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十字街白樺木公寓外。
換上一身格子西裝、將頭髮梳成大人模樣的哈迪和馬丁道別:「馬丁,我今天就要去寶石城了。」
「提前幾天先過去,五天後就是寶石城大學的統一入學考試。」
他看起來神色輕鬆:「老實說,我從沒想過我會去寶石城考試,目標還是聯邦最好的學校。」
「你讓這一切變成了現實。」
「馬丁,謝謝。」
馬丁笑著說:「你在這種強度的刷題下,能從頭堅持到尾,大多人根本沒有這種毅力。」
「沒有這種堅持和全身心投入,是不可能走到這一天的。」
哈迪滿臉自信,指了指馬丁,用手捶胸:「你等我好消息。」
說完,他就鑽入車裡。
駕駛座上,瓊斯也對馬丁頷首示意。
這幾天,瓊斯將會代替斯派克塔夫,陪哈迪趕赴聯邦首都寶石城,直到考試結束後,再開車將他送回來。
蒸汽車嗚嗚叫著,開往北方。
送別了哈迪,馬丁心情放鬆了些許。
輔導考生可不容易。
尤其這是自己頭一遭接的活兒,就怕壞了招牌。
最近他除去呆實驗室、給義體手槍華爾茲和練槍按摩,剩餘時間都用在了哈迪身上,睡眠嚴重不足。
至於最終考試結果如何,其實很不好說。
馬丁回到地下室,給黑膠唱機擰上發條。
隨著華爾茲舞曲從銅喇叭里飄出,他左手五指在桌上不受控制地輕輕上下敲擊,就像在彈一架隱形鋼琴。
華爾茲倒是不存在供應問題,但紙包火藥是一個麻煩。
最近馬丁在庫房勤加練槍,目前外像蛻變進度為10/320。
他統計過,庫房的槍械櫃裡還有25個布包,每1包20發紙包火藥彈。
500發的彈藥量,武裝一個分局都夠了,對一個只有三人的實驗室來說已經是武德充沛。
可馬丁需要至少3000枚,哪怕用光庫存的所有彈藥,也僅僅滿足六分之一。
如果彈藥大量消耗,還會引來羅伯特懷疑和學校的關注。
馬丁只得另想辦法。
他手指輕輕在桌上敲打著。
彈藥,彈藥……從哪兒來……
他也找過斯派克塔夫。
這位手指幫的二老板說,他可以給馬丁搞來兩百發,要更多的,幫會就沒有庫存了。況且火藥消耗一大,就會被大老闆奧斯本盯上,風險不小。
說到底,燧發槍和彈藥是黑幫的必備武力,但從來不是第一選擇。
馬丁忽然想到,還有個地方能試一試運氣。
他穿上外套,走出了門。
……
最近秋雨不斷,布篷區變得一片泥濘,帳篷上蒙著的帆布都在往下滴水,不知道哪裡的糞水還是泔水被弄翻了,地上到處都瀰漫著黃褐色的穢物混合物。
一股讓人作嘔的惡臭籠罩在整個布篷區。
這裡的人和孩子們卻毫不在意,一個個赤腳走在污穢里,甚至拿著黑麵包,邊走邊啃。
馬丁特意穿了件舊襯衫,但即使如此,他乾淨的臉龐和腳下長靴還是非常醒目,不時有小孩過來問他買不買東西,兜售私酒、菸草、古董與首飾。
其中有個孩子最特別。
「先生,您買了我吧,我可以幫您干任何活兒。」
「洗衣服,做飯,拖地,擦皮鞋,熨衣服,我都會。」
那是一個小姑娘,看起來柔柔弱弱,大概十歲,用爛圍巾裹著上身。她穿了一件破舊寬大的成人黑色長褲,褲腿拖在泥水裡。
「等我大一點了,還可以陪您睡覺。」
「您只用給我一點吃的就行。」
「求求您,行行好,把我買了吧。」
「我只要1個金鎊,我弟弟才死了,我需要給他買個墓地,等我安葬好了他,我就去找您。」
小姑娘雙手捂著臉抽泣。
馬丁只是靜靜看著她:「我來幫你處理你弟弟的墓地和下葬,讓我看看,他的屍體在哪?」
小姑娘鬆開手,帶著淚水的眼裡都是可憐:「您只要給錢就行,不能勞煩您碰我們這樣低賤的人。」
「如果我願意呢?」
「您真是一個毫無仁慈之心的豺狼。」
她罵了一聲,快步逃走了。
馬丁只是笑笑。
他就知道。
布篷區的生存殘酷,若是真的一個弟弟死掉的小女孩,怕是很快就會被人賣掉。哪能在這地方晃來晃去。
馬丁按照麥克給的路線,一路找了幾次,才終於來到那座挨著樹的棚屋。
門上掛著「營業中」的牌子。
屋裡傳來女人壓抑又低沉的叫聲,還有另一個女人叫罵。
馬丁如今身體素質大幅度提升,聽力也進步了一大截。
裡頭隱約的聲音在他聽來無比清晰。
「你這個該死的婊子,我要弄死你,給我叫,叫大聲一點!」
「求求您,我要死了,您太厲害了,天哪,不要,不要……」
「臭婊子!賤人!」
「我的女王,求求您,打我,用力打我。噢天哪,天哪……」
