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小少爺架著馬車來接人。
載著靈寶跟倆兄弟一塊前往漕運行總舵。
馬車起行前,瘋人蕭『橫屍』於馬蹄前,一哭二鬧三上吊。
「為什麼不帶爺爺?憑什麼不帶爺爺?普天之下又不是只有爺爺腦門上頂了根辮子!」
來送行的人很多,馬車四周圍滿了村民。
所有人望著馬車前的這一幕啼笑不已。
黎家六口人齊上陣,才把依依不捨撒潑打滾的老頭拖開。
再不舍,馬車還是起程了。
在一眾長輩親人目送下,幾個孩子離了月兒村。
為了不讓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場面再現,花佑祁打死不讓親爹送行。
碼頭外,季聆風與文子騫早早便候著了。
該交代的已經交代過。
臨行前,季聆風將一塊令牌遞給了靈寶。
「見令牌如同見本閣主」
字不多,靈寶卻都明白,這是閣主令。
文子騫挨個摸了摸孩子們天靈蓋,什麼也沒再說。
總舵碼頭,羅八川一身風塵僕僕,也是剛趕回來送行的。
男人親自把幾個孩子送上船,又囑咐船員一定要好生照顧。
最後,大手在黎韜肩上一拍,「走吧!沒你們幾個在,老子的漕運行能清淨好長時間。」
黎韜大力抱了抱他,「嘿嘿,乾爹,等我回來,就讓您退休,天天躺著賺錢怎麼樣?」
羅八川抬手一巴掌拍在他腦門,「趕緊滾蛋!」
......
黎韜的目標是遊歷五湖四海航線,自然要走水路。
黎文本是想去南越尋先生的,但怕壞了先生計劃,又改道往東巍,想尋一書院受學,領教一下當代文人風采。
在鴻洲尋了一處碼頭上了岸。
靈寶跟花佑祁是最後與黎韜告別的。
在坪洲上岸,走陸路前往徐州。
十一年前,全家流放,一路逃命從東巍逃到赤水。
時隔多年,再次回到東巍。
靈寶並無任何感慨。
對於她來說,赤水才是她歸屬,月兒村才是她的家。
......
十一月初。
細雨綿綿。
冷風夾雜著雨沫子吹來。
此刻正值午後。
淳安縣,隸屬坪洲下的小縣城。
因著下雨,大街小巷上見不著幾個人影。
零星人影路過,撐著油紙扇,手裡抱著剛從商鋪里購買的東西,匆匆往家趕。
普通長相,普通穿著的少男少女落入街道中。
並不起眼。
踏入一間食肆,少年拉著少女找了個靠窗位置。
點上一壺熱茶几盤點心,要上幾個小菜。
「小白,吃完飯哥哥先帶你去找個地方落腳,明兒再繼續趕路。」少年拿起茶杯,用滾燙的茶水涮了涮再重新倒上半杯遞了過去。
「......」,靈寶忍不住想翻白眼。
小白,好像是村裡的狗吧?
「小白,怎滴不說話?哥哥這個安排你不滿意?」少年瘋狂挑眉,逗弄之意不言而喻。
「差不多得了,別以為人多我不敢揍你。」
花佑祁悶笑,立刻迎來一記筷子敲頭。
午後,食肆內的客人並不多。
小菜還未上桌。
靈寶撐著下巴四顧,聽著好幾桌遠的位置正有人閒談。
花佑祁也聽見了,立馬拉著靈寶往旁桌挪了挪。
「這次炎霞關大軍回朝聽封,場景真是熱鬧得不得了。我小姑的侄兒的嫂嫂的親哥當日就在京都。
大軍抵達當日,京都街道兩側百姓夾道歡迎!人山人海哪!喊叫聲都快衝破人耳膜了。」
「我聽說受封的人里有個少年將軍,十三歲參軍從後勤小兵做起,從百戶到千戶再到副將,如今才剛滿十八,因屢屢建奇功被聖上親點受封虎威將軍,正四品哪!」
「嘖嘖,五年時間幾乎是每年升一級,經歷大戰小戰無數,一把長劍衝鋒陷陣。更有關外紅霞坡一站,一己之力強取敵方將領人頭。這等本事——朝中大將何人能及啊。」
「東巍又出一名少年英雄,於東巍,於百姓都是福。」
說話之人激動興奮,猶如在說自家小輩。
花佑祁跟靈寶對視一眼。
十八歲的少將?
少年端起桌上糕點,厚著臉皮也湊了過去。
「阿叔,我朝大軍當真班師回朝了?還出了個少年將軍?」少年笑嘻嘻將兩盤糕點推了過去。
「剛剛聽兩位叔提起那少年將軍英姿,花某一屆小戶書生,一心苦讀孤陋寡聞,不知這少年將軍叫甚?」
少年笑臉真誠,摸樣中規中矩,又大方請他二人吃糕點,倆漢子自然知無不言。
漢子拿起一塊糕點送進嘴裡,糕點甜,連同說話語氣也帶著甜,「小公子問得好,我那小姑的侄兒的嫂嫂的親哥哥恰好就在京都謀事,他說起過,那少年將軍好像姓沈,單名一個苛字。」
沈苛!
花佑祁差點激動呼出聲,豁的扭頭看向旁桌靈寶。
靈寶只是安靜喝茶吃糕點,並未有多餘的表情。
另一漢子一手拿糕點,一手輕拍少年肩頭,「小公子,無需羨慕,寒窗十年苦讀,將來高中入朝為了官,同樣能為國為民做事。」
「承阿叔吉言。」掩下心底那點激動,花佑祁起身拱手,回了自己的位置。
身子偏向靈寶,低聲道,「沈苛那小子,虛報了年歲,他明明跟本少爺同歲。」
靈寶點頭,「十五歲的將軍,未免太過誇張。」
再則,以朝中之人生性多疑的性子,沈苛若不虛報年歲,恐怕會惹人懷疑。
即便他的名字是假的。
「小師弟跟咱們一塊學的藝,如今已出人頭地了。倒顯得咱們遊手好閒了。」
少女夾了塊糕點塞他嘴裡,語氣平靜,「小師弟走的路與咱們不一樣,道不同,無需比較。」
沈苛走的是一條艱難復仇之路,想要混入朝中,必定要先出人頭地。
而他們,不用選,不用挑,只要能守住想守住的人,哪條路都能走。
走膩了還能拐個彎換一條呢。
他們不需要出人頭地。
不過自由自在,海闊任魚躍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