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火9
好在對方似乎只是路過, 目光沒停留多久,抬腳走了。
丘姍姍也將許梁宜放了下來。
「剛才那個人是陸懷洲, 」丘姍姍道, 「他真的好帥啊!」
許梁宜不知道在想什麼,沒應她。
下半場的論壇,許梁宜聽得有些心不在焉, 一部分的原因是因為痛經, 她每次來例假身體都會很不舒服,連帶著翟修雨跟她說話, 她都沒心情搭理了。
論壇終於結束, 許梁宜收拾東西的時候, 翟修雨道:「我們加個微信吧, 可能以後還能碰上。」
都是同行, 加個微信沒什麼, 社交場合經常遇見的情況,許梁宜便從包里摸出手機。
翟修雨道:「我掃你?」
許梁宜道:「可以。」
她調出微信二維碼,展示給翟修雨, 翟修雨照了下, 手機界面旋即跳出許梁宜的微信, 這時候, 他打了個噴嚏, 「阿嚏!」
翟修雨沒當回事,他揉揉鼻子, 紅著臉對許梁宜道:「好了, 以後常聯繫哦, 今天很高興認識你。」
許梁宜「嗯」了聲。
「小翟,走了。」
有人喊翟修雨。
翟修雨跟許梁宜告別後, 提著電腦包走了。
林樂佳道:「你們等我一會,我去上個廁所。」
丘姍姍:「好的,你去叭。」
許梁宜肚子不舒服,也想上個廁所,林樂佳離開不久,她對丘姍姍道:「我也去上個廁所。」
丘姍姍給了她一個「我懂」的表情,「快去吧,我和思南哥在這裡等你們。」
林樂佳不久後就回來了,這時候許梁宜還沒回來,林樂佳道:「走了啊。」
丘姍姍道:「樂佳姐,等一下樑宜,她剛剛也去上廁所了。」
林樂佳回頭看了眼,「等什麼啊不用等,我們先走。」
丘姍姍:?
「為什麼啊,我們肯定要一起回去的呀。」
丘姍姍道。
林樂佳道:「不用,她一會有人送。」
丘姍姍:?
林樂佳說完那句,提著包就走了。
見丘姍姍和劉思南沒跟上來,說道:「快點啊,我們先走,不用等她。」
劉思南跟了上去,丘姍姍迷糊了一下,只能把許梁宜的東西也拿上,追上去:「樂佳姐,剛才你們上廁所的時候,梁宜跟你說的,她一會有人送?」
林樂佳敷衍地「嗯」了聲,這還用問?
上了車後,丘姍姍準備發信息問一下許梁宜,發現手機沒電了,但林樂佳雖然跟許梁宜不對付,總不至於故意說她有人接,不等她了吧,丘姍姍這樣想了想,便放心下來。
在論壇遇見朋友,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
不過許梁宜的電腦包在她這裡,丘姍姍便對林樂佳道:「樂佳姐,我手機沒電了,麻煩你幫我給梁宜發個信息可以嗎,告訴她,我幫她把電腦包拿了,等會她直接回報社就可以了。」
林樂佳正在刷著手機,似乎沒聽見她的話。
「樂佳姐?」
丘姍姍喊她。
「行,我馬上給她發。」
林樂佳這才回應了她。
「謝謝樂佳姐。」
丘姍姍道。
*
許梁宜上完廁所回來,發現人都走了,她桌上的電腦包也不見了。
她便私戳了下丘姍姍,但丘姍姍沒回她,許梁宜心想他們可能先去了車庫,許梁宜便乘電梯去負一樓。
去停車場卻沒找著人,報社的車好像都不在停車場了。
肚子本來就不舒服,許梁宜煩躁起來,直接給林樂佳打了個電話過去。
響了半天才被接通。
「喂,幹嘛啊?」
林樂佳問。
許梁宜:「你們先走了?」
「啊,對啊……」林樂佳底氣有些不足,「你有人送的吧,所以我們就先走了啊。」
