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海運部的宅邸,一間鋪滿天鵝絨地毯的明亮房間裡,用白色大理石砌造的私人泳池裡躺著一位尊貴的病人。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喬金·格魯反手輕輕關上鑲有水晶的拱形大門。
泳池裡的病人一下子從水中坐起來:「怎麼樣?」
部長拉森長著鰓裂的臉上沒有一點體力不支的模樣,只有專屬於中年人的謹小慎微。
「如您所料,迪莉婭過來是故意放話的,目的也是表明,她代表協會這次針對的是古德曼, 而並非海運部。」
這位身經百戰的常務秘書面帶笑容說著:「這對南方海運部是一個好消息。」
拉森立即高興了起來,露出缺了一塊的下牙槽——這一面部特徵被他引以為傲,因為缺牙,笑起來就會顯得很有親和力而沒有攻擊性,會更容易獲得交際優勢。
「來得好,來得好呀。」
「我們示弱,但我們並不弱, 對吧?喬金。」
「毫無疑問,部長。」
拉森雙臂在水池裡劃了兩下水, 忽然想到:「古德曼是子爵,迪莉婭她們真的能搞定他嗎?按照法律法規,他們無權處理留里克貴族。」
「部長,她們當然不可能將古德曼抓捕入獄。」
喬金站在一旁,不緊不慢地說:「不過這次協會和留里克的公開衝突,源頭就是古德曼的個人行為。哪怕他是總部監事,這件事也足以讓議會的議員們大做文章了。」
「監事會一直以來權力巨大,偏偏不僅監督公司,還對議會也有掣肘,不少議員早就想要削減監事會的權力。」
「我想,這會是一個好的開始。」
「而古德曼呢,損害了監事會的利益,按照留里克的正常流程,他的監事也做不了多久了。這個肥差位置,可是很多人盯著的。」
常務秘書的發言一如既往切中要害,讓拉森很滿意。
魚人部長不由露出笑容:「在留里克,寧可什麼也不做, 也不能做錯。」
「您總是深諳此道。」秘書適時拍了個馬匹。
兩個魚人都笑了起來。
拉森一個魚人打挺,坐在一旁的石台上,露出身上藍白相間的中年人鬆弛皮膚。
喬金走到一旁的水晶酒櫃:「部長,還是藍色憂鬱嗎?」
「對,加冰。」
魚人秘書很熟練地倒上一杯藍色的酒,又打開一旁的冰庫取冰塊,將酒遞給自己的老闆。
「工作時間喝酒不太好吧?」拉森忽然臉色有點為難。
「您現在是病人,病人喝酒,有助於緩解壓力。」
「確實,對啊。」
拉森笑著喝了一口:「酒還是加冰最好,雖然天氣很冷。」
他拍了拍水:「喬金,要來一起泡澡嗎?」
「感謝部長的邀請,不過待會兒我還得處理外面的一些雜事,畢竟您現在可是生病……」
「說的也是。」
拉森放下酒杯,忽然又露出一抹憂色:「喬金,你說……古德曼真的是來抓南方海運部的真理騎士的嗎?我是說,真不是沖我們來的?」
他立即又補充道:「我們這些年的報表做得很好看,但只要挑骨頭總有辦法,比如說對外姿態不夠強勢、流程繁瑣、人員開支巨大、越來越多的冗員……」
「部長,請您放心。」
喬金臉上帶著一切盡在掌控中的笑容:「古德曼的確是為了查真理騎士而來,這是可靠消息。」
「但是,我們南方海運部真的有騎士?」拉森一臉疑惑,有些無法理解。
「誰知道呢?不過監事會需要有,那就可能會有。」
喬金點到即止。
「一群可惡的官僚主義者。」
拉森部長用力拍了下水,臉上都是憤怒:「我們在業務部門鞠躬盡瘁,為公司創造財富,他們卻總是在後面扯後腿,生怕公司經營得太好。」
