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回到宿舍時,已經天光大亮。
女舍大門口,候著一道少年身影,心急如焚。
瞧著少女回來,少年立馬衝到她面前,拉著她上下左右轉著圈的打量。
最後視線落在少女手上。
臉色沉了下來。
「疼嗎?」少年聲音緊繃得厲害。
「不疼了,剛去了醫館上了藥,館主還特意賜了一盒藥膏,塗幾日就好了。」少女笑得純真,還炫耀似的托起藥膏盒子,在少年眼前晃了晃了。
少年這才看清,她手心裡也有水泡。
花佑祁唇瓣抿得更緊了,接過藥膏打開聞了聞,又取了一些給她多塗了一層。
邊吹冷氣邊咬牙道,「下次再敢胡來,等回去,我便要跟阿奶告狀了!」
靈寶嘆氣,「這點小傷,真不疼的。」
更疼的她都經歷過,這點外傷算得了什麼?
六月底,武館大比,只有前六名才能被保送到鏢局,她得想辦法先贏得館主的信任,再做之後的打算。
否則這一趟武館摸魚豈不是白摸?
她可是要搗毀徐州整個據點的。
這個小小武館是起點,她可不想半途而廢。
四顧後,少女又道,「火不是我放的,另有其人。」
塗好藥膏,少年抬頭,皮笑肉不笑,卯不對榫,「待會我也去用火燎一下手,試試是不是真的不疼。」
靈寶,「......」
又想揍人了!
午時。
整個山莊裡依舊充斥著濃濃嗆鼻煙火味。
練武場與藏書樓一片狼藉。
殘垣斷壁,處處是被大火燒焦的後留下的厚厚灰燼。
武館弟子與管事,花了一日的時間清理,直到傍晚,才將現場清理趕緊。
除了半籮筐殘破書籍。
便只剩一些被燒得面目全非的武器。
曹雄坐在會客廳里,瞧著呈在他面前東西,面色尤為難看。
負責武館內務的劉管事躬身稟報,「館主,我查過那叫小白跟小花的兄妹了,二人的身份並無疑點。
原先是一直在坪洲流浪,後因得罪了當地惡霸被迫逃來了徐州。
年前瞧見咱們張貼的招示,才進得武館。
倆兄妹進館後,表現不算出眾,倒也中規中矩。
在新來的弟子中算得上,中上等。」
聞言,曹雄臉色更難看了,她試探過那個小姑娘,不似作假。
可練武場外起火處殘留的油漬,那說明放火之人另有他人?
「你再去查一查最新一屆入館的人。」
這人不找出來,他要如何與上頭的人交代?
做了五年的館主,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
若不把事情查清楚,他這個館主的位置也算是做到頭了。
劉管事應聲,「小的明白,定會查得仔細」
鏢局對武館招收的弟子向來嚴格,以往對新弟子的要求,是年齡不能超十五。
現在鏢局日益擴大,人手不足,這才將年齡擴大到十八。
但有一點是沒變過,那便是對弟子的根骨要求。
按常理來說,鏢局應該是光收天下能人武士才對。
但這路遠鏢局從初建到現在一直都是自己培養送鏢人。
他與館主也是收錢辦事,自是不好多問。
上頭如何安排,他們便如何行事。
霞光要落未落。
忙活一整日的弟子,聚集在飯堂里吃飯。
飯堂位於宿舍後方的一個小院。
空間不算寬敞,一個大廳內,放置了幾排長木桌。
吃飯時間,長桌前坐滿了人。
老弟子與新弟子很有默契的各占一處,涇渭分明。
靈寶端著瓷碗,坐在角落,極其斯文的一口一口吃著。
抬眸間忽感一道目光朝自己射來。
靈寶毫不避諱的看了回去。
對面是個與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姑娘,梳著道士頭,皮膚偏黑,不仔細看輕易便能讓人將她忽視。
但仔細一看,柳眉鳳眼,臉型小巧。
因著年紀小,臉上還有未退卻的嬰兒肥,看上去——很可愛!
只是那一雙眸子看過來時卻帶著滿滿敵意。
旁側,花佑祁也注意到了對面姑娘看過來的不善目光。
小少爺放下筷子,惡狠狠瞪了回去。
同時,右手手指輕輕敲擊在靈寶左手手背,「認識?」
少女手指動了動,很有節奏地在少年手上敲著,「應該是昨夜放火的人。」
這並不難猜,靈寶大喊救火之時,並未刻意隱藏身份。
聲音也好,新進弟子的武服也好。
一眼便能認出。
於此時,長桌上傳來小聲議論聲。
「那些老弟子見咱們時總帶著敵意,明明都是一個武館的,為何總是一副見咱們不順眼的模樣?」一十來歲胖少年,邊吃飯,邊低聲與身邊人交談。
小少年圓臉,眼睛大大的,看上去憨態可愛。說話時,目光總往不遠處的老弟子身上瞟。
坐他身邊的是個十三四歲少年,方臉,連頭髮也梳得方方正正,整體給人的感覺就一個字『方』
他看了眼老弟子們的背影,偏頭小聲道,「六月底,武館大比,前六名的弟子才有資格被送到鏢局培養。
比賽規則不看老新,只要咱們新弟子有本事贏得前六,同樣可以去鏢局。
關鍵是,只要去了鏢局,就能正式領月錢了。
還有啊,這些老弟子來得最早的都已經快有三年之久了。
據說,那些超過三年的老弟子若不能在大比中擠進前六,就會被直接送去鏢局做苦力,月錢少不說,乾的也全是低等雜活。
所以啊,他們這是把咱們當成了競爭對手,自然看咱們不順眼。」
「原來還有這門道,怪不得。」胖少年嘟囔一句,埋頭繼續吃飯。
這邊話剛落,老弟子那邊響起了動靜。
兩個十六七歲的老弟子端著碗,大搖大擺靠了過來。
目標正是剛才說話的兩個少年。
瞧見這架勢,新弟子們頓時緊張起來,連吃飯的動作都放慢了。
這要是打起來,他們可一點也占不到便宜。
手上功夫才學了幾月之久,更甚至有兩個年歲小的,連馬步都還扎不太穩。
「小子,就是你剛才在背後說老子壞話?武館有武館的規矩,新弟子需對老弟子恭敬,剛進武館就敢這般囂張,以為我們脾氣好,欺負人?」
「咚——」一個老弟子抬手將端來的瓷碗扔在胖少年面前,未吃完的殘羹剩汁濺出,落在少年嶄新的武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