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蓉蓉看得出來,劉老爺在試探孫小姐。
試探她與梁翊川之間的深淺。
孫小姐緊張惶恐,又有點害怕,劉老爺反而笑了。
「好了,別緊張,我只是覺得,梁城使不是尋常之輩,能找上我們合作,定然有所圖,我們要借他的勢,但也要給得起他想要的東西才行呀。」
「若是他要的超出了我們的能力,那到時候都不美。」
孫小姐點點頭:「我懂。他倒是說過,余州雖算是大城,但畢竟偏遠,他還是想去距離京城近的地方。」
劉老爺微訝:「你的意思是,他是想借你父親的勢?」
孫小姐微紅了臉:「父親只是個五品,在京城不算什麼的,不過,我大姐姐前些日子成婚,她夫家公公剛升了三品兵部侍郎。」
原來如此!
劉老爺臉上露出極大的笑意:「這是大喜事,怎麼也沒見你提起?」
孫小姐低聲道:「姐姐大婚是喜事,而我現在……怎好提?」
劉老爺神色閃過一絲尷尬,拍拍她的手:「你去把書架第二層上的盒子取來。」
孫小姐乖乖去取,一轉過臉的功夫,臉上方才的膽怯嬌弱,瞬間無蹤。
只剩下濃重的厭惡與輕蔑。
窗外的顧蓉蓉微挑眉,瞧瞧,各個都是演戲的好手。
盒子取下,孫小姐遞給劉老爺,劉老爺沒接,笑說:「打開瞧瞧。」
孫小姐打開看,裡面是一對翡翠玉鐲。
「這是……」她滿是驚喜。
「給你的,」劉老爺笑容寵溺,「戴起來,我看看。」
「可是這太貴重了,還是給夫人吧。」
「她老了,用不上,你皮膚白,戴著才好看,快,戴上我瞧瞧,聽話。」
孫小姐紅著臉,把玉鐲戴上,劉老爺拉住她的手。
「真是好看。」
他還想再說別的,門外傳來腳步聲響,連忙鬆開手。
孫小姐把盒子也藏好,退後幾步若無其事,垂首站立。
劉夫人進屋,橫她一眼,坐在床邊。
「說完了沒有?說完了讓她回去吧!」
劉老爺點點頭,劉夫人沒好氣道:「行了,趕緊回去,好好養胎才是正經。」
孫小姐福福身,轉身出去,偏回頭看一眼那對夫婦,目光冷厲。
她回院子,好戲瞧完,顧蓉蓉也被噁心得夠嗆,拉著冷星赫迅速離開。
離開劉家,冷星赫皺眉問:「她那個孩子……」
顧蓉蓉搖頭:「我也不知道,誰知道他們這破事兒是在她丈夫死之前,還是……」
她忽然頓住沒往下說。
「怎麼了?」
顧蓉蓉問:「你上回說,劉公子的墳在哪來著?」
「你想幹什麼?」冷星赫喉嚨輕滾,忍不住提醒,「私挖墳墓,是有違律法的。」
「我又不是偷墳掘墓,為了偷他的陪葬品,我是為了看他是否有冤屈。」
「我想,如果他真的有冤屈,他也希望我去幫助他,讓真相大白天下,你想,他如果是被人帶死,一個人孤零零被埋,無處訴說,多可憐。」
「正當他求告無門時,我把他挖出來,你說,這算不算我做好事?」
冷星赫:「……」竟無言以對。
兩人商定好,冷星赫吩咐暗衛查明確切位置,顧蓉蓉回糧鋪,和冷慢慢一起做生意,準備開粥棚的事。
話說去了,自然是要辦的。
冷慢慢見她來了,趕緊打招呼。
顧蓉蓉小聲問:「魏猛都安頓好了?」
「嗯,按照~您的~吩咐。」
「好,辛苦了,」顧蓉蓉給他一袋子肉乾,「找幾個臨時的夥計來,咱們開粥棚,對了,還要找幾個嘴皮子利索的說書先生。」
冷慢慢疑惑:「說書~先生?」
「對,沒錯,快去吧。」
不用找臨時的夥計,刺史府的幾個衙役過來幫忙。
他們的東西都是現成的,從庫房裡拿來的,三兩下就把粥棚支起來。
大鍋架上,顧蓉蓉毫不吝嗇,鋪子裡的米不斷搬出來,說了要煮就煮厚粥,絕不弄稀湯寡水的糊弄人。
沒多久,幾個教書先生也到了,顧蓉蓉給了重金,還教給他們一段精彩絕倫的故事,幾人回去在書場說得吐沫橫飛。
不到半天的功夫,全余州的人都知道「假糧荒真奸商,欲發國難財;真賞賜假銀錠,頓現醜人心」的故事。
梁翊川聽說的時候,臉色陰沉得厲害,手下都怕他把桌子掀了。
死一般的沉寂片刻,梁翊川問道:「魏猛還沒回來嗎?」
「回大人,還沒有,」林闊低聲回話,「大人,屬下覺得此事有些不太對勁。」
梁翊川手按著眉心:「說。」
林闊看著他的臉色,試探道:「大人,魏猛帶人去搜的銀子,之後人就不見了,再然後銀子成了假的,這些未免太過巧合。」
梁翊川動作微頓:「繼續說。」
「之前送去的銀子,絕對是真的,這一點假不了,銀子都是從府里庫房出去的,那裡面就沒有一錠是假的。」
梁翊川略一思索:「魏猛跟隨我多年,從未出過差錯,為了幾千兩銀子,值嗎?這些年哪年給你們幾個的賞賜沒超過這個數?」
林闊眼珠微轉,正想要說什麼,外面急促腳步聲響,一名軍士跌跌撞撞,一頭衝進來,摔倒在梁翊川面前。
梁翊川臉色陰沉似水,踢他一腳:「慌什麼!發生何事?」
「大人,不,不好了!」軍士的腔調都變了,「庫房……庫房……」
梁翊川預感不妙,林闊上前揪住軍士衣領:「庫房怎麼了?快說!」
「庫房被盜,裡面的東西都沒了!」
梁翊川不可置信,要說被盜,丟幾樣珍寶倒是有可能,東西都沒了是什麼意思?
看著軍士慌張的模樣,有這時間問還不如親自去看看。
他立即起身往倉庫的地方走,府里其它人大概也知道了,無聲跟在他身後。
到倉庫近前,幾名軍士趕緊慌張地跪下。
門開了一扇,風從門縫中吹過,嗚嗚輕響,這種空氣流動的帶來的空曠感,讓梁翊川的心頭都有點泛涼。
他邁步走過去,輕推開另一扇門。
空蕩蕩的庫房,猛地扎進他眼裡。
真的是空了,都沒有了,不是形容,是真真實實的空。
梁翊川腦子也隨之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