他想了想:「喬金,給我草擬一封信,寫寫古德曼這些天的所作所為……寫清楚,害死了多少聯邦平民,和探險家協會產生了多少衝突,又和基金會的「嗜血天使」沾染了多少關係,讓我們丟失了多少利益,都寫上。
「寫完給我,我來審閱簽字。」
「我要正式發函匯報給董事會,讓他們知道,被他們寄予厚望和權力的監事,到底在做什麼。」
「是,部長。」
常務秘書微微頷首,面帶微笑。
……
距離魚人建築不遠,克拉夫帆船內。
「為了照顧家屬的情緒,讓他們先回家,你看如何?」老魚人建議道。
「恰好相反,正因為他們是家屬,所以有權利知道整個事件的前因後果和真相。」
迪莉婭毫無妥協地針鋒相對:「他們可以選擇原諒造成這一起人為事故的罪魁禍首,但他們得知道,到底是誰傷害了他們的親人和朋友。」
「如果你堅持。」
古德曼抬起淺色的眼睛,平靜地說:「當然可以。」
作為被討論者的男女們卻默不作聲,他們繼續用麻木來保護自己。
「這幾個夢魔,已經被我的英靈從那幾位受害者的腦子裡抓了出來。」
迪莉婭注視著前方魚人,開門見山:「它們在外界格外脆弱,所以很乾脆地招供。」
「夢魔不是主動襲擊的人類,而是被強行命令,潛入這些人的夢中。」
「而背後的指示者,就是你的那隻狗,艾鐸。」
「你有什麼好說的嗎?」
面對直接質問,古德曼只是用手揉了揉眼睛,他緩緩坐起:「艾鐸,來,來,說說,是不是這麼回事。」
地上的那條狗有些不情不願地踱步過來。
它張嘴打了個哈欠,發出馬丁聽過的少年音:「是我讓夢魔去的。」
馬丁一直在盯著這條狗看。
只是它頭頂上全是問號,比起古德曼還要更加難以評估。
這讓馬丁更加小心——或許這條狗比古德曼本人要更加難纏。
「哦?」
古德曼對此仿佛一點也不驚訝,只是雙手放在膝蓋上,看著地上的小狗:「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簡單來說,就是那七個人失去了生存的希望,想死了。」
艾鐸說話又輕又快,它舔了舔嘴巴:「這一點諸位都可以去查證,將死的生命是有預兆的,我能聽到他們絕望的聲音。」
「他們生活過得並不順利,薪水微薄,就和大多數工人一樣。當然了,這是屬於你們聯邦的社會性問題,我不知道怎麼解決,也沒功夫去考慮這個。」
「生存艱難的生命,往往也是最脆弱。」
「所以發生了一些小事——在我看來是這這樣,就足以壓垮這些脆弱的可憐人。」
「死掉的那兩人,一個人的心愛姑娘被一個銀行家娶走了,拋棄了他們昔日誓言,也徹底讓他失去了一切希望;另一個人是在醫院檢查出血液病,治不好,最多還有三個月可活。」
「剩下幾個,賭輸了家當,偷竊,遭到背叛,被欺負毆打……各有各的不幸。」
白狗舔了舔自己的爪子,眼裡露出一絲憐憫:「他們對我表達了友好,這是我回饋善意的方式,比起痛苦地抵達死亡,倒不如獲得短暫的歡愉。」
「我派出的夢魔,都只會製造美夢,這一點你們可以隨便查。」
「大多數普通人一輩子都無法獲得他們在夢裡一秒鐘的真實快樂,否則,他們為什麼要沉溺於夢境呢?」
一番話讓坐在旁邊的受害者親友更是臉色難看。
「看起來,情況已經明了了。」
魚人古德曼慢吞吞地說著,他用那雙有些褪色的眼睛看向迪莉婭:「艾鐸派出了夢魔,但它是本著好意的禮物。它是一個善良的孩子,請不用懷疑,只是有時候未必會有好報。」
「要說它做錯了什麼,就是它不知道,有時候善意也會害人,善良的表達需要更加具有技巧而小心。」
