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蹭蹭蹭!」
十幾柄明晃晃的涼刀嚇住了幾十號衙役,這場面誰敢動?
老百姓們也目瞪口呆,都說這個江門有後台,沒想到後台這麼硬,連邊軍都在給他撐腰。
在這種壓抑的氛圍下,文沐總算登場了:
「哎呦,這不是顧總兵嗎。
怎麼?什麼時候邊軍的彎刀指向咱們自己人了?」
呼啦啦十幾號人走上前來,杜金那幾個看向江玉風的眼神恨不得活剮了他。
馬桐暗暗地鬆了口氣,反正是文沐讓他來的,就讓文沐去和顧思年硬槓吧。
「這不是文公子嗎?呵呵,公子說的是。」
顧思年笑容滿面,揮了揮手:
「來來來,都把刀收起來,別嚇著這幾位公子和掌柜的。」
「蹭蹭蹭!」
又是一陣彎刀入鞘的聲音。
周圍的百姓是越看越興奮了,連琅州城內最頂尖的公子哥都出來了,貌似兩邊極為不對付。
看熱鬧!
顧思年抱著胸,一副懶洋洋的樣子,他這麼做無非就是逼文沐現身唄~
文沐依舊擺著公子哥的架子,斯斯文文的說道:
「顧總兵,剛剛我湊巧在旁邊聽了一會兒,我覺得您有些為難馬大人了。
江門攤位賣出的肉,差點毒死人,不管是哪個攤主賣的,那歸根結底總是江門的問題不是?
江掌柜不管有沒有罪,都應該跟馬大人回官府受審。
顧總兵還是讓讓路吧,免得面子上弄得難看。」
「呵呵,文公子說話真是輕鬆啊~」
顧思年的語氣中帶著譏諷:
「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想把人家江門掌柜送進牢房,感情抓的不是你文公子?
肉是哪來的不清楚、是不是因為羊肉中毒也不清楚,會不會是有人故意陷害江門?
是,抓錯了可以放人,但江門商行是做生意的地方,人一抓,以後人家還怎麼做生意?」
百姓們頻頻點頭,很認同顧思年的話,生意人最在乎的就是一個名聲。
文沐已經有些不悅,一旁的楚九殤當即冷聲道:
「顧大人,他生意人的名聲可不是官府應該考慮的事。
馬大人身為琅州城縣令,有案自然該審,有犯自然該抓,難不成顧大人還想阻礙公務?」
「哎哎,楚公子,帽子你可別亂扣。」
顧思年抱著胸漫不經心地說道:
「我說了,此事或有冤情,需查清楚才能帶人走,你們不是怕江掌柜跑了嗎?
沒事,我顧思年在這看著他,他要是跑了,我進大牢,可以了吧?」
文沐隱隱生出了些許怒意,冷喝道:
「顧總兵,過分了吧!
你是邊軍武將,可無權阻礙縣衙抓人!更輪不到你替江玉風擔保!」
「說得好!」
顧思年面無表情地問道:
「敢問文公子又是以何身份插手縣衙公務?」
短短的一句反問愣是把文沐給噎住了,他是刺史的兒子,所有人都默認他有資格來管這件事。
但實際上他是一介白衣,無官無職,按理來說屁都不該放一個。
文沐的臉色越發惱怒,拳頭微微攥緊:
「顧總兵,你當真不讓路?」
顧思年一句話沒說,就一個側步擋在了江玉風的身前,十幾名親衛也同時邁前一步,不過這次他們沒有拔刀。
「馬縣令!」
文沐冷喝道:
「您既有公務在身,就該抓人,還愣著幹什麼!」
「額?」
馬桐整個人都呆住了,壓低著聲音說道:
「文,文公子,不合適吧?」
「依法辦案,你怕什麼!」
文沐怒火中燒,目光死死地瞪著顧思年:
「抓人!
