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洛坡
涼州城往南四五十里一座微微隆起的土坡地,地勢算不上險要,但相對於四周的平原地形來說是難得的高點。
以往這地方荒無人煙,偶爾只有小隊的商賈車駕路過。
但是從申屠翼接到前線軍報之後,就有一座軍營在這裡拔地而起,占住了整片山坡,居高臨下,據險而守。
一頂頂軍帳密密麻麻的安扎在山坡最高處,強弓硬弩、木製鹿角隨處可見,防衛森嚴。
望洛坡的背後就是涼州城,西南方數十里就是北燕大營所在地:
涼山大營。
三地互為犄角,形成了一個鐵桶陣,扼守涼州腹地。
短短半個月的時間,三路涼軍便橫掃涼州數十城,申屠翼也不想再浪費兵力,於是將各城駐軍盡數撤往涼州城、延峰關與葫蘆城,其他地盤拱手相讓。
他很清楚,只要能守住涼州城,等到援軍抵達,丟掉的那些城池就還能奪回來,沒必要與涼軍死磕。
日出清晨,望洛坡的正前方擺下了一座極為龐大的拒馬陣。
整整一萬五千步卒依靠陷坑、鹿角、鐵蒺藜、盾牌層層布防,再輔之大量的長槍弓弩,殺氣逼人。
這些軍卒由荒軍、燕軍混合而成,幾乎都是從前線各城撤回來的。
拒馬陣的背後還有一萬精騎嚴陣以待,一面碩大的「烏蘭」軍旗迎風而立。
烏蘭和木,這位涼軍的老對手負責坐鎮望洛坡,與涼山大營的申屠翼呈掎角之勢。
長槍凜凜、戰馬巍巍,軍威鼎盛。
駐足馬背的烏蘭和木冷著臉,目光始終注視前方。
「將軍,咱們為何擺出守勢?」
一名副將疑惑不解地問道:
「以咱們的兵力足以與涼軍面對面野戰,用拒馬陣迎戰是不是軟弱了些?」
兩側的一萬精騎可都是精銳,涼軍入荒以來連戰連捷,這些騎兵可都憋著一肚子火。
如今涼軍將至,烏蘭和木卻只讓他們壓陣,著實有點憋屈。
「沒辦法啊,這是申屠將軍的軍令。」
烏蘭和木有些無奈地說道:
「涼軍洶洶而來,氣勢正盛,咱們的任務就是守住涼州城一線,不能與他們硬拼啊。」
「媽的,真是憋屈。」
副將們罵罵咧咧的:
「恨不得跟他們面對面殺上一場,真當我大燕無人?」
「行了。」
烏蘭和木擺了擺手:
「一個個都別嘟囔了,仗有的給你們打!先顧好眼前!」
「諾!」
「隆隆~」
在轟鳴聲響起的一剎那,烏蘭和木的目光就是一寒:
「來了!」
「隆隆~」
「轟隆隆~」
天地間從寂靜到嘈雜不過瞬息之間,震耳欲聾的馬蹄聲響徹雲霄。
一面「軒」字營旗在風中傲然而立,獵獵作響。
五千精銳盡披黑甲,讓黃沙大地上多了一抹厚重、壓抑。
入荒月余,大涼邊軍的旗幟總算出現在了涼州城附近。
截止目前,涼軍無一敗績,所向披靡。
「哼,軒字營!」
烏蘭和木冷冷的一揮手:
「準備迎戰!」
「擊鼓!吹號!」
「將軍令!全軍列陣!準備迎戰!」
「咚咚咚!」
「嗚嗚嗚~」
「嚯嚯嚯!」
一排排長槍斜舉沖前,臂力健壯的步卒用肩膀乃至整個身軀的力量頂住盾牌,組成了一道密集的拒馬陣。
五千騎緩緩停馬,一匹匹高頭大馬晃悠著腦袋,騎軍將士們目光盎然。
一邊是五千騎軍一邊是兩萬餘人的拒馬大陣,實力懸殊。
可軒字營將士的臉上毫無怯意,只有越發炙熱的戰心。
羅軒目光緊凝,只是輕描淡寫地看了一眼對面軍陣便猛然一扯韁繩:
「駕!」
「隆隆~」
「轟隆隆!」
五千軒字營精騎沒有一絲猶豫,跟著羅軒滾滾向前,馬蹄踩得大地黃塵四起。
一桿杆長矛逐漸斜舉,寒光畢露。
軒字營,那是雍州衛九營重新整軍之後唯一保留下來的老字號騎軍營,大部分都以雍州軍卒為主。
當初因為屠震的緣故,雍州衛九營幾乎裁撤殆盡,保留下來的騎兵老卒幾乎都進了軒字營。
這些人的心中始終憋著一口氣,想證明屠震是廢物,而雍州衛的將士們不是!
所以這次大軍進抵望洛坡,羅軒是急頭白臉地從其他幾營手裡搶下了這個前鋒的任務,為的是什麼?
為的是用一場硬仗證明雍州男兒的血性。
「隆隆~」
「轟隆隆~」
「穩固盾牌!長槍向前!」
「弓弩手預備,放!」
「嗖嗖嗖!」
一波波箭雨迎風射出,軒字營全軍沒有半分退縮,反而是加速前沖,宛如江潮拍岸。
密密麻麻的箭雨沒能遲滯騎軍前沖的腳步,換來的反而是滔天殺意。
茫茫一片的黑甲,一張張堅毅的臉龐,固守在拒馬陣中的荒軍士卒變了臉色,額頭冷汗直冒。
原來騎軍衝鋒起來的威勢是這樣的。
烏蘭和木冷笑一聲:
「氣勢是有了,但可惜,人太少!」
「準備迎戰!」
「嚯!」
策馬前沖的羅軒眼尖,已然看見了拒馬陣前方挖出的陷坑,猛然一扯韁繩,怒喝一聲:
「殺!」
「殺!」
幾乎是在一瞬間,前排數百名老卒皆縱馬飛躍,馬蹄騰空,騰地一下跳過了陷坑,隨即狠狠撞在了前方盾陣上。
羅軒速度最快,一手握韁繩,一手持涼矛,捅向了擋在身前的那名燕軍步卒。
「砰!」
「卡擦。」
「噗嗤~」
槍尖又准又狠又快,一槍捅碎了高大的盾牌,正中燕軍胸口,血箭狂噴而出。
「喝!」
長槍貫穿胸膛,羅軒右手握槍狠狠一壓,順勢就將鮮血淋漓的屍體挑飛到了半空中。
「砰砰砰!」
「噗嗤噗嗤~」
「啊啊啊~」
碩大的身軀落下砸倒了一片人,羅軒長槍飛舞之間又有三名燕卒斃命。
不僅如此,緊隨其後撞陣而入的數千鐵甲源源不斷的撞擊拒馬陣,道道長槍狠狠遞出,厚實的前排防線似乎正在一點點鬆動。
哀嚎聲在大陣中瀰漫著,從各地抽調來的荒軍士卒臉色慘白,手掌都在發抖。
若不是有燕軍在穩住陣型,這座拒馬陣要不了多久就會崩潰。
軒字營的一聲聲怒吼讓燕軍遍體生寒。
「噗嗤!」
「撲通!」
再度捅死一名燕軍之後羅軒獰聲怒喝:
「軒字營!」
「死戰!」
「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