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很有點欺負人的意思，其他人立馬叫嚷開。袁天祥只是靦腆，但他心裡也還是不服的。被林默說的他臉色愈加紅，但他也沒拒絕。「那就得罪，還請林哥指教。」
事已至此，他的口笨，罵是肯定罵不過的。不如手底下見真章，林默要真是舉重若輕的破掉他設下的風水陣，林默也確有資格說這樣的話。
但要是林默說大話，根本破不了陣。如今的表現，只會讓林默更加丟人。
興清月就在側旁聽著，連她也為林默有所擔憂。「你到底有沒有把握？認識你這麼久，才知道你這麼狂。」
「狂嗎？」林默嘻嘻一笑。「興大小姐怕是還不了解我，我的性格一直就這樣。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俱是分明。」
「明明能做的事，非要假裝謙虛，不是我林默的作為。」
本來不想參加這什麼破賽，倒也算是種藏拙。反正林默不打算和風水界有太多糾葛，可現在既然他要參賽，已經藏不了，那就沒必要裝。
道家最講藏拙內斂，有些人理解錯了，把這當成虛偽。實際上道家最講「真」了。該藏時要藏，但藏是遮掩，不是虛假，虛假就有違真的本性，非道者為之。
因為今日就要較量出一個高低，袁天祥立即出去開始布置。
眾人也大多出去圍觀，設陣時，林默作為破陣者，當然不好去旁觀，就留在了屋子裡，繼續和興清月與沈老爺子閒談。
當著馮會長的面，興家和沈家總不好再談什麼聯合對抗蘇家的話題。
但是有意無意，興三泰與沈老爺子都在聊林默與興清月處對象的事。林默是沈家的幕席先生，興清月是興家家主的獨女，這兩人處對象，本身也就代表兩家聯合，倒也不用再有其他的標誌。
約莫過了快一個小時，林默百無聊賴之際，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京州袁氏，最擅意象風水，屬儒家風水，較與尋常不同。」
短短的一條簡訊，發送人是林默沒有存過的號碼。是誰在這個當口，要幫林默一把？
儒家風水，著實新鮮，確實是世間罕有的一支流派。
古代，有儒釋道三教之稱。佛家源自古天竺，天竺重火化，所以本無陰宅風水一說。但也有陽宅風水和觀天之法，佛家傳入後，與本土結合，倒也有了自己的一些風水流派。
因為尋修行地，玄門道家與風水一道的關係最深。道家修法中，有一門屍解或兵解之法，是死後超升。需要在四十九日內葬於特殊之地，傳說要受三官考校後，才可飛升，因此需要葬於風水絕佳之所，亦有仙人地之說。
當今天下公認的風水祖師，著葬經的郭璞祖師，歷史上便是正一派的祭酒道官。
而儒家風水，實際上更為源遠流長，但又極為罕聞。上古的儒家，是為天子司徒之官，主管教化和祭禮，其中就包含葬禮和擇地。所以真要追溯，儒家才是風水一道發源。
《孝經》有記載「為之棺、槨、衣、衾而舉之，陳其簠簋而哀戚之；擗踴哭泣，哀以送之；卜其宅兆，而安措之；為之宗廟，以鬼享之；」
提到葬禮要包含三個部分，首先是為其設立符合身份的棺槨衣著，表達後人的哀戚之情，陳述其功，安送其下葬。第二個部分，就是「占卜」好的陰宅之所，選擇吉地用以安葬其身。第三部分，則是設宗祠，以祭禮世代祭祀。
這「卜其宅兆，而安措之」八個字，便是歷史中對儒家風水，極隱晦的描述。
如果不是師從莫測老人這等存在，又是從上古奇書金篆玉函中所學。世上知道儒家風水的人，還真是不多。屬當今天下，極隱秘的流派，想不到京州居然還有後人傳世。
林默確實不了解這遠近的風水流派與家門都是怎麼個說法，現在這時候，但是那些年輕人不是都覺得林默很不滿嗎？怎麼會幫自己？
目光瞟向興清月，她幾乎沒有離開過這個房間，是她讓人發的？還是興家那位神秘的風水高手相助？
抑或者，自己在京州還有其他什麼朋友嗎？
想了一圈，似乎海淵也有可能發這個簡訊？但是自己本來存了他的號碼。