誰敢阻擾,都以同罪論處!出了什麼事,我文沐給你擔著!」
顧思年一而再、再而三的不給自己面子,而且又聯想到慕清歡,文沐此刻已經有些氣急了眼。
他本來以為顧思年沒膽子正面與官府硬槓,就算要撈人也得是事後。
只要馬桐把江玉風帶走,隨隨便便關個幾天,軍需供應一事指不定就會出現轉機。
鬼知道顧思年竟然敢在大庭廣眾之下拔刀相向,力挺江門。
只能豁出去了,先抓人再說!
馬桐欲哭無淚,幾乎是顫抖著喝道:
「抓,抓人!」
幾十號衙役哆哆嗦嗦的往前挪動啊,誰也不敢去摸江玉風一下,場面極為尷尬。
文沐只覺得臉快丟盡了,大罵道:
「朝廷養你們是幹什麼吃的,把江玉風抓起來!
立刻!」
「琅州府的衙役什麼時候輪到你文沐指揮了?」
一道蒼老得喝聲突兀的響了起來,人群呼啦啦的就往兩邊退。
「放肆,誰敢如此跟本公子說話!」
文沐下意識的轉身怒罵,然後臉色就陡然僵住。
連他在內的三位公子哥全都哆嗦了起來:
「慕,慕大人,您怎麼來了?」
兩鬢微白的慕晨沉身穿官袍,就帶了兩名隨從,往這裡一站就鎮住了所有人。
慕晨沉漫步前行,看著文沐:
「你文大公子現在行市見長啊,連官衙的事都開始插手了?
要不老夫把這身官袍脫下來給你穿?」
「不,不敢。」
文沐哆嗦了一下:
「慕大人說笑了。」
楚九殤和衛然直接埋著頭不吭聲,都不敢與慕晨沉對視。
這幾位公子哥在琅州城還真沒什麼怕的,獨獨怕慕晨沉,因為他嚴厲、剛正,誰都面子都不給。
若是他們幾個落在慕晨沉手裡,連他們爹都撈不出來。
緊跟著慕晨沉就瞪了馬桐一眼:
「讓你的人退開,成何體統!」
「是!」
馬桐大鬆了一口氣啊,趕緊讓衙役們散開。
顧思年也很識相的讓親兵們退到後面,躬身道:
「見過慕大人。」
「顧總兵,此事鬧得有些大了吧,傳出去我琅州府的顏面往哪兒放?」
「是是,大人教訓的是。」
慕晨沉掃了一眼雙方,面無表情的說道:
「有案就審,沒必要舞刀弄槍的,首告何在?
出來,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一遍。」
那名先前還哭喪著臉的男子小心翼翼的站了出來:
「小,小的是首告……」
這傢伙羅里吧嗦的把事情的緣由又說了一遍,但語氣明顯低了許多。
「原來是這麼回事。」
慕晨沉淡淡的問道:
「江掌柜,你有何話說?」
身為當事人的江玉風總算站了出來,恭恭敬敬的說道:
「大人,我江門商行販賣的所有貨物都是上品,尤其是吃食,絕無半分劣質。
在下願用江門的聲譽擔保,那扇羊肉絕無問題!」
「這麼說江門是冤枉的了?」
慕晨沉一招手:
「那江掌柜敢不敢當場對峙,讓百姓們都聽個明白。」
江玉風渾然不懼,邁前一步問道:
「敢問這位兄弟,羊肉是在我江門的攤位上買的嗎?」
「確實是江門出售!」
「那你是何時買的?」
「額,昨天。」
「具體點,什麼時辰?」
「約莫,約莫上午吧。」
「巳時還是辰時?」
「巳,巳時。」
「花了多少銀子?」
「一兩多吧。」
「多多少?」
「記,記不太清了。」
「記不清了?」
江玉風冷笑一聲:
「不是我以貌取人,看兄弟的穿著,掙點銀子也不容易,難得花這麼多銀子孝敬父母,會記不得?」
百姓們的表情都變得詭異起來,若換成他們買這麼些羊肉,怕是連每一個銅板都記得清清楚楚。
那人已經有些慌了,這羊肉是杜家派人買了送給他的,他哪知道那麼詳細?
