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差官到老宰輔馬車前。
「你們怎麼回事?」
席述正在抄顧蓉蓉給他的方子,他雖暫時不回,但方子還是要送回去,交給祖父和父親,他們一定高興,儘早把藥做出來,也能造福他人。
也要寫封信,把事情講清楚,也好讓家裡人知道是人家的好意。
吳差官敲敲車壁,語氣不善:「你們怎麼回事?為何還不走?」
席述和老宰輔對視一眼,挑起車簾:「有事?」
吳差官一愣,這語氣可不似方才他求自己的時候。
吳差官哼道:「問你,為何還不離去?」
席述指車下官道:「這不是官道嗎?怎麼,我不能走?」
「你隨著我們的隊伍,是何用意?」
「沒有用意,既是官道,你們走得,我也走得,有何不可?」席述反問。
吳差官無法反駁,明知事情不是這麼簡單,但也說不出什麼,只好恨恨道:「我警告你們,別有什麼歪心思,我們是奉旨去嶺南,有什麼企圖趁早歇了!若是誤事,休說我,就是皇上也不會饒過你們。」
席述輕聲笑笑,連反駁的話都懶得再說,放下車簾,吩咐車夫:「走快些。」
「是!」
車夫答應一聲,一甩鞭子。
吳差官被揚一臉土,氣得咬牙。
老宰輔眯著眼睛,笑意收斂:「顏家小子不當人,和他爹一個鳥樣兒!自己的親妹子在隊伍里,他倒好,坐著馬車還耀武揚威。」
席述清清嗓子:「老大人,您這話……」
「太糙了?」老宰輔輕嗤,把身後的大引枕調整一下,「老頭子在朝里幾十年,天天注意這注意那,現在都告老了,怎麼,還不能痛快說話?你沒聽那丫頭說嗎?我時日不多了。」
席述:「……」
「我可沒聽見,我聽人家說的是你少食甜,少油膩,多清淡,身體沒問題。」
「不食甜,不吃肉,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和快死沒有區別。」
老宰輔生無可戀地倒下去:「別說我了,當初可是你說的,你認識那丫頭,能說服她讓咱們跟著,我才帶上你的,你可別忘了。」
「沒忘沒忘,您說什麼都對,行了吧?」
「那丫頭過得真是不怎麼樣,」老宰輔嘆氣,「看顧家小子那鳥樣兒就能猜到,不過,既是老夫跟上,就不會再讓她受欺負。」
席述好奇:「老大人……」
「別老大人,老大人,你是怕別人不知道我的身份嗎?」老宰輔不樂意聽,「叫我老祖宗。」
「我比你爺爺都大,不過分吧?」
席述無奈:「行,老祖宗,請問,您為何對她如此感興趣?僅僅是因為她救過您的命嗎?我看未必吧?」
「什麼叫感興趣?你會不會說話?那叫老輩對小輩的關愛,懂不懂?我這人就是重情重意,救命大恩,難道不需要回報嗎?你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席述:「……」得,我純粹自己找罵。
老宰輔閉上眼睛,嘴裡輕聲嘀咕:「當然不只是因為這個,那個丫頭……長得很像一個人呢。」
顧蓉蓉一回到隊伍,冷知棠把水遞給她:「二嫂,治好了嗎?」
「還好,沒什麼大問題。」顧蓉蓉喝一口水,「老人家,路上有個不舒服,在所難免。」
冷知棠接過水囊,看一眼冷音音的方向:「冷音音不知道又抽什麼瘋,好像躲躲閃閃的,在藏什麼。」
「藏是藏不了,」顧蓉蓉嗤笑,「剛才她冒充我,給人家看病開方子來著。」
冷知棠眼睛一下子睜大:「什麼?她會嗎她?膽子真大啊,也不怕人家吃出什麼毛病來?」
「她就是想騙點銀子,方子胡亂開一氣,到藥堂人家也不會給抓藥,所以不會死人,再者,她跟著隊伍走,人家也沒法找她,打的這個意思。」
冷知棠簡直不可置信:「天,這也太無恥了,人怎麼能這樣?」
「不必理會她,」顧蓉蓉眼中染笑,「你就時不時看她一眼,她自己就緊張受不了了。」
冷知棠抿嘴笑:「好。」
行至中午,隊伍停下,後面的兩車馬車也停住。
老宰輔被席述扶下來,活著腰腿:「墊的還是太薄了些,我這老胳膊老腿的,實在是……」
話未說完,扭頭看到從另一輛車上下來的冷星赫。
冷星赫腳一落地,先咳嗽幾聲,才看向他們。
他現在易容,席述和老宰輔都沒有認出他。
老宰輔看他這病怏怏,還咳嗽的樣子,問道:「小伙子,你也來看病啊?」
冷星赫:「……是,是啊。」
「老先生也是?」
他看著老宰輔的「易容」,嘴唇微顫一下。
眉毛粘了點兒,看上去更濃更長了些,左眉上方還貼了個痣,鬍子也加密加長了些。
就他這敷衍似的易容,也就仗著顧文樓入朝晚,那時他已經告老,雖還在京城,但極少再參與朝政,而顧文樓平時又一心在鑽營東宮上,基本上沒怎麼與他面對面見過。
老宰輔本想表示一下自己身強體健,他這個年輕人還不如自己,但想想又不行,如果說身體好,再跟著顧蓉蓉的話,沒準會惹人多想。
他一個老頭子是不怕,但那丫頭還是得要名聲的。
想到這裡,他也咳嗽兩聲,按按心口:「是的,人歲數一大,身體就不好,你這年紀輕輕的,也不行了?」
冷星赫還沒想好怎麼回答,席述清清嗓子,對冷星赫抱歉笑笑:「公子別介意,既然都是病人,那就彼此照應吧。」
說是照應,就是個客套,他拉著老宰輔到一邊:「您吃點什麼?」
「點心,不是帶了嗎?」
「那個太甜了,」席述說,「說了不叫你吃甜的。」
「是不能吃太多,沒說不能吃,」老宰輔糾正,「那你想讓我吃什麼?要不去向差官要幾個雜麵饅頭怎麼樣?那個不甜。」
席述:「……」
他一扭頭,看到冷慢慢拎著一隻兔子,眼睛瞬間一亮。
「兄台,」他上前到冷星赫面前,「既是互相照應,不知能否商量件事?」
冷星赫:方才還叫公子,看到兔子就叫兄台,你想要我的兔子就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