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姐,這位小公子是西川王的孫兒,太后瞧著伶俐,便召這孩子入宮來陪著解悶兒。」一旁的玉嬤嬤見江雪寧停下了步子,遂是溫聲解釋。
江雪寧點了點頭,收回了目光。
她並沒有和那孩子說話的念頭。
上一世她是這個孩子名義上的母親,而這一世,他們再無任何的關係。
「蟒兒,不要亂跑。」
有女子腳步匆匆,上前拉住了孩子的手。
「娘,剛才有個好漂亮的姐姐走過去了。」蟒兒抬眸看著母親,向著江雪寧離開的方向指了指。
趙茹茹面色微變,倏然握緊了孩子的手,目光遙遙落在江雪寧的背影上。
「娘?」見母親許久沒有吭聲,蟒兒有些茫然的搖了搖母親的手。
趙茹茹回過神來,她低眸向著兒子看去,輕輕撫了撫孩子的發頂,小聲道,「咱們快走吧,太后要見蟒兒呢。」
「娘,孩兒不想進宮,太后為什麼總是召見孩兒?」蟒兒鬧起了脾氣。
「噓!」趙茹茹頓時蹲在了孩子的面前,她的神情嚴肅,一字字的開口,「蟒兒,這種話絕不可以說,被太后召見是無上的榮耀,你一定要乖乖的,哄著太后高興,知道嗎?」
蟒兒扁扁嘴,只能不情願的點了點頭。
趙茹茹隱隱猜出了太后的心意,她雖出身卑微,卻生下來西川王一脈唯一的一個男丁。
即便孩子的父親是庶出,可庶出又如何?西川王的膝下諸子中,唯有裴玄錚膝下有這個兒子。
梁安帝已經三十六歲了,還沒有一兒半女,想來也只能在王室子弟中選一個孩子做嗣子,依著太后接二連三的召見蟒兒,並賞賜無數珍寶來看,太后似乎是屬意蟒兒。
而她是蟒兒的生母。
「好孩子,咱們指望不上你父親,娘唯一能指望的只有你了,」趙茹茹將自己的面頰輕輕地貼向了兒子。
即便裴玄錚登基又能如何?他會立後,會納妃,他會有除了蟒兒的其他兒子。
唯有蟒兒是與她血脈相連的,比起一個薄情的丈夫,她自然更希望能讓自己的兒子坐上那把位子。
「你要給娘爭氣啊,若你討得皇上和太后的歡心,被立為太子,那以後……我們母子再不用仰人鼻息的過日子了,蟒兒,你能明白嗎?」
孩子自是不明白母親話中的含義,可看著趙茹茹滿是希冀的眼睛,蟒兒還是懵懂的點了點頭。
趙茹茹微微笑了,起身牽著孩子的手一步步的向著壽康宮走去,仿佛一步步的都將江雪寧踩在了腳下。
她想起江雪寧為後,她卻為妃的那些日子裡,每一次的的見面她都要卑躬屈膝的向著江雪寧匍匐在地行禮。
即便下了漫天大雪,她還是要去江雪寧的宮室請安,可明明……她才是最早伴在裴玄錚身邊的!也是她為裴玄錚生下的長子!
是了,她差點都要忘了,江雪寧也曾生下過一個兒子。
那個琅兒這輩子應當是沒有出生的機會了,即便有,她也把握讓他落得跟前世一樣的下場。
趙茹茹的眼角划過一絲陰狠。
待來到了壽康宮,她的唇角又是浮起了謙恭的微笑,低眉順眼的與兒子一起走了過去。
北風瑟瑟,天色已是昏暗了下來。
阿勝進來時,就見江雲馳站在窗前,他站定了步子,對著男人的背影喚了句,「將軍。」
江雲馳回過頭,一雙黑目似電,向著他看了過來。
阿勝面露慚愧之色,「屬下今日按著走訪了許多地方,可得來的消息都是……沒有您說的那個嬤嬤。」
「沒有?」
阿勝點點頭,「他們都說沒有這個人。」
「沒有這個人麼?」江雲馳微微苦笑,「最後的線索也斷了,我是真的要稀里糊塗的過一輩子?」
「將軍,您也彆氣餒,要不明日屬下再去幾個地方問問……」
「不必了,」江雲馳淡淡一笑,「其實我來的時候就知道,我們此行多半是一場空。」
「但哪怕只有一絲希望,我也不願放棄,還是想來試一試。」江雲馳語畢,向著眼前的長凳一指,「坐吧,陪我喝兩杯。」
阿勝只得坐下,雙手舉起酒杯,由江雲馳為自己斟了一杯酒水。
「將軍,屬下說句實話,兩國多年來戰事不斷,無數的老百姓流離失所,失去父母的孩子自然也不少,也許……」
阿勝小心翼翼的看了江雲馳一眼,大著膽子道,「也許您的親生父母都已經不在人世了,您是找不到的。」
阿勝說完,已是做好了被江雲馳斥責的準備,但江雲馳的神色如常,聽了這話也只是點了點頭,「你說的沒錯。」
阿勝鬆了口氣,卻是什麼也不敢再說。
江雲馳飲下了自己杯中的酒水,與阿勝道,「咱們明日回京。」
阿勝心中一喜,只以為是江雲馳放下執念,不再追究自己的身世。
「將軍能想開就好。」
「想開就好?」江雲馳向著他看去,一笑道,「你是以為我放棄了江雪寧,從今以後老老實實做江家兒子,做她的兄長?」
「難,難道不是這樣嗎?」阿勝懵了。
「自然不是這樣,」江雲馳喝的酒並不多,但眼底卻已是有了幾分醉意,他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我喜歡她,想要她,跟我是什麼人又有什麼關係,即便我是江家的義子又能如何?」
「將軍?」阿勝大驚,也是跟著站了起來。
「不管我查沒查出我的身世,我都不會讓她離開我。」江雲馳腳步不穩,眼睛亮的駭人,他攥住了阿勝的衣領,竟是將阿勝拽到了自己面前,對著阿勝喝道,「我一直敬著她,疼著她,哪怕我夢裡都是她,但我還是不敢越雷池一步。」
「我千里迢迢跑到這裡來找我的親生父母,來之前我就想過,就算他們是販夫走卒,流民,騙子,牢犯,我統統都認了,我靠我自己,我不需要去仰仗江家,我只是想娶她,阿勝,我只是想娶她!」
「我知道,將軍,您喝多了。」阿勝有些手足無措,只吃力的扶著江雲馳的胳膊。
「她拒絕我,」江雲馳嗤笑,「就因為我當了她十幾年的哥哥,她就拒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