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做我馬奴如何

  姜念薇踏入驛站,一股濃郁的香氣便撲面而來。

  她抬頭望去,只見柳嬤嬤正忙碌於爐火前,那燉鍋中的雞湯正咕嘟作響,熱氣升騰間,夾雜著人參鹿茸的淳厚香氣,令人垂涎。

  想起大嫂這幾日因連服了幾貼藥,胎象已穩,身體也逐漸恢復。

  驛站此處蕭條,可他們一家子從未斷過糧,挨過餓,身上的穿的棉襖也厚實,一個個面色紅潤,。

  柳嬤嬤盛了一碗端到了她的面前,「三小姐,你嘗嘗看這雞湯的味道如何了?」

  姜念薇喝了一口,那雞湯鮮美無比,暖意瞬間從舌尖蔓延至全身,她不禁讚嘆:「嬤嬤,您的手藝真是越發精湛了,這雞湯的滋味,當真是令人回味無窮。」

  外面冰天雪地,他們卻在此吃飽喝足,過得甚是安心。

  她轉頭看向二哥,便看到他正在津津有味地吃著臘肉飯,盡顯滿足。

  他再也不會像上一世那樣,因為沒有食物而餓死了。

  父親和大嫂也安然無恙地喝著雞湯……

  此刻,靜謐的氛圍突然被一陣急迫的敲門聲打破,「快開門,有緊急事宜!」

  景秋蝶的臉上露出驚懼之色,生怕那兩個孩子所做的事情已經敗露,官府的人已經追查到此,即將來抓捕他們。

  差役們闖了進來,他們掃了一眼在場的人,隨後大聲宣布道:「奉上頭之命,關押在此的所有人,無論男女老少,皆需即刻參與救災工作,不得有誤!」

  景秋蝶聽到這個消息,心中不禁鬆了一口氣,姜念薇和姜瀾煦可以暫時逃過一劫。

  姜念薇卻沒有高興到哪裡去,畢竟外頭寒風凜冽,吹在臉上刺骨嶙峋,她不禁擔憂,這樣的天氣,家中的女眷們是否能安然度過。

  她在臉上抹了一下之前購入的香膏,又分給了一些給家中其他的女眷。

  春雨不由好奇,「小姐,這好似比我們在京城用的還好聞,你是從哪裡得來的?」

  「是從這城中的脂粉鋪購得的。你們用過之後,記得給我一些反饋,我想知道你們的使用感受。」

  她順帶可以改良一下其中的配方,加入其它中藥成分,使得效果更佳。

  姜念薇費盡唇舌,甚至不惜花費大量銀兩,才勉強說服了那些差役,讓大嫂得以留下來稍作休息,對於其他家人,那些差役卻堅決不肯再鬆口了。

  「這是上面的命令,我們也沒辦法,你就別再為難我們了。」

  如此,姜衍便帶著家中其他人,拿著分發得到的工具,在都尉府的門口開始鏟雪。

  興許是因為長期飲用泉水的關係,就連姜衍這把老骨頭鏟起雪來也並不費力。

  只有阿北因為身體的原因,每幹活一段時間,便要捂著傷口稍作休息,但卻仍舊堅持不懈,沒有任何埋怨,這家人對他已比他以前的日子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姜念薇原本還擔心家人承受不住,誰知他們幹活的效率很高。

  姜思雨和桃枝一邊鏟雪,還堆了兩個小雪人,兩人也算是苦中作樂。

  她笑著調侃道:「桃枝,你看這個雪人,是不是和你有點像,都是那麼憨厚可愛。」

  桃枝聞言,頓時羞紅了臉,假裝嗔怪道:「四小姐,您又取笑奴婢了。奴婢哪裡憨了?」

  就在此時,一陣清脆的馬蹄聲打破了這片平靜。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位身著火紅狐狸毛披風的女子踏雪而來,在風雪中熠熠生輝。

  「何人在我都尉府門口大聲喧譁?」

  女子容顏嬌俏艷麗,然而她此刻卻憤怒地揮起了手中的長鞭,目標直指不遠處站著的兩人。

  她尚未出手,便見一男子一個側身便擋在了兩人面前。

  女子心中惱怒,一用力狠狠地抽打在他的背部,發出沉悶的聲響。

  姜立軒只是微微皺起了眉頭,卻並未發出半聲痛呼,當對方的鞭子再次揚起,準備再次落下時,他卻伸出手,穩穩地抓住了那條鞭子。

  那紅衣女子見狀,頓時氣急敗壞,她怒目而視,喝道:「你這廝竟敢如此無禮對我,我一定要讓父親治你的罪!」

  一旁監工的差役趕緊跪下磕頭,「謝小姐,小的們會懲治這名犯人的,請謝小姐恕罪。」

  姜念薇在耳畔聽聞「謝小姐」這個稱謂時,不由自主地抬起了頭,眸中閃過一絲疑惑與思索。

  難道這位謝小姐,便是隆州城的謝卓的千金——謝望舒?

