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蓉蓉走了。
胡家和薛刺史都鬆一口氣。
這個年輕的女子,遠遠超出他們的預計,短短几日,把閔州攪得暗涌四起。
好在,走了。
顧文樓依舊坐馬車,聽著外面滾滾車輪聲,他心裡窩著的一團火氣,愈來愈大。
從來沒見過這樣流放的,流放的犯人竟然坐著馬車,一路上歡聲笑語。
顧文樓放下車帘子,眼不見,心也煩。
而且這次他也察覺出來,別說范忠等人,就是吳差官他們,原本是他的人,對他的態度都發生轉變。
顧文樓更生氣了。
不管他氣不氣,反正隊伍走得並不太快,雖然說是坐馬車,但比之前走著的時候快不了多少。
顧文樓讓吳差官催促幾次,吳差官喊幾聲,也不了了之。
這是顧蓉蓉的意思。
天近黃昏,隊伍就又停下休息,這下也不必再露宿在外,直接在馬車裡休息,大家也都有餘糧,再無半點之前的惶恐不安。
顧文樓看著鬧心,這哪裡流放,分明就是出來野餐郊遊的。
索性又回車裡去。
他也沒注意到,顧蓉蓉吃完飯之後,就沒再回馬車,而是在一旁餵馬。
冷星赫吃飯的時候就不在,他就不是隊伍中的人,不遠不近的跟著,也沒有注意到他。
今天晚上還有事,他想著等辦完事,再融入隊伍中。
太陽完全沉下,顧蓉蓉和宋晚楓牽了馬,慢慢退出去,直到走出一段距離,才翻身上馬,按地圖上的近路,直奔閔州。
冷星赫與顧蓉蓉並肩而行,到閔州城外,顧蓉蓉勒住馬韁繩,調轉方向。
亂葬崗。
這裡陰氣森森,野墳包一個接一個,還有很多白骨露在土外,遠處點點綠色鬼火,幽幽似野獸的眼。
草叢中一具屍首突然動了動。
她身上只有一層薄薄的土,此刻手從土裡抬起來,無比駭人。
從土裡爬出來,撣撣身上的土,看看四周,冷冷笑一聲。
正轉身要走,身後突然傳來一道清冷的嗓音:「醒了?」
阿來霍然回首,身後不見人,抬頭,才看到樹上坐著個女子。
阿來心頭狠狠一跳,轉身就想跑。
剛跑沒幾步,一枚暗器凌厲撲來,射中她小腿,當即摔倒。
冷星赫走過去,劍尖抵住她喉嚨。
顧蓉蓉也從樹上下來,俯身看她:「死而復生的感覺怎麼樣?你也體驗了一把。得,遊戲結束,走吧。」
阿來忍痛:「你要帶我去哪?」
顧蓉蓉淺笑:「你說呢?當然是去見助你逃走的人。」
刺史府。
薛刺史寬了外衣正想睡覺,這幾日沒睡過一個安穩覺,總算能好好睡一晚。
還沒躺下,忽然看到窗外像是有道影子閃過。
極快,快得幾乎一閃即過,但他確定,沒有看錯。
抽出劍架上的寶劍,猛地推開窗子,不見人影,往下一看,窗下似乎有一團東西,用劍尖挑起,發現是一件外袍。
此處怎麼會有一件外袍?
刺史不得其解,但直覺有詐,把外袍扔下,左右看看無人,正想叫人,忽聽身後有人輕笑一聲。
他立即回身,身後不知何時站了個年輕俊俏的年輕男子,正笑吟吟看著他。
「是你?」
刺史手中劍沒有放下,沉下臉問:「你怎麼進來的?不是讓你走了嗎?」
此時的顧蓉蓉正是宋晚楓表哥的打扮。
顧蓉蓉道:「可是刺史大人不是又滿城找我和表妹嗎?」
刺史冷笑:「既然知道,那就該跑得遠一些,現在自投羅網,就別怪本官心狠。」
「大人,我與你有何仇怨?」
「無仇無怨,」刺史手指輕拭劍鋒,「本官知道你要問什麼,無仇無怨為何要殺你,凡事只看仇怨,世間事若真這麼簡單那倒好了。」
「所以,宋牢頭並未犯任何過錯,大人依舊害死了他,是嗎?」
刺史坦然承認:「不錯,他是合適的人選,沒有背景,家中無子,只有一女,翻不起什麼風浪。」
「為何非要找個人頂罪?」
「此事鬧得太大,總要有個交待,本官知道世子妃懷疑胡蘊城,但胡蘊城此人還是有些能力,也正是因為有些能力,這一兩年才開始不安分,本官藉此機會敲打他,讓他老實些,再為本官好好效力。」
「一個能幹的手下不易得,能用還是要用,不能用的就另作打算。」
顧蓉蓉頷首:「大人此刻如此好脾氣,耐心為我解惑,恐怕也是要把我置於死地了吧?」
「那是自然,」刺史理所當然,「不然本官何必和你廢話?」
「不急,」顧蓉蓉氣定神閒,絲毫沒有慌亂,「既然在大人眼裡我已經是個死人了,那就不妨讓我多說幾句,為了感謝大人,我還特意給大人準備了驚喜。」
刺史眸子微眯,打量這個年輕人,這是第二次見面,根本算不上熟悉,但不知為什麼,卻總有一種熟悉之感。
他也起了好奇之心:「什麼驚喜?」
顧蓉蓉偏頭沖門口:「進來吧。」
話音落,宋晚楓帶著一個人走進來,此人被反綁雙手,頭上還戴著黑色布套,遮掩得嚴實,看不到容貌。
刺史滿臉戒備,看清是宋晚楓時,微訝道:「是你。」
宋晚楓換了衣裳,神態也變了,根本看不出是個傻子。
刺史暗覺不對,轉念又一想,無論宋晚楓傻與不傻,今天晚上這兩個人是必須要死在這裡的。
顧蓉蓉上前是,把黑色頭套一摘,露出下面被罩住的臉。
刺史眸子微縮,一時沒說話,顯然這個結果超出他的預料。
顧蓉蓉笑容更盛:「大人看到她,是不是很驚喜?畢竟是被你親手灌藥毒死的人,你瞧,又活了。」
阿來咬牙不語,刺史盯了半晌,笑道:「你們這是嫌死得太慢嗎?還是覺得,能以此為要脅,讓本官放你們一馬?」
顧蓉蓉轉身在椅子上坐下,絲毫沒有快被滅口的緊張感:「倒也沒有想那麼多,就是個有問題,想問問刺史大人。」
「什麼問題?」
顧蓉蓉問:「冷音音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