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先生,您問了我這個問題,我能不能也問您一個問題?」
「你說。」
想到會問自己,但林默還以為會是自己說完之後。鄢山現在問,想來對自己也是有所懷疑的。
倒也是人之常情,就是好奇他想問什麼。
「您第一次去水榭樓府是為什麼?有熟人住在那嗎?」
原來是問這個,倒還真是林默說不清的一件事。無論認識鄢家、李陽春,似乎都是從水榭樓府開始的,被興家的幕後之人引去的水榭樓府,反而開啟後面一大串問題。
「該怎麼說呢?」林默無奈道。「不知道說了你信不信。」
「還請您告訴我。」
鄢山也很鄭重,他多年和各種犯人打交道,自然也知道如何識別是否撒謊。
「當日我在興家與伏羲堂比斗,後來興家有位隱藏很深的風水師引我前去水榭樓府。我追著他去了水榭樓府後,他便不見了。」
「我用的進水榭樓府門禁是興家給的,本是在找那個風水先生,卻不料正好遇見你父親倒在亭子裡。」
鄢山想想,難怪說自己可能不信。前後的細節都太少,越聽越像編造出的。然而轉念一想,似乎又沒什麼毛病。
「怎麼?不信我?」
林默的話有點苦澀,他是真想認鄢山這個朋友。不過直接質疑他親生父親,又是他最尊重的人,似乎快了點。更何況鄢山願意認林默這個朋友,緣起就是林默救下了鄢老。
實在是自己馬上要去參加比賽,對案情始終著急了些。
四個嫌疑人,完全可以先找另外幾人,把鄢老留在最後也沒什麼,事實上鄢老也並非嫌疑最大的人。
搖了搖頭,鄢山道。「如果我說我完全相信,是謊話,但我還是願意信的。」
「現在麻煩您說說,為什麼我爸會在小區亭子遇見您。按照剛才的說法,您其實並不認識我父親,也沒有準備好會和他相遇,站在亭子裡純粹是偶然。」
林默知道他的問題何在,繼續道。「對,是偶然,但我也知道你父親為何去亭子裡。是不是很奇怪?不合邏輯?」
「你知道水榭樓府這個小區是誰設計的嗎?」
鄢山思索了一番,還是搖頭。「水榭樓府這個樓盤的歷史很久,我確實不清楚是誰修設計的,應該是設計院出的圖紙?」
「大致的設計並沒有問題,但主導設計的人,應該是一位風水大家。」
「風水大家?」
林默再次認可:「對,是風水大家,小區的格局是一個極佳的風水格局,有聚氣斂福的作用,無論是小區的選址還是設計,處處機巧。」
「但這也不奇怪吧?京州地界上,信這一套的人很多。林默先生你不就是為沈家看風水的嗎?」
鄢山有些不解,明明林默自己就是風水先生,卻似乎在述說水榭樓府的風水不好?確實越聽他越糊塗。
「布置風水是很正常,也沒什麼問題,有問題的是布置的方式。」
沒有再隱瞞,林默將小區中心的亭子與小區設計說了一遍。「我們布置風水,講究的都是隨順自然,應之以吉則吉,應之以凶則凶。可不論怎麼做,都還是以趨吉避凶為本。」
「然而水榭樓府的山術與風水陣,為了自己的福運壽數,會強行掠奪周圍的生機,住在周圍的人,會更容易生病、氣虛。」
林默揚起手中握著的病案。「就像你查的案子一樣,居艷儡是褫奪人壽數來煉丹的邪術。事實上這種損人利己的方式來獲取好處的,自古皆算是邪術。」
「任何術法,都有得失。可以把這種失去視作代價的一種,學術之人會知道這種代價是什麼,但多數是使用者來承擔,這也是為何替人治病、看風水甚至當老師,都不能是無償的。」
林默看著眾多病案,進一步解釋。「如果無償,反而就會讓人付出更大代價去完成這種付出。不過這也算正經的應用。」
「以他人為代價,確實可以更靈驗,達到一些尋常手段想都不敢想的效果。但你覺得,這樣對嗎?」
鄢山不發一語,似乎他都不知道該怎麼說。
講到這裡,甚至不需要林默進一步點明,他也該明白林默的意思了。
水榭樓府中,聚斂四周生機以利自身。效果最好的,就是湖中亭。鄢老在察覺到自己的不適,甚至有生命危險時,急忙往湖中亭而去,不太可能是巧合。
再加上鄢老所在的位置,更大可能是他早就知道水榭樓府的真相,於是趕去湖中亭,因為只有那裡,是最有機會活下去的。
他能用水榭樓府幫自己延壽,聚斂生機。同理可得,他害人性命餵養居艷儡煉丹,給自己治病甚至長生,也就不是不可能的事。
而這些,完全出乎鄢山的預料,他根本沒想過還能這樣。
「林默,如果你進小區後就發現這些,甚至懷疑我父親的居心。為何你還要救他呢?」
不愧是老偵察,鄢山還是快速的捕捉了林默語言中的漏洞。
事實上,這確實是一個漏洞。因為林默這裡用心是不純的,他救鄢老,是因為他知道這裡面的人都不簡單,救了對自己是有好處的。
這種心思難道能跟鄢山說嗎?再坦白的時候,也總還是得留幾分不可言之事。
「始終是條人命,何況當時我也不知道你父親是誰。不知道他在水榭樓府製造中會扮演什麼樣的角色。是在之後,我才意識到,救他可能是救了策劃整個風水格局的人。」
林默避重就輕,說了個還算說得過去的理由。「你倒也算問住我了,我也不好說如果我早知道此事,還會不會救鄢老。」
「我會去查水榭樓府周圍的人,是不是會出現平均壽命下降或者疾病增多等情況。」
鄢山最後道:「林默,不是我不相信你。這件事實在太大……我確實得去核實。」
怕林默誤會,鄢山還是補充了一句。
真是個傻子,這種事他不說,自己又怎麼會知道?林默心裡想道。
「你能告訴我你要去查,我都可以看做是你的一種信任。不然你完全可以把懷疑藏在心裡,不告訴我,我就永遠都不知道。」
「只是,你去查證了又怎麼樣呢?難道你還能去跟你父親說什麼嗎?就算你想,你也沒有權限去抓他。」
「我知道我抓不了他,但我也想知道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林默面色間隱隱有痛苦的神色。「也許林默你心裡已然覺得我父親不是什麼好人,但是我從小所學的一切道理,對措是非,都是我父親教我的。他對我要求很嚴格,我也從沒見過他有做什麼出格的事。」
「如果他是你所說的那樣自私自利的人,他又是為何要這樣教誨我?」
「所以我去查,不光是不信你。我也是想要搞清楚,這件事的真相到底如何。」
林默笑笑。「這你倒誤會我了,我倒也沒下定論你父親是什麼樣的人。我其實很希望他是個好人。」
「說開這些,是為了讓你心無旁騖的查案,有所準備。」
林默知道鄢山已經思考的差不多了,揮舞手中病案。「實際上這四個人里確實有鄢老,但他並不是嫌疑最大的人,我們可以先查其他人,至於最後,真相如何,其實由不得我們。」
「無論多不可能,真相始終只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