  謝卓如今還是隆州城內的都尉,但日後他必將立下赫赫戰功,成為大將軍,而他的女兒謝望舒亦將成為高高在上的太子妃。

  謝望舒雖有著些許嬌縱跋扈的性子,卻並非心機深沉的女子。

  記得當年,有人竟敢冒充梁國使者,擄走太子妃,企圖以此脅迫謝卓投降。

  然謝望舒身為將門虎女,骨子裡流淌著不屈的血液,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在危急關頭,毅然決然地拔劍自刎。

  姜念薇也是後來才得知,這是太子聯合手下演的一齣戲。

  為的就是逼迫謝卓輸掉戰役,交出兵符,卻沒想到太子妃寧死也不願意父親通敵賣國。

  她還在尚且沉浸在回憶之中,便見二哥姜立軒跪倒在她的面前,「謝小姐,一切都是我的罪責,望您莫要禍及家人。」

  謝望舒擰緊了眉頭,忽而嗤笑了一聲,「倒是敢作敢當,抬頭讓我看看你的模樣。」

  姜立軒人如其名,身姿挺拔,即便此刻他身著粗布棉襖,卻依然顯得氣宇軒昂。

  謝望舒用指尖挑起姜立的下巴,眼中閃過一絲玩味,「你這模樣,倒是頗為俊俏,不如你就留在府里,做我的馬奴如何?」

  看到他桀驁不馴的眼神,謝望舒便產生一種強烈的征服欲。

  便如同她馴服的那些野馬一樣,她也想磨礪磨礪此人的性子。

  一旁的差役開口:「謝小姐,這是流放到崖州的犯人,小的不敢做主啊!」

  謝望舒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你便找個藉口,說他路上病死了,不就行了?」

  姜衍剛欲邁步上前干涉,卻被姜念薇輕輕攔下,她的語氣卻異常平和:「二哥,其實這未嘗不是一樁好事,比起隨我們一同流放,成為謝都尉府上的馬奴,或許更為安穩,你便留下吧。」

  姜立軒心中一片茫然,他不太能捉摸透妹妹的用意。

  而此刻姜念薇已經主動開口,不卑不亢:「謝小姐,我有個不情之請,能否讓二哥先隨我們回去取回一些必需品,然後再隨您回去呢?」

  目睹這家人如此順從的模樣,謝望舒心中不禁湧起一股莫名的心虛,「你倒是識趣,我也不虧待你們,來人,給他們安排一個乾淨保暖的住所,免得人家說我謝家不講道理!」

  轉而又望向姜立軒,「你取完東西便到謝府報導!」

  她本非心狠之人,只是方才被謝府那位仗勢欺人的姨娘所激,這才一時衝動,做了那番衝動的舉動。

  返回之後,姜立軒終是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向姜念薇問道:「念薇,你為何要執意讓我留在謝府?」

  姜念薇沉穩開口:「二哥,我們如今身負罪名,前路茫茫,想要重振家聲,掙得功名,實在是難上加難,但在謝府卻另有一番天地。二哥你飽讀詩書,精通兵法,擅長行軍布陣,若是能留在謝府,或許能覓得一線生機,尋得前途。」

  姜衍也輕輕撫摸著鬍鬚,心中逐漸明了,他點了點頭,對姜念薇的決定表示贊同:「念薇所言極是,立軒在兵法上頗有造詣,留在謝府,或許能有所作為,如今雖然只能馬奴,但終能尋得機會,況且流放路上諸多苦難,留在此處尚且安穩。」

