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弟需要四五個工匠來指導,水泥廠如何建立和運轉。」
信王趁機提出個要求。
朱由校一口答應,既然不能讓信王摻和暴利的曬鹽場,讓他去運轉辛苦很多的水泥廠,有必要提供幫助。
「皇上,這曬鹽場出產的鹽,如何發賣?是依照現有的鹽綱法,還是新的辦法?」
李永貞輕聲詢問。
這鹽怎麼賣,是個很重要的問題,關係到曬鹽場能夠得到多少銀子。
到了天啟年間,從明初時就開始運行的鹽引法敗壞,鹽商們手頭上多得是鹽引,卻無法從官鹽場收到足夠的食鹽。
每份鹽引理論上說,能從鹽場買到兩百斤食鹽,實際上卻不可能。
好運的鹽商等個半年一年,有的人甚至要等十幾年才會輪到他去鹽場收鹽,資金鍊斷裂,生意做不下去。
其中原因並不複雜,鹽務衙門為了收稅,只管往外發鹽引。畢竟當鹽商前來購買鹽引時,相當於提前將鹽稅上繳。
在所有拿到鹽引的人中,有權有勢的勛貴、官員自然會排在前列,從官鹽場優先拿到鹽。
出了鹽場,勛貴、官員不用真的辛苦跨省運鹽、銷售,就地轉手就能收取豐厚銀子,普通鹽商怎麼競爭得過,只好轉向私鹽。
於是乎,私鹽開始泛濫起來,很快超過官鹽的銷售量。
牽一髮而動全身,鹽務衙門濫發鹽引時,根本不考慮長遠後果。
而私鹽販子肯定不會購買鹽引,上交鹽稅。如此一來鹽務衙門每年收取的鹽稅,自然會逐年降低。
就在鹽引法快要崩潰時,在鹽法道袁世振的建議下,大明改行「綱法」。
具體為:將商人所領鹽引編成綱冊,分為十綱,每年以1綱行積引,9綱行新引,每年按照冊上舊數派行新引,綱冊上無名的商人不得賣鹽。
也就是按照花名冊上的鹽商名錄抽籤,中籤的人可以去買鹽了,沒中的繼續等待,勉強維持了鹽引這提鹽張許可證的價值。
「曬鹽場的產量是煮鹽場的數十倍,將來每年產鹽恐怕是個天量,鹽綱法大概行不通。」
朱由校很快就拿定注意,說出去的話石破天驚,「只要拿鹽引過來,按照先後順序賣給他們鹽就是了,不受鹽綱法的限制。」
其實,朱由校原本想說任何人都有資格前來買鹽,但隨後覺得還是慎重一點為好,就讓曬鹽場承認鹽引。
津門巡撫李長庚的右手,捂住沉悶的心口,只覺得腦袋昏昏,快要被皇帝的驚人之舉嚇得心臟血管爆裂。
大明怎麼出了個無視官場規矩的昏聵皇帝啊?
李長庚越看朱由校,越覺得這個年輕皇帝簡直就是正德皇帝在世,胸中憋了一口悶氣,吐又吐不出來。
御馬監掌印太監李永貞,可不管別人怎麼想,一臉興奮的點頭:「奴婢遵旨。」
按照朱由校的方法,曬鹽場的事就很簡單。
不管誰拿著鹽引過來,只要以每斤鹽一分銀子,也就是十文的價格,就能把鹽提走。
曬鹽場並不關心,鹽商會將鹽運到京師賣兩分銀子,還是運到河南賣出四分銀子的高價。
「奴婢爭取今年年底將鹽場擴大十倍,占地達到萬畝,賣出一百五十萬兩銀子。」
李永貞賭咒發誓,提出短期目標,樂呵呵的看著自己寬大的雙手,似乎已經看到掌心沾滿了肥油。
守著曬鹽場這樣一座銀山,每年撈個幾萬兩銀子就和玩的一樣。真的肆無忌憚,一年貪墨二三十萬銀子都不是問題。
李永貞偷偷的瞧了皇帝一眼,覺得還是必須收斂吃相,克制貪心。這位天子可不是心慈手軟的,真的會讓錦衣衛抄國公、侯府的狠人。
皇帝連國公、侯爺都敢抄家滅族,更別說他這樣的太監了。
一張張請帖,讓快馬送到津門、京師豪門大族的府上。
「什麼玩意啊,津門曬鹽場?那不是長蘆鹽場的地盤嗎,什麼時候冒出個曬鹽場來。定然是個騙子,不去。」
「哦,小心為上,就派個小管事去那個曬鹽場瞧瞧。要是那兒真的可以拿著鹽引買鹽,倒是個賺錢的門路。」
受到請帖的各家,反應不盡相同,有嗤之以鼻的,也有仔細對待的。
天子腳下,誰家沒有關係,弄個幾十上百張鹽引啊。
只是以前去鹽場提鹽很麻煩,要打通很多關係,對於手頭鹽引不多的家族來說,犯不著轉行做鹽販子。
皇后張嫣娘家的太康伯張家,並沒有像其他豪門大家那般派出管事,而是家主張國紀親自來到津門。
太康伯坐在馬車上,儘管墊了三層厚厚的熊皮褥子,屁股也被坑坑窪窪的官道顛簸的麻木,快要失去知覺,臉色發白。
「放慢點速度,差點把我的胃給顛出來!」
「是,伯爺。」
車夫揚起馬鞭,放緩速度。
太康伯收到宮中女兒傳出的消息後,決定親自請往津門,而不像別家那樣僅僅派出管事。
不管朱由校想要做什麼,太康伯這個岳丈一定要支持,否則可能會導致皇后張嫣失去聖心。
距離津門二十多里時,馬車不得不放緩速度。
前面堵了很多牛車、板車之類的車輛,也有幾輛馬車陷在牛車裡。
太康伯有些生氣,乾脆下了馬車,在數名護衛的簇擁下步行,算是活動活動麻木的身軀。
咦?
他走進一看,二十步寬的官道被一分為二。
一邊如常,依然是坑坑窪窪的夯實黃土路,另一邊卻有大量民夫,在官道上鋪設灰色的泥漿。
駐守兵丁們只負責維持秩序,並不驅趕好奇圍觀的人群。
小行商、附近的農民眼巴巴的望著灰色泥漿,卻沒人給他們解惑,兵丁們愛理不理。
在精壯護衛的包圍里,太康伯饒有興趣的問道:「他們在官道上幹什麼?」
兵丁見到派頭很大的太康伯開口詢問,立即詳細回答,與冷臉對待平民大不一樣,臉上浮現笑臉:「大人,他們奉了萬歲爺的命令,在官道的基礎上修建水泥馳道。」
「水泥就是這灰色的泥漿,摻雜沙子卵石,幾天後會徹底凝固,比石頭還要堅硬呢。」
「有意思,我們往前走。」
太康伯前進數里後,看到一條筆直的灰色石路,朝著天邊延伸,驚訝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