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換了點零花

  「唉,為何要這麼輕敵?」

  床邊,正打著盤坐的中年人驚醒過來,看著還躺在床上的道友,他不由感慨起來。

  窗外,若有若無的力量被他捕捉到。他能感應到,有人在窺伺此地的位置。不知道是用這法的人太生澀,還是人家根本沒有遮掩的意思,大喇喇的就刺探過來,以至於他還在幫忙施救,就被驚醒過來。

  床上躺著的傢伙,還保留著盤坐的姿勢,但是已經側著身子靠在床鋪上,整個人都不好了。

  雙眼緊閉,頭上滲出細密的汗水,明明天氣不冷,他卻如墜寒牢。鼻孔,耳朵,都流出斑斑鮮血,四肢上也都有淤青,進氣出氣已經完全不順。

  鄢山要是在這,會一眼認出,這正是差點被他打成豬頭的傢伙。

  一拳一腳,暴怒下的鄢山拳腳間不止是尋常力氣,更有他的滿腔正氣,上過戰場的凜冽煞氣。

  為何都說鬼怕惡人?又說屠戶的屠刀可以辟邪?實際都來自於此。

  無論三教修行,還是民間教法,修持的都是一口「炁」,而這口「炁」與人的心性息息相關。

  人在天地間,是活的瀟灑自在,還是痛苦憋屈。是無愧於心,還是暗室虧心?一得一失,一舉一動,都會在自心上有所反應,這種反應,會增減損益人身的「性」,同時又反應到人的身體上。

  所以即使是沒修行過的人,隨著心境的改變,也會對外面世界造成某些影響。

  這也是為何儒家說,聰明正直而一者死而為神。因為其在生時,就造福一方,心性清明,與天地間的清氣感應,與地理山川的生機呼應,為陽,則為神。

  反之,尋常人胸中私慾指引,平日裡造惡多過行善,冥冥中只能與天地間的濁氣感應,在地理山川間也只能與死氣呼應,為陰,則為鬼。

  要是沒什麼力量,執念也不是那麼深沉的,多數也就入了幽冥世界,去受審,重入輪迴。可要是執念深沉的,在世便足以產生禍患,也就是鬼。

  因此,那些本就凶神惡煞,其氣凶戾的,對於鬼神之類,也會有所畏懼和退避。

  像是鄢山,雖然沒有過正經修持。但他堅定的心性與戰場上的淬鍊,自養浩然,若是有人通曉儒家修持之法,稍加調練,即使對付邪師惡鬼,妖邪之類,也會是把好手。

  現在的他,就像是掌握著巨大的能量,卻不知如何使用,只知道拿著能量當磚頭拍。

  所以要是離的遠點,他還真沒什麼辦法。

  偏偏這傢伙不長眼,要湊上去,把自己精神放入陣中,跟鄢山正面接觸。

  要不是他身邊還有位幫忙的,把他拉了回來,可能就不是這麼簡單。是真的會被鄢山活活打碎魂魄,精神崩裂,醒來也是個傻子。

  「醒來!」

  床邊的中年人大喝一聲,強行拍掌震開對方神智。

  搖搖晃晃,床上人醒來時看東西都還有幾分重影,完全不清楚是個什麼狀況。「你,你催我幹什麼?我還沒恢復……」

  「沒恢復?你再不醒,人家要過來了。」

  床邊人已經站起身,他很後悔答應這蠢貨的意見。截殺鄢山不是不行,但為什麼要這麼急?壞了他的風水陣,敗他氣運,等著他自己出事不是更好?

  非要說什麼「夜長夢多」,追著鄢山的位置,跑上門來搞事。

  要想設陣直接對付鄢山,以他們的法子,就沒辦法太遠距離,必須離的近點。

  以鄢山自身的氣運和正氣,尋常的咒詛之法,根本發揮不了效果。就連派的兵馬也被強行擋回,沒能奈何得了。

  兵馬都害怕的人,非要自己上。

  「過來?他還敢過來?」

  嘴仍是硬的,可是想起最後鄢山打他時的暴戾,他自己先打了個哆嗦。「真他麼,是人嗎?那麼狠?」

  「告訴過你,他不是尋常人。這種上過戰場,手上還有幾條命的傢伙,命格又很貴重,不是輕易對付的了的。」

  中年人催促著他。「快些,先離開這裡,回去再幫你療傷。」

  「等我回來!」

  狠狠的說完,他掰開自己的腿,扶著,正要下床穿鞋。

  「哎呦!」

  哪想到,剛踩在地上,他摔了個踉蹌,又重新坐了回去。

  慘叫一聲,他幾乎感受不到自己的腿了。「我、我的腿,他個王八羔子打斷了我的腿,我的腿氣行不暢,站不起來……」

  對鄢山來說,偵察的常規訓練之一,就是抓到敵人的時候。要先卸掉他的四肢,即痛,又能讓其徹底喪失行動能力。但不是直接弄斷,是在關節薄弱處施力,直接使其脫臼。

  在抓到這傢伙時,雖知道他是精神體,鄢山也沒留手。除了揮拳踢腿,也沒忘了卸掉他的四肢。

  真實的軀體,他的四肢沒有被卸掉,可是氣血的聯繫已經衰弱。

  有種奇怪的病叫「幻肢」,多是出現在截肢的人身上。會感受到已經斷掉的肢體上,仍然傳來真實的痛楚。最奇妙的是,如果在幻肢上施針灸,患者也能有相應的感受。

  西醫上,認為是大腦中對肢體和運動的感知,仍然在發揮作用。就是「大腦」以為肢體還在,結果卻接收不到肢體傳來的神經信號傳遞,因此產生的錯誤判斷。

  在中醫上,則認為是人氣血的聯繫,即使斷肢後,這種氣血聯繫也還在。

  現在床上的傢伙,差不多就是這樣的情況,他哀嚎著對中年人道。「快,幫幫我,給我紮下針灸,把我的氣理一理。」

  中年人望了望窗外,搖頭。「來不及,要施針,最少還要半個小時,他們已經過來了。」

  「吃一顆丹吧,那個起效快,對你現在也算不上浪費。」

  中年人想想,沒其他辦法。「回去想調理好,也還是要吃丹。你的心神遭受重創,性命關要受損,不吃丹以後也會留下毛病。」

  床上的人猶豫不決,半天沒有動作。

  「怎麼了?還捨不得?」

  中年人不理解這傢伙,都到這種時候,還分不清情況?「人家正主過來,你還想再被打一頓?這要再被打,我怕你根本受不住。」

  「不是我捨不得,我們不是每年有一顆丹的份額嗎?」

  床上的人露出窘迫神情。「想想我覺得今年用不著,我現在也還年輕,暫時也不需要。就想著賣給一個有錢人,賺了點零花錢……」

  「你!保命的東西,你也敢賣?窮瘋了?」

  中年人沒想到這傢伙居然會這樣,厲聲訓斥起來。

  「幫幫我,把你的借我,明年我把我的還給你。」

  床上的人又痛了起來,他想起鄢山的拳頭,身子不住打哆嗦,仿佛鄢山隨時可能從門外進來。

  「我不比你們年輕人,我拿到丹沒多久,就用掉了。」

  中年人眯了眯眼,做了個決定。

  「這,這怎麼辦?我怎麼走?」

  床上人大驚,沒有丹,他連下床都做不到。

  「好辦,就是你要吃點苦頭,我有辦法。」

  中年人忽然笑了,朝著床邊緩緩走過去,抬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