「……」
許梁宜皺起眉:「我有個屁的人送,你腦子有坑?」
「你脾氣這麼大做什麼啊!受不了你,那我搞錯了嘛!我現在叫司機把車倒回去!」
林樂佳道。
許梁宜冷淡道:「不用了,我自己坐地鐵回去。」
她把電話掛了。
能怪誰,只能怪她為什麼每個月這幾天都要來煩人的大姨媽,剛才她在廁所磨蹭得也有些久。
她只是覺得先走了應該跟她說一聲。
丘姍姍沒說,可能有她的原因,而林樂佳肯定是故意的。
許梁宜捂了下肚子,準備轉身往電梯走。
這一轉身,前面是道肉牆。
對方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她身後的,個子頎長,懶懶散散地站在那。
「許小姐。」
先跟她打招呼的,是跟在他身後的黃思成。
許梁宜聲音略低地「嗯」了聲。
陸懷洲冷傲著臉看她,一句話也沒說,許梁宜也沒有跟他打招呼的欲望,繞開他準備離開,黃思成忙說道:「許小姐,您要去哪,我和陸總送您一程?」
他這麼說,也不怕陸懷洲開了他,許梁宜道:「謝謝了,不用。」
可她剛走兩步,一道痞渾的嗓音傳過來:「矯情什麼,分手了,連我的車也不願意坐了?」
許梁宜頓了下,回頭道:「對,我就是矯情怎麼了!」
痛經讓許梁宜沒什麼耐心,她說完那句,繼續往前走,這時候,陸懷洲卻走了過來,他三兩步就追上她,而後他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許梁宜驚訝地看著他。
陸懷洲痞得不像話,淡扯著唇:「有本事叫出來?」
「……」
「神經病啊你,放我下去!」
許梁宜砸他一拳。
陸懷洲一句話也沒說,懶淡淡地,抱著她去到一輛深藍色的卡宴旁邊。
「開門啊。」
他冷冷抬眼,對黃思成道。
黃思成反應過來,忙「哦」了聲,快步走上前拉開后座的門。
這時候有人路過,許梁宜不想跟陸懷洲在外面鬧,他的身份特殊,今天論壇來了很多媒體,她雖然跟他分手了,可並不希望明天在八卦雜誌頭版看見他,任他把她塞進了車裡。
他這樣的舉動,也在她的意料之外。
等他也上了車,關了門,許梁宜淡淡問他:「陸總,我們都分手了,你這是什麼意思?」
陸懷洲理了理因為抱她被弄皺的領帶,道:「前男友不能送送前女友?」
「……」
他這句話許梁宜找不到話反駁,沉默。
陸懷洲瞭眼皮看她一眼,聲音很淡:「回學校還是去報社?」
既然他想送,許梁宜懶得跟他犟了,她足夠了解他,都上了他的車,如果不按照他的意思,他不可能放她下車。
而且她現在痛經,身體很不舒服,有便宜的車坐,她還不坐嗎。
「報社。」
許梁宜淡淡回。
一路兩人無話,車裡很安靜,前面開車的黃思成原本想扯個話題緩和一下氣氛,但沒能成功,言多必失的道理他不是不懂,便給嘴上了封條,也沉默著。
不知道是不是陸懷洲身上的氣場壓人,許梁宜的痛經愈發厲害,她無意識做了些緩解疼痛的小動作,比如掖肚子,比如捂額頭。
陸懷洲突然出聲,對黃思成道:「你很熱?
把空調關了。」
黃思成「啊?」
了聲,他雖然有點摸不著頭腦,但還是乖乖把空調關了。
想像一下,大夏天,外面三十幾度,密閉的車裡不開空調……
空調關了後,許梁宜感覺到痛經的症狀緩解了不少,她側頭看陸懷洲一眼,心想他剛才讓關空調,不會是因為她吧?
可能嗎?
