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京城的夜晚深雋而靜謐。
「你確定這是江大人親手給你的?」
女子壓低了聲音,與眼前身著侍衛服飾的男子開口。
「正是,娘娘,大人說,趁著皇上現在膝下還沒有其他的子嗣,這是最好的機會,也是最後的機會。」
「如今中宮懸空,六宮無妃,禮部已是著手準備選秀事宜,一旦有妃子選秀入宮,生下了子嗣,太子之位定將不穩,日後,更是難說了。」
「大人還說,所謂富貴險中求,娘娘是想在這冷宮裡虛度年華,熬一輩子,還是名正言順登臨太后的寶座?一切,全看娘娘如何選擇了。」
趙茹茹的臉色隱在暗處,讓人有些看不清楚她的神色,聽著那侍從的話,她久久不曾出聲。
見狀,那侍從想了想,又是開口,「江大人還說,他在世上唯一的親人只有夫人您了……」
「夠了,」趙茹茹終於冷聲打斷了侍衛的話,「倒也不用說這些話來誆我,不過,我們如今是一根藤上的螞蚱,這倒是真的。」
「那娘娘心裡,可是有了決斷?」
趙茹茹攥緊了手中的瓷瓶,「你回去告訴他,我答應。」
_________
「皇上!」
內侍匆匆忙忙的進了元和殿,對著裴玄錚稟道,「殿下發了燒,情形瞧著還挺兇險。」
「什麼?」裴玄錚聞言頓時放下了手中的奏摺,起身向著裴幼文的宮室大步走去。
太醫已是趕到,待看見裴玄錚的身影后,太醫與宮人俱是齊齊向著裴玄錚跪了下去。
「都起來。」裴玄錚吐出了三個字,快步走到了床前,就見裴幼文雙目緊閉,小臉燒的通紅。
裴玄錚伸出手撫了撫孩子的額頭,低低的喊著孩子的乳名,「蟒兒?」
「蟒兒?」
裴幼文在睡夢中慢慢睜開了眼睛,看見父親,孩子的眼睛一亮,對著父親虛弱的喊了一聲,「父皇……」
「蟒兒不要怕,爹爹在這裡。」裴幼文骨節分明的大手撫上孩子的面龐,他可以照料這個孩子千千萬萬次,可是琅兒……那個他與江雪寧的孩子,他們的心中至寶,他卻再也見不到了。
「父皇,阿娘,我要阿娘……」裴幼文眼淚汪汪的看著父親,小聲哭泣著想要母親。
未幾,裴幼文又是陷入了昏睡中,周身燒的滾燙。
裴玄錚皺了皺眉,終是對著內侍吩咐,「去讓人把趙氏接過來。」
「是,皇上。」
看見宮人的身影,趙茹茹眼皮一跳,頓時起身問道,「如何了?」
「娘娘,那藥奴婢已經給殿下服下了,想來殿下這會兒已經燒了起來,殿下病中思母,皇上一定會派人來接您的。」
趙茹茹輕輕鬆了口氣,「那就好,對了,那藥你可掌握好分寸?」
「娘娘放心,奴婢小心著,只會讓殿下發一場燒,不會傷著殿下根本的。」
「嗯。」趙茹茹緩緩在椅子上坐下,看著眼前這座破敗的宮室,她緩緩攥住了手指,成敗,已是在此一舉。
不知過去多久,外面的天色已是漸漸昏暗起來,終是聽見了內侍的腳步聲。
趙茹茹神情一凜,看見一個內侍快步走了進來,對著她道,「娘娘,殿下病了,皇上下旨,讓奴才接您去重華宮。」
趙茹茹眼眸一亮,很快站了起來。
重華宮中瀰漫著一股藥味。
趙茹茹收斂心神,向著內殿走去,就見床前守著一道明黃色的身影。
她跪拜下去,喊了一聲,「皇上。」
「蟒兒一直再喊你,你好好陪陪他。」裴玄錚將孩子的小手放進了被窩,與趙茹茹沉聲開口。
見他要走,趙茹茹眼神微動,面上浮起一股哀切之色,跪在地上伸出手指,抓住了裴玄錚的衣擺。
「求皇上開恩,將臣妾從冷宮中放出來吧。」趙茹茹淒聲祈求,「不管皇上怨我也好,恨我也罷,那終究都是前世的事了,前世的我犯下的錯,皇上也取了我的性命,這一世還請皇上看在我並未犯下大錯的份上,饒過我吧。」
她的聲音淒楚,望著裴玄錚的目光中滿是水光。
「就算皇上對我並無絲毫的憐憫,可哪怕看在蟒兒的份上,在這深宮中若沒有母親的庇護,蟒兒又該如何是好?」
「皇上……」趙茹茹的眼淚滾滾而下。
裴玄錚有片刻的沉默,最終他一個用力收回衣擺,任由趙茹茹的身子倒在地上。
見他如此,趙茹茹眼中的光瞬間冷了下去,她緩緩站了起來,對著裴玄錚的背影喚了一句,「皇上。」
裴玄錚蹙了蹙眉,他轉過身,就見趙茹茹揮了揮衣袖,有一股異香隨著她的舉動飄灑而出。
裴玄錚眸心一沉,他向後退了一步,對著趙茹茹喝道,「你做了什麼?」
話音剛落,裴玄錚只覺得腦袋裡昏昏沉沉,他想要開口,竟已無法高聲喊人。
趙茹茹唇角含笑,「皇上,您這些日子太忙,太辛苦,我沒別的心思,只想讓您好好歇一歇。」
「趙茹茹,」裴玄錚聲音沙啞,腳步亦是開始虛浮,「你好狠毒的心思。」
「皇上,你怪不得我,」趙茹茹緩步走到了裴玄錚面前,「與其被你關在冷宮過一輩子,不如豁出去,我和蟒兒還有一條生路可走!」裴玄錚的唇角浮起一絲冷笑,「不必口口聲聲將蟒兒掛在嘴上,你滿足的只是你一人的野心。」
「趙茹茹,朕最大的錯,是不該接你進宮。
去給你傷害她們母子的機會。」
一語言畢,裴玄錚一改方才的頹廢之色,眼中頓有精光閃過,他迅速伸出手扣住了趙茹茹的咽喉,將她帶到了自己面前。
察覺到他的手指猶如鐵烙般死死地扣住自己,趙茹茹眼中有驚慌閃過,不敢置信的看著他,「你的手,怎麼,還會有力氣……」
「你真以為朕會由著你和江守之玩弄在股掌之間?」裴玄錚的聲音冷到了極點,一字字的開口,「趙茹茹,你該死。」
「我念在你是孩子生母,已經留你一命,你自己找死,怨不得我。」裴玄錚的手指逐漸用力,「我早該殺你,不管前世還是今生,你都該去給我的琅兒陪葬。」
趙茹茹驚懼的伸出手指想去撥開他鉗在自己咽喉的大手,可不論她如何掙扎,裴玄錚的手指都是仍是死死地箍著她的咽喉。
漸漸地,趙茹茹不再動彈,裴玄錚看著她睜大了眼睛,氣絕在他面前。
他鬆開手,趙茹茹的屍首猶如紙鳶般倒在地上。
眼中滿是不敢置信與驚恐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