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章 父子

  徐川霖並不想看,看也沒有意義,下毒之人選定這家,無非就是徐晚珍愛吃他們做的點心,強迫他們做了有毒的之後,直接滅口。

  說起來,也是店鋪老闆倒霉。

  「去看看。」

  屍首排列,手下道:「公子請看,他們的致命傷就是在咽喉這一處,一劍刺穿。」

  徐川霖眉心微跳,湊近一處細看:「若是如此,這人該是個用劍高手。」

  「確實如此,所以手下才把屍首帶回,想讓公子親眼看看。」

  徐川霖把屍首都看一遍,都一樣,傷口就那一處,乾脆利索,一劍刺穿。

  「把屍首帶下去,交給他們的家人。」

  「公子……」

  「雖說是他們下毒,但也是被逼無奈,也因此喪命,」徐川霖短促笑一聲,「說不定兇手就在暗中看著,還想看我們惱怒報復,本公子偏不如他的願。」

  手下垂首:「是。」

  手下帶著屍首退走,片刻,一道黑影飄然落下。

  「去查查,這個大夫是什麼來歷。」

  黑影又飄走。

  徐川霖不能不謹慎,他要把此人帶去給外公看病,必須萬無一失。

  不能排除是故意來給徐晚珍治毒,為的就是去見外祖。

  徐川霖獨自站在暗夜中,幽長嘆一口氣。

  正要回屋,外面腳步聲匆忙,還夾雜著鎧甲輕碰之聲。

  他腳步微頓一下,又繼續往前走,轉瞬之間,眉眼間已經布滿冷意。

  徐川霖剛走上台階,身後傳來一聲問:「珍兒怎麼樣了?」

  徐川霖沒回頭,語氣淡淡滿是譏諷:「父親大人忙碌,這點小事就不必放在心上了。」

  「你說的這是什麼話?珍兒生病,性命之憂,豈是小事?」

  「在父親眼中,我們的事都是小事,只有你決定的,你認定的才是大事。」

  徐定山怒道:「徐川霖,我在問你珍兒的事,你非要在這個時候和我對著幹嗎?」

  徐川霖回身,同樣怒容滿面:「究竟是我和父親對著幹,還是父親不把我們的感受放在心上?」

  「父親捫心自問,不說我,就說珍兒,何等尊敬您?她需要您的時候,您在哪?她出生時,她及笄時,她想議親時……」

  徐川霖哽住:「您在哪?」

  「她活著,對您也沒什麼用,她死了,也不會對您有什麼影響,何必擺出一副慈父的樣子?」

  「混帳!」徐定山怒吼一聲,奔到他面前,抬手就要打他。

  徐川霖不躲不避,與他四目相對。

  徐定山舉起的手到底沒有落下,他忽然發現,這個一向玩世灑脫的兒子,已經長得比他都高,眉眼像妻,但這神情……

  冷酷得讓他心驚。

  徐定山緩緩放下手,聲音飽含痛意:「你是在怪我,珍兒議親的時候沒有同意她嫁那個人,還是在怪我沒讓沈……」

  「我累了,」徐川霖打斷他的話,「父親忙裡偷閒,想必也是疲倦不堪,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以免兒子不孝的罪名又多一條。」

  「珍兒那裡你就不必去了,她已經度過最艱難的時候,現在只需靜養,還是別打擾她。」

  說罷,徐川霖回身進屋,頭也未回。

  徐定山看著他把門重重關上,張開的嘴又閉上。

  在門前站立許久,他轉身慢慢走出去。

  徐川霖熄滅燈的房間裡站著,聽到那一點聲響,慢慢閉上眼睛。

  徐定山走出院子,身邊跟著回來的老管家給他拿著頭盔。

  「將軍,為何不和二公子說明,當時您不同意小姐嫁給那個人,是有原因的?」

  「他對我成見頗深,我說了又能如何?還不如讓他恨著我,這樣他心裡能好受點。」

  「這孩子,心裡太苦了。」

  老管家鬍子顫抖:「可是……這樣下去,您和公子的隔閡越來越深,這父子之情……」

  「我心裡知道就行了,」徐定山看看天邊明月,「若是夫人還在,就好了。夫人在時,我安心管理軍中事務,其它的事從未操心過,夫人不在了……我才知道,其它的事有多艱難,夫人平時操碎了心,比我勞累多了。」

  老管家嘆口氣,抹抹眼睛:「夫人是少有的好女子,可惜天不假年……」

  他見徐定山臉色不好看,趕緊閉了嘴。

  「給您燒了熱水,趕緊梳洗一下,休息吧。」

  徐定山沒說話,回自己院子洗澡換衣。

  「這麼晚了,您……」

  「我去看看珍兒。」

  「小姐這時候早睡了,不如明日……」

  「我只是去瞧瞧她,她睡著也不要緊,看她好,我就安心了,不然怎麼睡得著?」

  徐定山慢步往徐晚珍院子走去。

  除了徐晚珍,其它人都沒有睡,近身伺候的丫環婆子都卯足勁兒伺候。

  見徐定山來,都上前見禮。

  徐定山一擺手:「不必,輕聲些,別吵醒珍兒,她情況如何?」

  徐晚珍生性活潑,身邊的丫環也個個是機靈會說的,幾人把情況一五一十說明。

  徐定山聽得心疼:「我女兒真是受苦了。」

  「你們在外面守著吧,我去看看。」

  到屋子裡,只剩下一盞昏黃的燈,徐晚珍閉上眼睛睡著,臉色還未恢復,蒼白的臉和漆黑的發相映,脆弱得讓他心驚。

  在床邊坐下,心頭難過不已。

  雖然兒子對他有誤會,但有的話說的是對的,讓他無從反駁。

  他忙於軍中事務,對家裡,對次子和女兒關心太少。

  當年珍兒出生,滿月,及笄,他都不曾參加,都在忙著軍中的事。

  他以為軍人天職如此,小家要背負得自然就要多一些,再說,家裡還有夫人。

  說起來,他管得最多的就是長子徐拓海,但不是因為他偏愛長子,而是因為長子跟著他在營中。

  如今女兒重病,他也是後來才知道消息,快馬加鞭回來,已經轉危為安。

  他什麼也沒有幫上,真是愧對女兒。

  思及這些,心頭髮酸,眼睛有些泛紅。

  正低頭自責,聽到一聲輕輕的,軟軟的:「父親。」

  徐定山趕緊抬頭,對著徐晚珍微彎的眼睛。

  「珍兒,你醒了?感覺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