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一章 無從預料

  檀香，香之上品，傳統四大香料「沉檀龍腦」中，僅次於沉香。最早來自天竺，因其香氣濃烈，能奪諸香，故而也有香中之王的尊稱。官家的寺廟，曾以檀香泥塗寺牆，以營造出如天人境一般的莊嚴道場。

  因為出自天竺，故而將天竺原產的檀香，稱之為「老山檀」，其他地方的檀香，均稱之為「新山檀」。

  檀香之所以名貴，是因為檀香原木生長緩慢，而且越是老的樹種，香氣越是幽遠瀰漫，特別是會有淡淡的乳香與蜜香的味道，更加沁人心脾，醒神靜心。其中尤以天竺南部邁索爾山的老山檀香最為名貴，取材都需九十年以上的樹種，砍伐製作後，還需要發酵幾十年的時間才能成香，其工藝繁瑣，幾乎需要三代人才能制一批香，因此市面上極為少見，價格幾乎和黃金相似。

  但正因為極少有人真正品味過這種上等檀香，市面上所謂的邁索爾老山檀大多都是假貨，久而久之，假作真時真亦假，慢慢也就少有人知道這種香真正的味道如何。

  像是林默在沈家聞到過的邁索爾老山檀香，其實也是假的。只是同樣取材天竺的古樹檀，倒也算不錯的東西，只不過終究是假的。也只有慕容燕竹這樣真正的世家，不僅家有所藏，也經常品嗅，才能一下聞出來。

  但即使是慕容燕竹，也被震驚了。因為這種極珍貴的檀香，並非發自香爐，被人點燃後散溢在空氣中的，而是以這種上等檀香造泥，敷蓋在牆面上，以傳統寺廟的方式使這建築內牆之中，都塗滿香泥。

  如此的財大氣粗，慕容燕竹也是聞所未聞。就連一些古時的皇家寺廟，大多也用不起這麼珍貴的邁索爾老山檀香泥，傳說只有盛唐時期的皇家寺院，做過如此奢侈之事，但即使是皇家寺院，為了確保香氣久遠，也在塗抹檀香香泥之後，以薄如蟬翼的黃金金箔貼在寺牆上，以此保證香泥可以長期保存，同時，也讓寺廟的牆壁在燈火照耀下，閃爍著仿佛純金的耀眼光澤。

  佛經所載，極樂世界「常作天樂，黃金為地，晝夜六時，雨天曼陀羅華。」因阿彌陀佛身有無量光明，極樂世界也常為無量光明籠罩，這座皇家寺廟便有以皇家手段，顯極樂淨土之妙的意味，故而稱之為「大光明寺」。

  然而，這座香氣彌遠，光明巍巍的大光明寺，早在安史之亂中便毀於戰火，金箔被人挖走，檀香泥都被人偷偷颳走，此後朝廷甚至禁民間濫燒檀香，但也沒能找回這全部的檀香泥。已是歷史憾事。

  慕容家有一座巨大的圖書館，收盡古今珍本典籍，慕容燕竹自小對玄學頗感興趣，因此對此類傳說記載頗有見地，她所讀的書，尋常人大多連名字都沒聽說過。即使以她的見識，也只聽說過歷史上有這麼一座廟宇能做到如此。

  今天她就見到了，心中的震撼，無以復加。只是她不明白，冥途之中，也有老山檀嗎？還是人間燒的香便聚集到了此地？

  她還不知道要怎麼跟林默解釋，接下來的事，卻讓她更是震驚無比。

  她和林默跟著招財走進正廳，別看這座建築較大。外部只有一條環形走廊，最裡面其實只有一間大廳而已，招財穿過半條走廊，在大廳側門處，恭敬肅立，對著裡面的人虔誠無比的拜道。「法師，兩位仙人來了。」

  門中是一個清亮年輕的聲音傳出。「好，你先出去吧，我要單獨見見他們。」

  原本心裡想著，到底是誰這麼大架子？如此等級的禮敬，又得是何等人物？老實說，慕容燕竹甚至想過這裡面的也許是哪位佛祖菩薩，抑或是神仙真人，但她確實沒想到，坐在正廳中的是一張極為熟悉的臉。

  在招財離開後，門裡的「法師」滿臉無奈的對著門外兩人道。「林大哥，慕容姐，你們可終於來了，想死我了！」

  「周玉清？」

  門外二臉懵逼，林默和慕容燕竹這輩子也沒有吃過這麼大的驚，他們腦海里大概把世界上所有可能在這屋子裡的人想到過，即使這裡面是莫測老怪物或者沈老爺子，林默也不會驚訝，但他唯獨沒想過，這裡面是周玉清。

  「你為什麼會在這？」林默的臉色大變，但他問完之後，面上愈發鐵青起來。「你到底是誰？你把周玉清怎麼樣了？」

  既然這裡的人最不可能的就是周玉清，那面前的人大抵就根本不是他，林默在人間都遇到幾個假裝的慕容燕竹，何況此地非人間。

  說話的同時，林默右手掌中劍凝聚金光，已是蓄勢待發，冷笑著說道。「我勸你別給我裝，你有預測的神通，江上的事想來見識過，在這裡你要吃一劍，怕你受不住。」

  見林默的表現，慕容燕竹也想到了，她同樣取出一道黃符對著面前的周玉清，堅決和林默的決定站在一起。

  嚇得廳正中的周玉清連連擺手道。「林大哥，我真是周玉清，你別動手，你動手就錯殺了好人，不信的話你可以問我問題，我有問必答。」

  他的態度並沒有取信林默，仍然冷笑著，林默道。「問你問題？石車村裡的魅能吸人記憶，就算你對答如流，也不能證明你便是周玉清。何況你能預知我們到此提前派人去迎接，有什麼神通也難說，我怎麼會信你？」

  周玉清都快哭出聲來。「林大哥呀，你要我怎麼說才會信？我真的是周玉清啊。」

  「呵呵，你怎麼說我也不會信。我印象里的周玉清，可沒有能被人禮敬為法師，受這麼多人尊重的能力，更別說預測未來的能耐，你說你是不是她？」林默兀自笑著。

  也是無奈，周玉清乾脆仰頭閉眼，大喇喇的說。「也罷也罷，林大哥你這麼不信我，那你直接劈下來好了，反正我沒了，這裡的屏障就會崩塌，我身上的邪神也出來了。等以後你知道你確實誤錯殺了我，不知道你會不會後悔，哼，你跟我立過誓的。」

  老實說，林默之所以到現在還沒動手，就是因為還有幾分猶豫。特別現在，眼前人說的東西，真有點周玉清的味道。

  不是因為他說的內容，內容可以從記憶中讀取。而是這副又慫又硬的模樣，還真和林默印象中第一次見時的小導遊頗為相似。

  出於一種直覺，林默終究有了幾分相信。

  想到這，林默掏出隨身帶著的方古鑒，對著面前的周玉清照去，同時囑咐慕容燕竹。「幫我盯著點，別讓他用什麼邪術影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