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後,兩人都沒刻意關注天色。都知道是在洞裡,哪來的天?風水地師協會用一圈燈形成無影燈的效果,照的透亮。風水陣的幻境中,則顯現出白天的效果。
鄢山隨意的捻起棋子落下,竟使得整個天色都黯淡下來,飛沙走石,茶碗中的水被吹得陣陣漣漪。
「別動!」
察覺到巨變,鄢山立馬想把落下的棋子提回來。被林默厲聲制止。
風水地師協會的手法,果然和京州那些自詡大師的風水師們不同,用的手段連林默也一時不曾發覺。
從地氣來說,這局棋對大局毫無影響。所以林默才判定,該棋局和比賽的風水局應該沒有太大的關係。
也是在鄢山落子,引得天象變化,他才發覺問題。
棋局確實與河圖洛書關係不大,但上面的棋子按天時所布。本就自成一盤風水格局。
不動時,與外界無擾,相安無事。一動,則牽動全身,變化與大的風水陣之間產生了直接的聯繫。
世人不知圍棋者,要不覺得圍棋變幻莫測,高深無比。要不覺得圍棋不過是古人的遊戲,有何特殊?特別是AI圍棋勝過人之後,便更覺其尋常。
實際上圍棋本身很有講究,圍棋棋盤,縱橫各十九道,合共三百六十一個星位。最中心的天元,象徵北極星,又有世之初始的意思。除此以外,三百六十個星位則象徵周天三百六十度。
黑白二子,即象徵陰陽二氣的輪轉,又代表晝夜輪替,故此輪流落子,以彰顯陰陽之流變。
神仙一局天下棋,千古輸贏下不盡。
圍棋國手眼中,天下也不過是一局圍棋,黑來白去,就是人間更迭。
單純以圍棋就想成風水局,當然是不可能。但若這些圍棋的棋子都特意設計,自然也可成局,令其內蘊陰陽二氣,便能在棋盤上象出天星地相,萬物之局。
好在鄢山的肢體控制能力極強,他的指腹已經碰在了棋子上,沒有挪動,若是他的手再輕微的顫顫,這局就不同了。
「不能再動,落子無悔,再動棋子就是不得了的殺機。」
連林默也驚出一身冷汗,連忙叮囑鄢山,不要亂動。
「那現在……」
鄢山的話還沒說完,棋盤對面不遠,霧氣蒸騰間,居然有一支身著黑白二色甲冑,交錯其間的大軍出現在對面,手持刀戈斧鉞,氣勢隆隆。而林默與鄢山就站在高地,俯瞰著下面的一眾兵士。
「你動的是哪顆子?」
林默看著鄢山的手指,現在怕是不得不下這盤棋了。
難怪會在棋盤邊擺放著茶杯,而他們又是從茶杯上的荷花出來。
看似雜亂無章的風水陣,實際上並非胡亂出現的幻象,更不是憑空隨人心顯化。誰腦子抽了會想出這麼個景象來?
所有來到這棋盤面前的人,都會是從荷池走出。一花一世界,茶杯中有一小天地,則棋盤自然也是天地,對弈一局,就是決戰場勝負。
鄢山把手重新抽回。「我下的是白子,因為棋盤上白子少一顆,該落白子了。」
「你懂圍棋?」
林默略感欣喜,他雖然精通五術,可是對琴棋書畫還真不是特別會,只能說知道個大概。下肯定是能下,對一般人也還算強,大國手卻算不上。聽鄢山的話,他應該是非常懂圍棋才能說的出這話。
鄢山先是搖頭,猶豫後還是點了點頭。「以前不太好說,其實我也學過一點,以前我父親要求的。」
「行,我們來下這局棋,別輕易落子。」
話還沒說完,棋盤上忽然出現一枚黑子,正好在白子正前方出現,和另外三顆黑子合圍住白子,吃掉了被圍住的白子。
戰場上,白色鎧甲的一支小隊前方有黑色兵馬如奇兵突襲,衝出來砍殺掉白色小隊,血濺四方。
連真正上過戰場,見過血腥的鄢山看到如此景象時,也下意識的皺了皺眉,被這景象所驚。
「是真的有誰被殺嗎?」鄢山問道。「還是幻覺?」
他是部隊出身,帶過兵。最看不得的,便是自己的手下會遭此慘厄,若是因為他隨意的動子而造成,怕是他也得難受很久。
世人總以為當兵的最勇猛,實際上只有真正見過血的軍人才知道,什麼叫「主不可怒而興師,將不可慍而致戰。」
不是怕戰,也不是怕死,而是要慎戰。不到萬不得已,一切手段用盡,不會輕易開啟殺戮的機器。
林默當然懂他的憂慮,按在他肩上安慰他道。「比較真實的幻覺而已,就當打了把遊戲,別想太多。」
風水地師協會當然不會真的在比賽中殺人,可林默還有些話沒說。風水陣中,一切景象都來自於以某些手段擬化而出。
能擬化出人的,自然也只能是與人相關。能有如此真實的動作,怕是這副特殊的圍棋,是以古代戰場敗亡的兵士魂魄所造。
何其凶戾的一副圍棋?千古輸贏下不完,便是在這棋盤中,被攝入此間的兵士魂魄就會永遠的隨黑白棋對弈而廝殺下去,直至有一天棋盤磨損,棋子壞散,才能得到解脫。
也許最初這副棋盤是勝利一方為了鎮壓敗方請高人造的戰利品,也許是某處古戰場中戰意不平,怨懟叢生,有高人為鎮壓煞氣而攝魂造棋。
總之,這副棋盤和不久前才收復的邪神,實屬一類。
鄢山捻起一顆白子,道。「局勢上,黑子占優,但白子大勢仍在,勝負還在三子之間。我想先守住現在的子,攻勢到官子階段再反攻?」
他是在問詢林默的意見,林默看過全局後,搖了下頭。「你說的三子之間,有算黑棋貼子嗎?」
「這也許是一局古棋局,不一定有貼子的規矩。」
鄢山的臉色變了變,重新觀察起棋局來。
與此同時,黑暗的密室中,老者的右手不知何時捻起了棋子,他明明閉著眼睛,卻仿佛能看見一盤無形的棋局。
隨著棋局上對方落下棋子,他在略微思索後,也隨之下了子。
等他落下第一子後,睜開眼,他的面前還是一片黑暗,但他的目光卻穿越黑暗,直抵外面,對視著站在棋盤對面的林默與鄢山。
「來吧,讓我看看你的大局觀如何。莫測老狗調教出了個什么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