
這位威望頗高的老人指著地上一堆物件說道:
「這是同村族人在案發現場找到的,想必是歹人作案後遺失的,提前一步被咱們收了起來。
請彭大人看看,這些是不是衙門捕快用的朴刀,裡面還有一塊你彭大人的印信!
不是你們殺的,還能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