  姜立軒低聲嘆道,眉頭緊鎖,眼中滿是不耐,「這般嬌縱任性的大小姐,我實在不願再留在她身邊。」

  姜念薇勸說道:「二哥,看人不能只看表面,相處之後,或許你就會發現謝小姐並不如表面那般任性。」

  就像她,原先嫁給了秦子謙,還以為嫁給了如意郎君,可知人知面不知心。

  果然不多時之後,謝望舒便差人送來了二十斤煤炭,還有幾瓶傷藥,還讓人給他們換了一間大房間。

  「這謝家小姐變起臉來還真是快!」

  姜立軒最終妥協,可心中仍有不舍。

  姜念薇則在他離開之前,將他拉至一邊,小聲解釋:「二哥,不瞞你說,這一路上,思雨一直都在做關於我們未來的夢,我將此整理記錄了下來,或許這能改變我們往後的命運。」

  姜立軒只覺荒唐,「竟然有這樣的事情?」

  姜念薇仿佛早已預料到他的反應,「你現在不信沒關係,我只是想提醒你,若是謝家小姐二月初三想要入林中打獵,麻煩你尋得機會制止她。」

  謝望舒若是在那日進入林中打獵,便會救下一名男子,便是當今的太子。

  若是兩人沒有相遇,她便不可能成為太子妃,太子也不可能再藉助謝家將來的勢力。

  「還有若是謝都尉出兵打仗,你必須想盡辦法跟隨他一同前去,誓要立下軍功。」

  那一場戰役,謝卓大捷,二哥若是跟隨一起出征,肯定能掙得一份軍功。

  姜立軒眉頭微微蹙起,內心充滿了疑惑,卻還是選擇相信妹妹所言,「我明白了,我會盡力按你所說去做。」

  姜念薇又遞給他一袋子金子,「二哥,若需打點,不必吝嗇!」

  她敢讓姜立軒留在謝府,便是深知謝卓乃是一位惜才之人。

  只要二哥能夠展現出自己的才華和能力,必定能夠得到謝卓的賞識和重用。

  ……

  眼看著阿北的身體也養得差不多了,且經過這一段時日的觀察,他也並未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

  姜念薇便按照之前的決定,替他取出身上的釘子,跟著姜瀾煦繼續學習武藝。

  她將阿北叫到一邊,卻不知為何少年對任何人都很熱絡,只是看向她,總是垂著頭,不敢直視。

  姜念薇並未過於在意這些細節,只是淡淡地吩咐道:「你先把身上的衣物脫去,我要為你取出身體內的釘子。

  阿北頓覺羞澀,他還是乖巧地遵從了姜念薇的吩咐,緩緩地褪去了外衣。

  瘦弱的身體上滿是傷疤,姜念薇每次看見都會覺得觸目驚心。

  姜念薇先是讓桃枝和春雨煮了一鍋湯藥,讓阿北直接服下,這是她用曼陀羅花煮的麻沸散。

  阿北望著眼前那碗色澤深沉,散發著難以名狀氣味的湯藥,心中不禁泛起一陣猶豫,最終還是一口氣喝了進去。

  緊接著,他的身體開始出現了異樣的感覺,仿佛有一股寒冷的力量從四肢百骸中滲透出來,讓他感到渾身麻木,四肢仿佛失去了控制,無法抬起。

  姜念薇見狀,有條不紊拿出了匕首,地用火炙烤著刀刃,去除上面的污漬和細菌,隨後又用烈酒仔細地消毒。

  姜念薇屏氣凝神,一口氣將傷口處割開,阿北只感受到一絲絲疼痛,已經完全可以忽略不計了。

  隨後,姜念薇便避開了經脈的位置,將釘子取了出來,場面鮮血淋漓,旁人都不忍直視。

  直到阿北逐漸的失去了意識,再醒來之時,發現身上全部包紮好了,還敷上了止痛的中草藥,頓時身體那種沉重的感覺消失不見了。

  他試著按照姜瀾煦教他的招式,揮舞了幾下拳頭,甚至可以帶出陣陣拳風,這一刻他對姜念薇的情感,溢於言表,隨後便又感到了一陣劇烈的疼痛。

  姜念薇無奈一笑,「你的傷口還沒好,不要做這樣的動作,會撕扯到傷口的。」

  他的心裡莫名盪起了一層漣漪。

  而在與姜念薇的相處中,他更是漸漸察覺到一種異樣的情愫在心中悄然滋生。

  以往夜不能寐,可如今躺在這裡卻讓他格外安心,很快便能沉沉睡去。

  姜念薇將他身上的釘子取了出來,他便不用再受那種苦楚,終於可以睡一個安穩覺了……

  ……

  翌日清晨,差役又送來一批新的犯人,姜念薇卻見其中幾人十分眼熟。

  一位中年婦人,眼中閃爍著淚光,聲音哽咽地說道,「姜衍,你若是還顧忌老家親人,就該在朝中安分守己,何必鬧出那等事端,害得我們一家顛沛流離。」

  原是她的大伯母一家子也被押送至此。

  提及這位兄長,姜衍內心不禁湧起一股愧疚之情,他深知自己因那樁事端,累及他們一同被流放到這偏遠的崖州,而且小時候他曾經落水,還是兄長不顧性命將他救回。

  面對大嫂的辱罵,他只能忍氣吞聲,不作言語。

  景秋蝶一看到這位嫂子,便感到頭痛病就要犯了。

  當初她本是與姜家的長子有婚約,誰知這大嫂爬床,勾引姜衍的哥哥,並且有了身孕,景秋蝶一怒之下就嫁給了姜衍。

  好在這選擇也是正確的,成婚之後,隨著兩人相互了解的加深,她漸漸發現姜衍的品行竟如此端正。

  他不僅為人正直,而且婚後從未有過納妾的念頭,一心一意地與她相守。

  不僅如此,他還勤奮好學,努力進取,最終成功考取了探花,踏上了仕途。

  大伯母沈香娣一雙杏眼嗔怒地盯著姜衍,就連一旁的正經夫君也不在意了。

  直接撲上前去,差點落在了姜衍的懷裡,要不是姜念薇及時推了一把,這大伯母恐怕真的就要得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