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章 徐大公子

  顧蓉蓉等人回頭,月光下,走來兩個人。

  小廝扶著一個男人,他瘦得皮包骨,袍子在他身上有些晃蕩,頭髮沒有束冠,拿一根絲帶綁在腦後。

  眼帘深陷,兩腮也凹進去,嘴唇微紫,他靠著小廝,自己一個人走不了,哪怕手中還拿著一根拐杖。

  他像個六七十歲的老翁,但從臉上看,又絕不是老者。

  夜風微拂,他身上濃郁的藥味飄來,顧蓉蓉立即聞出,這正是徐定山身上沾染的那種藥味。

  這是誰?

  顧蓉蓉和冷星赫對視一眼,兩人都不知道。

  徐川霖眼睛霍然睜大,滿臉不可置信,嘴唇顫抖,擠出兩個字:「大哥?」

  這下輪到顧蓉蓉和冷星赫驚訝,這是……徐拓海?

  顧蓉蓉聽冷星赫說,長寧王對徐拓海讚不絕口,冷星赫也把徐拓海當成榜樣,心裡對徐拓海勾畫出的形象,應該是年少英武的將軍,銀袍長槍,呼嘯往來,策馬奔騰,肆意瀟灑。

  哪能想到,竟然是……!

  徐川霖也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往前走兩步,又頓住。

  「大哥,你……」

  徐拓海喘著氣,對他笑笑:「抱歉,二弟,我騙了你,我沒死。」

  徐川霖想上前,伸出的手也不知道往哪裡放。

  以前英武的大哥,就像巍峨的高山,參天的大樹,是他無法超越的。

  怎麼會……變成這樣,似乎一碰就會碎?

  徐拓海看出他的情緒,笑容微深,單是一個笑,就似乎用了不他不少力氣。

  徐定山走過來,扶住徐拓海。

  徐定山想說,徐拓海搖搖頭,緩緩道:「二弟,都是大哥的主意,你誤會父親了,當初,那把劍殺了畫兒,我也有點懵,與刺客斗時,被劃傷了手臂。」

  「劍上有毒,入體之快,讓我始料未及,」徐拓海低聲道,「父親先來,想要告知你,是我阻止的。」

  「二弟,我知你與畫兒情深,她若死,你定然不會甘休,而我已經身中劇毒,那時我有感覺,恐怕時日不多。」

  「若我再一死,父親孤立無援,徐家有可能就垮了,」徐拓海滿臉愧疚,「抱歉,二弟,我勸說父親,讓你回來接替我,你聰慧上進,別人不知,我是知道的,你經常偷偷練劍,大哥都知道。」

  徐川霖想起之前種種,大哥無意中落下的劍譜,每天固定的時間去練劍,有時候他不會的,大哥剛好就多練幾次。

  原來,大哥早就知道,那些不是巧合,不是無意中,不是剛好。

  徐川霖淚水湧出,說不出話。

  「大哥知道,畫兒的死,一定會重創你,與其讓你恨不知是何人的兇手,無休止地去找人報仇,不如讓你恨我,恨意有時候也是支撐人的動力。」

  「我假裝失蹤,其實我這樣,和失不失蹤,已經沒會兩樣,失蹤了還能給徐家留一點臉面,畢竟,當年的徐大公子,變成了廢人……」

  他想自嘲笑笑,忍不住咳嗽起來。

  徐川霖上前扶住他:「大哥。」

  「二弟,是大哥不好,你不要怪父親,父親也很疼愛你,若非如此,又怎會任由你喜歡,隨你做事?大哥身上的是責任,無法推脫,所以父親才嚴厲。」

  「但父親愛你,給你的是自由,是讓你歡喜,不必承擔太多,明白嗎?」

  徐川霖淚濕滿臉,緩緩點頭。

  「前些日子聽父親說,母親之死也是為人所害,我大病一場,好懸死了,我呀……」

  徐川霖急匆匆打斷他:「大哥,我認識一位神醫,能解母親當年的毒,治好了小妹,外公也好轉了,讓他給你看看。」

  徐拓海笑笑:「我知道,父親說了,也提過讓大夫看,可你看我這樣,何苦再為難大夫?」

  徐川霖看徐定山一眼,又看看徐拓海:「大哥不想治,除了覺得治不好,也是擔心我知道你還在世吧?」

  徐拓海道:「我就說,你是聰明的,不錯,我是不想讓你知道,怕你為此不管不顧,以身犯險,若非今夜此事發生,我依舊不會……」

  「大哥,我是愛衝動,有些任性不錯,但我並非魯莽不顧後果的人。」

  徐川霖認真道:「大哥,現在我已經知道,仇,我會報,但我不會魯莽行事,你放心。那你也答應我,讓大夫給你解毒,哪怕試一試,好不好?」

  顧蓉蓉心頭一陣唏噓,萬萬沒想到,事情竟然是這樣,徐拓海沒失蹤,也沒死,還把一切罪責攬到自己身上,讓徐川霖恨他。

  因為恨,所以要強有力地活下去,因為清醒地恨,不會四處去尋找要報仇的目標。

  可謂用心良苦。

  顧蓉蓉有些佩服徐拓海。

  「讓我來試試,」顧蓉蓉上前,「徐大公子,我敬佩你的為人,感嘆你的精神,但並不太認同你的做法。」

  「你知道讓二公子活,可你自己卻求死,你從未給過他選擇的權利,一直在幫他做決定。」

  徐拓海看著她:「你是長寧王世子妃?」

  顧蓉蓉點頭:「是,你贊不贊我的說法再議,眼下,是給你解毒。」

  「我的毒……無解。」

  徐拓海苦笑。

  「這就是你最大的問題,喜歡妄下定論,然後做出錯誤的決定,你該知道,人外有人,不管你之前遇見過多少大夫,他們不行,不代表我也不行。」

  顧蓉蓉拿出個藥瓶給他:「吃兩顆吧。」

  徐拓海略遲疑,冷星赫道:「相信蓉蓉,她的醫術比席述還要高許多。」

  徐川霖驚喜,接過藥瓶倒出兩粒,強迫徐拓海吃下去。

  徐拓海:「……」

  顧蓉蓉看到徐拓海手腕和手背上有不少小傷口,許是毒發時太過難受時留下的。

  她伸手搭住徐拓海的手腕,手指落在一處傷口處,極緩地釋放修復力。

  藥丸什麼的都是幌子,修復力才是真的。

  她看得出來,徐拓海已經是虛弱至極,今天晚上把秘密說完,心頭這口氣一松,沒準就會死。

  管他什麼毒,先用修復力修補一撥再說。

  徐拓海根本沒抱什麼希望,身體成這樣,兩顆藥丸能有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