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二章 無一合之敵

  對一個兒子來說，最大的痛苦，莫過於父親形象的崩塌。

  鄢山絕對是個正直的人，他能為家國百姓不惜生命，幾乎沒有自己的生活，全部用來工作，是因為他認為自己的努力是有價值的，而這份價值，來自他父親，他那位不怎麼對他仁慈的父親。

  他可以接受他父親的冷落，可以接受親兄弟的疏遠與小欺負。但他沒辦法接受自己的父親，其實是個道貌岸然，要用別人的生命為自己續命的偽君子。

  如果鄢老今天要用他鄢山的生命來延續自己的壽命，他可以眼都不眨地把自己的命給鄢老。

  但他不能允許鄢老的形象就這麼崩塌。

  所以即使林默提醒他，有些許證據的指向，他還是強撐著冷靜，花費了大量的時間調查，就是為了洗脫自己父親的嫌疑。

  最後的調查結果很讓他滿意，林默說的幾個嫌疑人中，鄢老的嫌疑最小，幾乎可以排除。正是得到這個消息，鄢山放心地前來赴約，要弄清楚幕後之人的由來。

  結果誰能想到？鄢山竟親眼看著自己父親笑容滿面地從幕後黑手的手中接過以他人生命為養料煉製出的延壽丹藥？

  鄢山的出現，就像天兵下降，出現之突然，超出所有人預料。

  至少林默與鄢老的計劃，在此刻幾乎破產。只是林默沒有想到計劃如何，現在想的是，鄢山恢復自主意識了？但隨後又想到，他置身於人群中硬懟般若會，怕是得吃虧。

  鄢老站在高台上，看著下面的兒子，表情仍停留在標準的假笑上，同樣沒反應過來。

  梁長老是最先反應的，他的大計容不得打斷，連裝都不裝了，什麼『君子』也不叫，直接指著鄢山。「哪來的野人？給我抓下去。」

  對待李獅時候的風度蕩然無存，現在梁長老只想把面前這個年輕人趕緊送走，不管是實際意義上的，還是言語意義上的。

  般若會將才還像侍者一樣的年輕人們，瞬間化身猛虎，有人持劍，有人掐訣，向著鄢山逼近，連其他賓客都不避讓。

  今天能在這的，都是梁長老的嫡系，都知道今晚意味著什麼。梁長老一聲令下，這些人是真敢下手。

  林默起身，他知道鄢山有正氣護身，面對這麼多般若會的強敵，卻也未必撐得住。

  只可惜，錯過了最佳時機，讓般若會先動手了。

  「別，別動他……」鄢老連忙按住梁長老的手。

  不等梁長老說話，鄢山先動了，他先是微微抬起手，小臂肌肉筋節分明，充滿力量，明明是空手，猶如提起開山巨刀一般。

  「死吧！」

  大喝一聲，鄢山掃出，一股莫名的巨大力道強風般席捲周遭，所有距離鄢山五米之內的人，全都被掃著倒飛出去。

  林默先是一驚，鄢山怎麼會罡氣？但還沒多想，鄢山真正的力道拂過時，陰寒的邪風直灌衣中，刺得林默汗毛倒豎。

  「這是……陰風？」

  林默更是不解，鄢山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短時間不見，鄢山突然有了非人的力量？

  對了，是非人的力量，這麼快的變化，只有可能是附身。鄢山向什麼東西借了力量？

  雖然還不能知曉全部的真相，但林默猜，鄢山就是下來以後，先是與慕容燕竹遇險，分開後，鄢山能這麼甘心被一個女孩子捨命相救？怕是立馬就回頭救人，也不管什麼找救兵的事。

  不管怎麼說，後面應該是遇見了什麼般若會裡的古怪東西，然後被附身了，獲得了力量。

  按說以鄢山的正氣與功勳，尋常鬼神不能侵犯，但是看他展示的這力量，怕也不是尋常鬼神。再加上他看著慕容燕竹掩護自己逃離，一定是又急又憤，心裡更是愧疚自己的無能。

  正氣存內，則邪不可干。但若心中的正道開始動搖，這正氣就維繫不住。

  所以孟子曰『吾善養吾浩然之氣』，便是說這正氣要養，同時要心懷良知，良知來自天理，只要不違自身良知，行事便神鬼辟易，雖千萬人阻擋，而不懼。但若是自身所為悖逆天理良知，縱使面對無縛雞之力的婦孺，也不敢直視其目。

  「自反而不縮，雖褐寬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

  這種情況下，有什麼東西趁虛而入，讓鄢山換取力量，反而是極有可能的。

  顧不得許多，林默轉身三根銀針刺入周玉清的百會、人中、神庭三穴，三根銀針才剛刺入，就見一直昏睡的周玉清有了反應，眼睛眨巴了兩下。

  林默搖起他的肩頭，指著鄢山道。「看看，看他身上有什麼？」

  周玉清被頭上劇痛刺激而醒，意識尚不清醒，但總還是聽清了林默的話。眨巴兩下眼睛，他看向鄢山的方位。

  也就看了兩眼，周玉清驚駭道。「將軍……」

  「將軍？什麼意思？」語言不是那麼清楚，林默沒聽清，反問了一句。

  周玉清組織了下語言。「是他身後，站了一位身體挺拔高大，威勢赫赫的鐵甲將軍，手裡提著長刀，睥睨萬軍，英武非常……」

  說話的時間，鄢山已經掃開身前阻擋的人，兩眼血絲密布，暴起而行。他的面前不論是般若會的弟子，還是其他的貴賓，都會被他一瞬間掃開，他一步步往高台而去，兇悍之意，沖天而起。

  這瞬間，沒有人敢直視鄢山的眼睛，仿佛是會吞噬一切的妖魔，前進路上的一切，都會被他斬滅。

  一刀劃下，天地捭闔。

  只有一個人例外，鄢老站在高台上，雙眸寧靜若水，直視著鄢山並不畏懼。

  林默在身後看著，他幾乎以為鄢山會衝上去殺了他父親，這是絕對不能允許發生的事。

  不管是世俗意義上，還是個人感情上，如果鄢山真做下這種事。將來他清醒過來，知道鄢老為了救他才孤身冒險來此，而他暴怒之下做出錯事，想來他沒有辦法繼續活下去。

  更可怖的，若是因此死去，就算到了下面，也難逃無間地獄之罪。

  林默知道，必須阻止他。

  但鄢山的速度太快，整個人都陷入瘋魔，一步一斬，眨眼間就到了台下，般若會的廢柴居然一個都沒能阻止鄢山的。

  危急時刻，還是梁長老大顯神威，只見他雙手一合。「大膽！」

  地面上亮起血紅色的光芒，整個台邊都有一個巨大的法陣，被梁長老一激，就此而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