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是最疼自己的人。
祖母已經不在了,這個世上雖然有那麼多的人,可對她好的人卻只剩下了一個江雲馳。
江雪寧突然覺得有些難過,說不清是對親情的失望,還是些別的什麼。
江雲馳將她的小手包在手心,與她低沉而溫和的開口,「你不用再回江府,明日我們一去西岩寺,在祖母的靈前上香。」
江雪寧不再說話了,似乎是默許了他的話。
江雲馳又是賠了她一會兒,眼見著夜色更深,他壓下不舍,輕輕地鬆開了她的腰。
「你要走了嗎?」江雪寧問他。
江雲馳緊了緊她的腰,「不走,你能允許我留下嗎?」
江雪寧又不吭聲了。
江雲馳倒也不願去勉強她,只在她的髮絲上印上一吻,他剛要起身,江雪寧卻喚住了他。
「皇上清醒了嗎?」江雪寧終於問出了這句話。
「醒了,欽天監的人說你與聖上的八字不合,太后已經放棄了讓你入宮的打算。」
「是你的手筆嗎?」江雪寧的眼瞳中蘊著不解,「你一直在北疆打仗,你怎麼會手眼通天到這個地步?」
「寧兒,」江雲馳喚了一聲她的名字,復又將她抱在臂彎,「我從沒想過要去插手宮裡的事,但他不該跟我搶你。」
「可你明知道在他眼裡我只是你妹妹……」
「噓。」江雲馳做了個噓聲的手勢,「咱們不說這些了,好嗎?」
江雪寧明白,他總是不願她提起他們之間的兄妹身份。
江雲馳拿起她的手,放在唇邊印上了一個親吻。
江雪寧的心裡顫了顫,他的側顏俊朗,是掩不住的情深。
她一向很少從這個角度看他,平日裡的他總是太過冷峻,太過威嚴,可此時從她的角度看去,他的眼睫濃密,鼻翼高挺,竟是顯出幾分平日不易察覺的文雅與清俊。
而他的神情又是那樣的溫柔,仿佛她的手就是他手心裡最珍貴的寶貝。
她的鼻子突然有些酸酸澀澀的,她想起小時候自己是那樣的想念他,總愛做些幼稚的小東西寄給他。
年代久遠,有許多小玩意就連她自己都忘了,可他從北疆回來時隨身的行李中卻有一個小箱子,裡面裝著的都是她寄給他的那些亂七八糟的小東西。
有竹蜻蜓,有小手帕,還有她寫給他的,那些歪歪扭扭,寫滿了「哥哥我想你」的信。
想起兄妹倆兒時的情誼,江雪寧的視線漸漸模糊了起來,是,如今的江雲馳是變了,連帶著他對自己的感情也變了。
可不管這份感情變成了什麼樣子,他都曾真摯的,真心的,疼愛過那在京城等著他的,小小的江雪寧。
而她對他呢?她對他難道也就只是兄妹之情嗎?
年幼時,她對他的感情充滿了妹妹對兄長的依戀,隨著她漸漸長大,而他在北疆的名聲也越來越響亮,他打下了一場場的硬仗,聲名遠揚。
少女時的她除了對兄長的依戀外,對他的感情中,又何嘗沒有對英雄的崇拜呢?
甚至就連她及笄後,她也曾悄悄幻想過自己將來夫君的樣子,可每一次,她心裡夫君的影子,都是哥哥的樣子。
她要嫁一個像江雲馳一樣厲害的英雄,嫁一個像江雲馳一樣疼愛自己的人。
可現在,江雲馳就坐在她身邊,拿起她的手放在唇邊細細的輕吻。
她已經擁有江雲馳了。
在這一刻,看著他溫柔俊逸的眉眼,誰又能不動心呢?
江雪寧不曉得自己怎麼了,也許自己和他一樣的瘋了,她有些遲疑的伸出手,去撫上了他的面龐。
江雲馳身子一僵,瞬間向著雪寧看去。
他的黑眸中有震驚,更多的則是不敢相信,只低低的喊了一聲,「寧兒?」
江雪寧的眼睫輕顫著,她似乎回過神來,趕忙想要收回了自己的手,江雲馳卻已是扣住了她的手腕,「你不把我當成大哥了?」
「我不知道,」江雪寧心亂的厲害,有些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他的眉目溫柔,輕輕地環住她的腰,「沒關係,不論你把我當成什麼,都沒關係。」
他笑了,英挺的眉眼間褪去了慣有的冷峻,告訴她,「我會慢慢地等。」
西岩寺。
江雲馳與江雪寧都是穿著一身白衣,一道站在了江老太太供奉在佛堂的靈位前。
兩人為老太太上了香,想起祖母生前的音容笑貌,江雪寧只覺得心如刀絞。
她有許多許多話想和祖母說,可她再沒有這個機會了。
她一直在靈前跪了許久,此處甚是安靜,唯有檀香隱隱。
江雲馳心知她心裡難受,必定有很多話想與天上的祖母說,他安靜的陪著她,也是一直不曾起身。
不知過去多久,擔心她身子支撐不住,江雲馳終是道了句,「寧兒,起來吧,你的誠心祖母已經感受到了。」
江雪寧睜開眼睛,因著前來為祖母上香,她早起至今滴米未進,她一向體弱,也的確是快要支撐不住了。
她點點頭,在江雲馳的攙扶下起身,她跪了太久,剛站起身來便覺眼前一黑,幸得讓江雲馳穩穩地抱在了懷裡。
「這在寺廟裡,祖母還看著,你別這樣。」江雪寧想從他的懷裡抽身。
江雲馳看了她一眼,又去看向佛前的靈位,卻將她抱得更緊。
「祖母,當著菩薩的面,我在此向您起誓,不管今後發生什麼,也不管到什麼時候,我都會傾盡所有護住寧兒,呵護寧兒。」
「她會是我這一生唯一的妻子。」
江雲馳的話音剛落,就聽「嘩啦」一聲響。
江雲馳與江雪寧回眸看去,就見門口處站著一個小沙彌,她手裡端著兩杯茶盞,而今茶盞落地,摔了一地的碎片。
而那正是假扮成小沙彌的許玉婉。
「原來是這樣。」許玉婉臉色煞白,起先只是喃喃自語,而後她便是笑了,那笑意淒涼而哀怨,眼淚也是衝上了眼眶。
「今日是老太太的百日祭,江府閉門謝客,我只得來此為老太太上一柱清香,倒是沒想到,竟讓我看見這樣一齣好戲。」許玉婉笑出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