「呸!真是下賤貨。」
……
女人們的喘息聲漸漸平復。
棚門從里被人推開。
走出來一個皮膚黝黑的短髮女人。
她左臉顴骨上有一個W型的刺青,目光銳利,嘴唇豐滿。
女人穿了件熊皮馬甲,裡面是一條白色抹胸,她腰腹充滿力量感,下面是一條闊腿褲,腳蹬有馬刺的皮靴。
她瞥了馬丁一眼,嘴唇動了動,沒說什麼,朝另一個方面走了。
「喲,原來是你啊,馬丁先生。」
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從屋裡傳來。
吉普西只披了件寬大的開領男士白襯衫,襯衫下擺露出一雙筆直白皙的腿,女性軀體若隱若現。
她用手捋了捋有些散亂的頭髮:「進來吧。」
「營業中」的牌子也被吉普西翻到了另一面,變成了「休息中」。
屋裡依舊是那般模樣,凌亂而簡陋,只有繩子上掛的各式女性內衣和內褲,算是比較整齊。
「怎麼了?想來玩嗎?」
吉普西坐在床上,雙腿併攏:「這次沒帶麥克,我們可以好好玩兒……你想怎麼樣都可以,只要給錢。」
「這次來是想要和你談一筆生意。」
馬丁平靜地說。
女人打了個哈欠:「生意?我只會和男人睡覺而已,其他可什麼都不會。」
「你該不會讓我給你當舞伴之類的吧?我只會在床上跳舞,其他地方就笨得和剛孵出來的小鳥一樣。」
「我要3000發標準紙包火藥彈。」
吉普西一下子楞在床上,懷疑是聽錯。
「3000發火藥鉛彈?」
「你在開玩笑嗎?」
馬丁翹起腿:「你認為我踩了一褲子泥到這裡來,就是和你開一個玩笑嗎?」
吉普西立即態度一變,走到馬丁身邊,雙手拉著他的手臂,給他捏了捏胳膊,然後為他倒了一杯熱茶。
「你放心和我做這麼大一筆生意嗎?」
「我對你不放心,不過有人會盯著你。」
馬丁若有所指。
吉普西仿佛想到了什麼,立即笑容滿面,輕輕拍了他的手背一下:「我一向是貨款兩清,口碑很好的。」
「不過你怎麼會認為,我有做這生意的能力呢?」
馬丁指了指大門:「這個棚屋,靠著樹,周圍還算乾淨,在布篷區也算是比較好的環境了。」
「我不認為,一個普普通通的妓女,能擁有這樣一個好住所。」
吉普西打開化妝盒,從裡面捻出一支女士香菸,她用火柴點燃了,放在嘴裡吸了一口。
「麥克跟著你,運氣和眼光都不錯。」
「他是個好運的孩子。」
馬丁拉回正題:「1發紙包火藥彈我給2便士,這是外頭的行貨價格。」
「我也知道,這裡的貨來源複雜,品質上達不到,但沒關係。」
「只要損壞率在5%以內,我都可以接受,能做到嗎?」
吉普西吸了一口煙,談及生意,她仿佛變成了另一個人,沉著而老練:「沒問題。」
馬丁說:「我要3600發紙包火藥彈,算起來也就是15金鎊。」
「可以。不過按規矩,我要拿10%的中介費。」
吉普西明碼標價:「所以你總共需要給16金鎊10銀鎊。」
「好。但我要三天內拿到第一批彈藥。」
馬丁從兜里點了幾張紙幣,放在桌上:「這是1金鎊10銀鎊,算是定金。」
吉普西沒有直接去拿錢。
「等一下。」
她從床下拿出一個盒子,翻出一個小袋子,從裡面拿了幾個紙包遞給馬丁。
「看看貨,就是這樣的品質,也是布篷區這地方最高檔的了。」
「可以試試槍嗎?」
「當然,不過請配合一下。」
她遞給馬丁一個破枕頭。
接著吉普西深吸一口,啊啊嗯嗯地大叫了起來,仿佛在與看不見的人享受床笫之歡。
馬丁立即反應過來,裝填火藥,用槍口頂著破枕頭對牆開了兩槍。
低沉的槍聲被女人高亢叫聲掩蓋。
義體手槍依舊炙熱,表示喜歡。
「貨不錯。」
馬丁吹了吹燧發手槍的槍口白煙。
「當然,不過不知道馬丁先生另一支槍如何呢?」
吉普西走到黑髮青年身前,手指輕輕摩挲著他的胸口,眼裡露出直勾勾的欲望:「要不要試試那一支?這次可以談感情,不談錢。」
「感情可比錢昂貴多了。」
馬丁根本不上鉤,他走到門口:「我住在南十字街七號白樺木公寓的地下室,第一批火藥鉛彈多久能送來?」
「明天晚上,我給你送第一批。」
吉普西又懶懶躺上床,把玩著自己的手指甲,仿佛此前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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