「畢竟大多數人都是脆弱的,就像吹出一個精美的玻璃器皿,得小心翼翼,不能有一點失誤,這大概也是善良和憐憫如此動人的原因。不是嗎?」
迪莉婭對此只是冷冷說:「多麼高高在上的姿態,善意的禮物……你們的一面之詞實在讓人難以認可。」
「所有人都能認清的事實是,兩名工人因夢魔而死,五名工人被夢魔潛入,導致留下了極其嚴重的後遺症。」
「你說得也沒錯,那麼就按照聯邦法律來。」
古德曼並不反駁,他看向旁邊的受害者親友團:「這是一起令人遺憾的事故,所以我願意支付給每一個受到傷害的碼頭工人一筆賠償。」
站在老魚人身旁的聖地亞哥,這時候終於主動開口:「我們已經僱傭了幾位經驗豐富的聯邦律師,對這起事故進行了評估。」
「死亡造成的損失,根據聯邦法律標準,是以該死者的三年平均收入為基礎,也就是15金鎊,上限為10年,古德曼先生願意以最高額度賠付。也就是說,兩位死者的親屬我們會支付一人150金鎊,用以表達遺憾和歉意。」
「還有五名失去部分勞動能力的工人,按照聯邦勞動法,我們選擇對他們最實惠的辦法。即保留他們的工作,報銷他們治病療養的全部費用,並且給予每人24個月薪水的損失補償,即每人30金鎊。」
「這比起格瑞普市發生的一些車禍糾紛和故意傷人賠償,已經足夠優厚。」
聖地亞哥嘴上說著,眼睛不由瞥向馬丁。
這時候他終於能平視對方,留里克公司和背後的古德曼給了他力量和自信。
馬丁卻看也沒看他,只是盯住地上的魔犬,這讓聖地亞哥本來的挑釁無處可使,自己反倒是氣得胸悶。
迪莉婭眼睛從旁邊低頭的受害者親屬們身上掃過,這些人都避開了她的視線,悶頭不說話。
她明白,老魚人早已和他們談好了價碼。
迪莉婭深吸一口氣::「不得不說,古德曼先生真是有著處理後事的豐富經驗。」
老魚人淡淡笑著:「我是一個死過一次的老傢伙,早早退休,已經沒有什麼欲望。能做的有限,傷害他們又能得到什麼呢?」
「這起意外只能說非常遺憾。」
迪莉婭一腔怒火,最終只能強行壓下去。
因為她知道,繼續硬剛下去,也很難讓古德曼受到法律制裁,加上受害者親屬都已經妥協。她繼續緊逼,他們反而會被架在火上烤。
「辛苦迪莉婭小姐跑這一趟,經過這次教訓,艾鐸會明白,以後它不會再做這種笨拙的蠢事。」
老魚人打了個哈欠:「我也困了,就不送幾位了。」
迪莉婭五指捏緊,但看到旁邊那幾個受害者家屬投來祈求的目光,她最終選擇點到即止。
正當她要開口離開,身旁忽然傳來一個聲音。
「賠償善後是一回事,但調查和筆錄程序還沒有走完,我們有理由懷疑,還有其他人或超凡者也被夢魔所傷。」
馬丁不緊不慢地說:「作為犯罪嫌疑人,艾鐸需要配合協會和警方的調查,所以,我們需要帶走它。」
迪莉婭眼睛一亮,朝身後警察說:「幾位警察先生,還等什麼。」
還是大鬍子維恩警探膽子最大,從腰間摸出手銬,拷在了小狗的脖子上。
艾鐸倒是沒有反抗,只是一臉古怪地看著馬丁。
「你有權保持沉默,但你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將作為呈堂證供。」
維恩警探莊重地宣布了一番。
古德曼緩緩扭過頭,看向馬丁:「年輕人,你是誰?」
馬丁迎上對方目光:「馬丁·威爾遜,一位探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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