好像不太可能。
許梁宜很快打消了這個想法,懶懶靠到椅背上,漸漸地,她睡了過去。
黃思成通過後視鏡瞥見,等旁邊的人睡著了,右座上的男人,才把目光投到她身上。
*
因為坐的是別人的車,許梁宜睡得並不安穩,沒讓自己睡得太沉,等車要開到報社的時候,她清醒過來。
她醒過來後,往旁邊的人瞥了眼,對方膝蓋上放著一個平板,正在瀏覽文件。
他身寬體長,雙腿交疊著,側臉硬朗又冷毅,下顎線弧度流暢。
可惜這樣的天之驕子,不容她多看。
許梁宜收回了目光,視線投到窗外。
幾分鐘後,車在他們報社門口停下。
陸懷洲嗓音是略冷的冰粒感,淡啞又沉懶:「到了,你可以下車了。」
許梁宜道:「嗯。」
她推開車門,下了車去,想了想,沒直接走掉,她回過身,對陸懷洲說了聲「謝謝」。
這聲謝謝裹了點風。
陸懷洲沒應她,也沒看她一眼,深藍色卡宴重新啟動,很快只能看見一個尾巴。
*
林樂佳本來想去茶水間接水,起身的時候看見許梁宜從外面走進來,臉色看起來不太好,她條件反射地坐了回去,準備等會再去接水。
她原本做好了許梁宜回來後會找她算帳的打算,但小女孩很安靜,徑直去了自己的工位,看也沒看她一眼。
「梁宜,不好意思啊,我之前手機沒電了。」
丘姍姍走過來對許梁宜道。
許梁宜道:「沒事,謝謝你幫我拿電腦包回來。」
「不用謝啦,」丘姍姍看了林樂佳一眼,湊近許梁宜小聲問:「所以梁宜,到底有沒有朋友送你回來啊?
還是樂佳姐騙了我們?」
許梁宜開電腦的手一頓,她安靜了幾秒,才道:「她沒騙你們。」
*
轉眼到了畢業論文答辯的日子,也預告著許梁宜的大學生活接近尾聲。
答辯前一天,她向報社說明合同到期後不會續簽,以便報社給她走離職流程。
當天下午申文林找她談了話,問她為什麼畢業後不想留下來,還說是不是他平時太兇了,把她嚇到了,許梁宜只道,她想去燕城,沒多說什麼。
佰嘉鑫也給她打了個電話,提出可以給她加工資,只要她能繼續留在報社,對於加薪,許梁宜是心動的,沒有人會拒絕高薪,尤其是一窮二白的她,但她已經承諾了伊致林,不可能反悔,便婉拒了佰嘉鑫的挽留。
答辯那天,還算順利,導師有問很刁難的問題,但沒難到許梁宜,答辯順利結束。
六月中旬的時候,許梁宜就麻煩方沁在燕城給她找房子,方沁速度很快,一周不到就給她找了一個離《簡談》雜誌社不遠,房租適中的房子。
離校前兩天,許梁宜開始收拾宿舍里的東西。
室友們早就搬走,宿舍里只剩下她一人的東西,許梁宜想起其他三個人搬宿舍的時候,很多東西捨不得扔的,都是往家裡寄,她呆呆地看著一盒捨不得扔掉的水彩筆,突然發現,她好像早就沒有家了,惠城老家的房子還在,可沒有人可以幫她收快遞。
很多充滿回憶,捨不得扔掉,但留下來又沒有任何用處的東西,總不能一起帶去燕城。
只能扔了。
衣櫃裡,抽屜里,床下面的納物盒子裡,翻出不少跟陸懷洲有關的東西。
這四年他送了她不少東西,很多東西也是跟他一起買的。
裝硬幣的小存錢罐,裝筆的筆筒,貼在柜子上的掛鉤,墊在椅子上的坐墊。
這四年,她好像離他很遠,也離他很近。
近到無孔不入,生活里的點點滴滴,都能讓她想起他。
有個筆記本里夾了兩張照片。
許梁宜和陸懷洲很少合影,也很少會給對方拍照,這兩張照片,似乎是四年來唯一被保存完好的合影。
一張是她跟他去蹦極的時候,他的朋友給他們拍下來的,在一個大峽谷上,她害怕得摟著他的腰。
她猶記得當時的場景。
「很怕?」
陸懷洲低頭看著她,痞壞地笑。
許梁宜道:「沒。」
「不怕抱我抱這麼緊?」
陸懷洲嘲她。
許梁宜皺了下眉,正要鬆開,他把她的手摟回去,「抓緊了,摔殘了我可不管你。」
「能不能不要說這麼不吉利的話!信不信我不跟你玩了!」
許梁宜道。
「想逃?
