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當家回神,趕緊表示感謝。
「不是,很喜歡,我喜歡魚湯,常年在水邊,自然是喜歡的。多謝。」
席述聽他道謝,又笑起來,左邊一個淺淺的梨渦:「這有什麼可謝的?快吃吧。」
一頓飯眾人吃得滿足,顧蓉蓉趁機對吃飽了眯著眼睛的老宰輔說:「今天晚上我要和夫君出門一趟,你們早點回,讓大家都早早休息。」
老宰輔睜開眼:「去哪?」
「就上次您說的事。」
老宰輔瞬間瞭然:「行,你們放心去,這邊有我。」
冷知棠不知什麼事,有些擔心,冷星赫道:「母親那邊要瞞著些,若問起,就說我們晚點回,別說別的。」
冷知棠小聲問:「那不會有事吧?」
「不會,放心。」
吃完飯,各自去準備,顧蓉蓉沒回住處,找間客棧休息,補一覺。
今天晚上註定是沒法睡的。
睡醒之後,她從空間拿出準備好的衣服和用具,開始自己化妝。
她要易容成個雜役小廝,沒什麼難的,皮膚抹黑,眼睛化小,眼窩加深,鼻樑加高,再添點小麻子小雀斑,把假喉結貼上,換個髮型,再穿上小廝的衣服,不細看沒人看得出。
今天晚上這種場合,沒人會注意一個小廝。
夕陽西沉,金色光芒鋪在水面上,甲板上人來人往,大家都面帶喜色。
都知道這趟是大生意,平安回來就能再次翻身,渾身都充滿幹勁兒。
許磊來回腳步不停,檢查了這裡,叮囑那裡,儼然是主事人的作派。
一轉頭,看到冷星赫和一個男人走上來。
這男人他也認得,但印象不深,好像叫什麼三光的——沒什麼本事,就是個飯桶。
許磊壓根沒有把「於三光」看在眼裡,至於冷星赫……的確有些本事,但上了船,就是沒根的浮萍,就由不得他。
許磊略一頷首,連話都沒說。
二當家心裡有點尷尬,弟弟這是把他當成冷星赫了,可這樣也不對呀,當成冷星赫更應該客氣些才是。
扮成於三光的冷星赫沒理會這些事小,低聲道:「賀公子,我陪你四處看看?」
二當家點點頭。
剛往前一走,許磊聲音冷冷傳來:「於三光,安排你做什麼就去做,別四處亂走,一會兒就啟程,不該上甲板的人,別在這裡亂晃。」
這話極為不客氣,二當家微擰眉,冷星赫點頭稱「是」,拉著二當家離開。
一身小廝打扮的顧蓉蓉就在下艙拐口,剛才的話聽得真切,勾唇無聲笑笑。
作,使勁兒作,讓二當家親眼看到你的嘴臉。
三人碰面,慢步往前走,下面比上面還熱鬧些。
二當家看著一張張熟悉的面孔,熱情洋溢,剛才的不愉快也被慢慢衝散。
晚膳已經吃過,他們還在下面四處瞧,船身一晃,開始啟程。
「那邊就是倉庫,這次運送的東西都在裡面,」冷星赫一指前面。
二當家點頭:「咱們這船倉庫大,當初造這兩艘船的時候就是為這種生意考慮的,這兩艘船這些年也為我們漕幫立下汗馬功勞。」
顧蓉蓉笑道:「等平安歸來,再給漕幫做兩艘這樣的大船。」
二當家也忍不住開心:「是,會慢慢好的。」
「我出資,」顧蓉蓉知道他誤會了,以為說的是用這趟掙來的錢打船,「我和夫君,我們倆出錢,給兄弟們做兩艘。」
二當家眼睛微睜,這可不少錢,想當年還是老當家力排重議,用了漕幫三分之二的資產才打成的。
他震驚地看向冷星赫,冷星赫頂著於三光的臉,看上去憨憨的,待目光流轉地,方顯銳利。
冷星赫點頭:「聽夫人的。」
二當家暗暗抽一口氣,大當家到底是什麼來頭?——不管是什麼,總之是金大腿,一定要牢牢抱住。
三人正往前走,前面有人喝道:「站住!」
二當家正要開口,那人又道:「退後,這裡不可靠近!」
顧蓉蓉低聲說:「我們還是別過去了,負責看守的是許公子從外面雇的人,六親不認,誰過去打誰。」
二當家:「……外雇?」
「他也是擔心單憑自己人,力量不夠。」
顧蓉蓉輕笑一聲,沒再多言。
提前打個預防針,以免到時候激動暈死過去。
他們原路折返,走到押角處,顧蓉蓉拿出一件馬甲給冷星赫,然後轉身離去。
冷星赫把馬甲給二當家:「你把它穿在外袍裡面吧。」
二當家不明所以:「這是……」
「你穿上便是。」
……
二當家走上甲板時,天色已經黑透,今天晚上的天氣不是特別好,月光和星光都被雲層擋住,連水浪都黑如墨漆。
儘管如此,吹著迎面而來的潮風,二當家依舊心情激盪。
他有好幾年不曾上船跟運,做二當家之後,主要是掌管幫內事務,事情纏身,整天為幫內生計謀算,都快要忘了在船上的快意灑脫。
他心生感慨,也沒想著去打擾別人,就獨自站在一邊,看著水面沉思。
忽感身後來人,他回頭,許磊慢步走來,背光面向著他,天太暗,暗得他都看不到許磊臉上的神情。
二當家正想笑一下打招呼,許磊走到他身邊:「你怎麼在這兒?」
二當家記得他現在是「冷星赫」,又收住準備露出的笑,不過,心裡還是有點點期待,不知道弟弟能不能認出他。
他聲音現在是啞的,低聲道:「我……」
他剛一開口,許磊打斷他:「跟我來。」
二當家下意識點頭,跟上許磊,往船尾的地方走去。
這邊人少,許磊擺擺手,那幾個人還退走了。
就剩下他們倆。
二當家心裡默想,難道是把他認出來了?這個臭小子,眼睛還挺尖的。
「你知道我為什麼又同意讓你上船嗎?」許磊問。
二當家搖頭。
難道不是因為覺得冷星赫身手好,想讓他助一臂之力?
許磊極慢地笑笑,漆黑的眼裡涌著漆黑的水浪,有幾分森然。
二當家心尖陡然一跳,他忽然覺得,此刻的許磊,與他平時見過的,不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