找個新號碼來發簡訊，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似乎也符合海淵那個傲嬌的性格，他總覺得自己欠了林默人情，上次雖說是兩清了，怕是他還覺得自己占了便宜？不然怎麼會跟這什麼馮會長推薦自己？
所以，最有可能的就是興家高手和海淵。
不待林默多想，門外，有人喊著。「林哥，我已成陣，還請林哥指教。」
扯著嗓子喊，讓袁天祥已經很是鼓起勇氣。所以說了一句，立馬就閉口，再不多說什麼。
但他這一嗓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不管是屋內還是屋外的，都關注了過去。本來今日就是明面上的玄術中人交流，但實際上話題的核心，也就是討論參賽風水地師協會的比試。
今日之前，大家都還以為循慣例比試後擇出代表。而且各家心裡也有數，最大可能代表出戰的，就是這個袁天祥。
海淵之下，他就是天資最高，最出色的年輕一輩。
結果橫空殺出個林默，不僅要越過比試直接出戰，更是號稱比海淵還更加厲害。
年長些的不比年輕一輩，當然不會認為是馮會長信口開河亂說。馮會長身為地區負責人，當然是希望選出代表這個區的人能獲勝。去年海淵奪冠，已經是本地區多年未有，讓他的臉上光彩不少，協會內部的好處他也得到不少。
更多的，是想看看林默到底有什麼本事。莫測老人的聲名絕頂，本也是天下獨一份的，他親傳弟子，當然是不同凡響。
林默閒庭信步般，走到門外的場子裡。場外，已經圍了不少人，只留下最正中的一塊地方，站著袁天祥一個人。
緊隨林默身後，興三泰、沈老爺子和馮會長，都跟在後面，也要看看這場比試。
設風水局比試，屬於將風水之法凝練而出的一種特殊手段，三品以下的風水地師，要想做局，都有困難。
都知道風水屬於天地自然所成，風水師尋龍點穴，是為了趨吉避凶。但隨著發展，高明的風水師，可以在原本地理條件的基礎上，布置出風水格局，特別在陽宅風水中，只要注意方位與時間，再加上人的意象，甚至可以更改原本的吉凶。
類似的手法，後世的園林造景中也加以吸納。譬如假山，就是借「假」喻「真」。原本寬敞的城市裡，哪有讓屋舍倚靠的山川？便以假山造出，又以園林水脈內外牽引，則生機自轉。
不過再是布局設陣，往往也需要藉助很多意象材料，譬如山石、花草、燈、米等類，所用材料不一而足，看的都是風水地師自身的認知水平。
出奇的是，袁天祥的場地上，沒有更多的材料，空曠至極，只有他孤身站在場上。
果然是不世出的儒家風水流派，林默第一次認真起來。倒也不是之前林默就怠慢這場比試，純粹是林默覺得無聊，尋常風水陣，他在跟隨莫測老人的歲月里，見過的太多。
多到他已經不會對普通風水局產生什麼興致的地步，像是與海淵遇到的卦符設局的陰宅風水，林默也曾見識過。
他能比海淵更先看出問題，靠的也是他的經驗比海淵更豐富。
走上賽場前，袁天祥終於再次開口。「林哥，我以場地全景設局。你踏入此地，就算是入了局，也算比試正式開場，準備好了嗎？」
是個老實孩子，到這裡還記得提醒林默一句。要是悄悄的就讓林默走上去，反而還能讓林默來個措手不及。
說實話，站在外面，林默還真沒看出他這個局的邊界何在。除了他手中提著的一幅畫，林默眼中，四下再無他物。
點點頭，林默應道。「我準備好了！」
說罷，一腳踏入賽場。
就在踏入進去的瞬間，周遭場景頓變。
四下里，鼎沸的人聲剎那寂滅，無人無聲。仍是站在興家的場地上，豪華的屋舍破敗，天上，雨水連綿若絲，天陰氣冷，凜冽的寒風吹在林默身上，一點不符合這個季節的正常天氣。
光線昏暗，只有一盞點在場地正中心的孤燈，與身後的樓舍呼應。
但是原本溫暖的光線，此刻照在地上，孤燈照壁，反而更顯淒涼。
憑空而來，忽然所起，就像沒有任何憑藉般形成的風水格局。著實與以往林默所見，都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