你自己答應要跟我一起跳的。」
陸懷洲掐了下她的後頸。
許梁宜的確不是臨陣脫逃的人,那是她第一次蹦極,再害怕還是硬著頭皮上了,只要陸懷洲能盡興。
她記得他們當時一起往下跳時,面對兩百多米的極速下墜,她興奮上了頭,差點大喊出一句:陸懷洲,我愛你。
最終還是忍住了,這句話,只在心裡喊著。
另一張,是他畢業時,穿著他們計算機學院的學士服和她的合影。
她記得那天是個風和日麗的晴天。
她跑去找他,陪他照了張畢業照,就是手裡現在這一張。
他畢業的時候,她在,而她畢業的時候,他卻缺席了。
許梁宜自嘲地笑了聲,還真是畢業季,就是分手季。
這兩張照片,許梁宜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處理,讓她把它們撕了扔掉,她做不到,繼續留下,又覺得可笑。
還是扔了吧。
許梁宜沒撕,用一張A4紙把照片包好,而後放到準備抱下樓扔掉的那一堆東西里。
那堆東西里,不少跟陸懷洲有關。
那些都是不太值錢的玩意,它們對於許梁宜而言,只有回憶的價值,但是許梁宜很快收拾出一些值錢的東西。
一顆粉鑽從衣櫃裡掉出來。
除了這顆粉鑽,還有一些耳環手鍊項鍊。
他家裡有金礦,這四年也大方,在物質上,從來對她都很捨得,寢室里翻出來的這些,只是小巫,雲錦灣還有更多。
這些東西應該都很貴,許梁宜看著它們思考了一會,決定把它們都賣了,然後捐給老家的學校,她沒辦法寄回去還給他,這些東西,跟他車庫裡的車一樣,對於他而言,都沒什麼稀奇,他不會在乎這點錢。
而且他不會記得他送過她什麼。
她寄回去了,到他眼裡,反倒會被他看成挑釁。
「兩千萬?」
把粉鑽拿到珠寶行一問,許梁宜驚住。
「是的呀,就是這顆,兩年前在法國德魯奧拍賣場拍賣的,您看,就是這顆。」
櫃員在電腦上找出圖片,讓她看。
許梁宜皺了下眉,道:「我不賣了。」
她回到學校的時候,去了學校內的快遞點,將粉鑽發了順風快遞。
除了那顆粉鑽,其他的耳環手鍊之類的,許梁宜都賣了,換成現金有三百多萬。
這三百多萬,她全部捐給了她就讀過的惠城老家的學校。
流程還在走,可款她一天都打了過去,當晚學校校長給她打了個電話過來:「梁宜,我記得你還在讀大學吧?
怎麼會有這麼多錢捐給學校啊?」
許梁宜是她老家那所高中的優秀畢業生,考上明大的那天,她的照片就被貼在學校大門口展示欄最顯眼的位置,她老家那個地方,不少年紀比她小的孩子,都把她當成偶像,以她為榜樣,正在努力著。
校長一直都有她的電話。
許梁宜本來想匿名捐款,可是匿名捐款走的流程更複雜,她不想拖,就直接通過校長,把款打了過去。
許梁宜道:「不是我,是我一個朋友,他托我這麼做的。」
「可以告訴我他叫什麼名字嗎?
我想給他寫一封感謝信。」
校長說。
「我只能說他姓什麼,他想匿名做好事。」
許梁宜道。
「那他姓什麼?」
校長問。
「陸。」
許梁宜念出他的姓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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