被逼無奈的他只能瞎矇了一個數字:
「多兩百文,對,一兩多兩百文!」
「好!」
江玉風的嘴角翹了起來,掏出一本厚厚的書冊說道:
「諸位鄰里街坊,這是江門商行的帳本,攤位每天賣出去的貨物種類、價格、時間都有明確記載。
這位兄弟,我們現在要不看一看,能不能和你說的對上?」
這傢伙的臉色徹底變了,無比驚慌,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大家一看這表情就知道有鬼!
慕晨沉冷聲道:
「你知道欺騙官府是何罪嗎?
若是對完帳本,你所說不實,就該下大牢!」
「撲通~」
就一眼,他就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慕大人饒命啊,我爹娘身體不好,是,是自己暈厥的。
小人,小人鬼迷了心竅,只是想訛江門一筆銀子。」
全場罵聲四起,感情這是利慾薰心、栽贓陷害。
文沐還有杜金那群人臉都黑了,他們萬萬沒想到江玉風還有這等後手,做個生意用得著這麼仔細嗎?
顧思年故作震驚的說道:
「慕大人,隨意攀咬他人命案,是不是能判個斬刑?」
這傢伙直接嚇壞了,連滾帶爬的揪住杜金的衣角:
「杜掌柜,您救救我啊,您不是說保我無事的嗎?」
全場目光齊刷刷的看向了杜金,好傢夥,原來是他在搞鬼。
這下百姓們全都明白了:
前幾天杜氏商行與江門爭奪軍需供應失敗一事已經傳開了,兩邊弄得很不愉快。
這次一定是杜氏商行氣不過,故意來找麻煩。
杜金嚇得一哆嗦,一腳將人踢開:
「刁民大膽,竟敢隨意攀咬,慕大人,我杜氏和此事絕無半點關係。
誹謗,我告你誹謗啊!」
杜金臉都嚇白了,這傢伙膽子也太小了,直接把自己供出來了。
文沐見勢不妙趕緊朝馬桐使眼色,馬桐心領神會,搶先說話:
「來人,把這個刁民抓下去!好好審!」
衙役們一擁而上,直接給人架走了。
馬桐在慕晨沉耳邊低聲道:
「大人,咳咳,此事鬧得太大怕是有損官府顏面啊~」
慕晨沉有些不悅的看了他一眼,但還是朗聲道:
「諸位父老鄉親,事情已經查清楚了,江門商行是冤枉的。
以後大家可以放心的來江門買東西,散了吧,都散了吧!」
老百姓們意猶未盡的散開了,只剩文沐這幾個人臉色鐵青的還站在原地。
「怎麼,文公子還有事?」
顧思年挑眉一笑:
「要不買點羊肉回去?」
就這一句話,差點沒把文沐氣吐血。
「哼!」
文沐是一刻也站不住了:
「我們走!」
一群人呼啦啦的跟著文沐離開,十分狼狽。
顧思年這才躬身道:
「今天勞煩慕大人了,要不是您來,我還真不知道怎麼攔住這些衙役。」
別看顧思年一步未退,但若是衙役真把江玉風帶走,難不成他們還拔刀殺人?
「行了,沒什麼好謝的。」
慕晨沉擺了擺手:
「秉公執法、有怨就反是本官該做的,謝什麼?」
江玉風抱拳道:
「有慕大人這樣的好官,咱江門以後做生意就安心多了。」
「你可別拍老夫馬屁,本官不喜這一套。」
慕晨沉笑道:
「倒是你江門做生意真仔細啊,帳本記得這麼清楚。」
江玉風撓了撓頭,輕手將帳本攤開:
「記那麼多不得累死?我詐他們呢~」
厚厚的帳本上,一個字也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