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裴老弟,本汗聽說過,這個女人是江守之的女兒,梁安帝還曾將她立為皇后。」
「拋開這些不提,此女還是江雲馳的心上人,咱們擄走了她,足以抵得上千軍萬馬!」
蕭永晟笑聲洪亮,顯是興致極高,「好,實在是太好了!」
江雪寧的腦子裡仍是迷迷糊糊的,她倚在榻上,聽著外間傳來男子的大笑聲,那聲音越來越近,顯是正在向著她走來。
眼前的帷幔讓人掀開,江雪寧看見了眼前的男子,他身形高大,面目粗獷,正是北胡大汗蕭永晟。
在他身邊還站著一個沉默的青年男子,是裴玄錚。
看著眼前的江雪寧烏髮雪膚,玉軟花柔,蕭永晟的眼睛頓時大亮,哈哈大笑道,「江雲馳這小子艷福不淺啊,果真是個美人兒。」
說完蕭永晟伸出手,竟是要上前去撫摸江雪寧的面頰。
裴玄錚伸出胳膊擋住了他。
「怎麼?」蕭永晟皺了皺眉,向著裴玄錚看去。
「別碰她。」裴玄錚看著他的眼睛,吐出了三個字。
蕭永晟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江雪寧,終是一笑道,「行,本汗不和你搶。」
蕭永晟離去前又是意味深長的看了江雪寧一眼,嘿嘿一笑,方才轉身走了出去。
帳中只剩下裴玄錚與江雪寧兩人。
裴玄錚因著有傷在身,又帶傷奔襲的緣故,他的臉色發白,帶著些許的倦意,但一雙黑眸仍是炯炯有神。
「我知道你恨我,但我必須要殺了江雲馳,」他緩緩在江雪寧面前蹲下身,「不論是為了大梁,還是為了你。」
「裴玄錚,你若真的是個男人,就該在戰場上和我哥哥一決高下,而不是用這樣卑劣的手段,用我去挾制他!」
江雪寧的眼睛裡依然滿是恨意。
前世,今生,那麼多的恨加在一起,她從不知道,她有朝一日竟會這樣的恨一個人!
「你和我夢裡不大一樣,我夢裡的你,總是溫聲細語的和我說話,」裴玄錚的眼眸一動不動的看著眼前的江雪寧,「而我一次次的辜負了你,你是記著那些,所以這輩子才恨我,怨我,是嗎?」
「你不要再說這些瘋話,裴玄錚,你到底想做什麼?」
「若我告訴你,我只是想讓琅兒回來,你會相信嗎?」裴玄錚的眼中浮起一束火光,他握住了江雪寧的手腕,與她一字字的開口。
江雪寧的心顫了顫,就連臉色也是變了,她不再說裴玄錚說的是瘋話,她也不再否認裴玄錚那些糅雜了前世今生的夢。
想起那一個小小的,稚弱的孩子,江雪寧聲音顫抖著,「你有法子?」
「是,我有法子,」裴玄錚的雙目深深地看著她,將她拉向自己,「回我身邊,我們一起讓琅兒回來。」
見江雪寧仍是茫然的看著自己,裴玄錚的聲音發澀,「我們生個孩子,就是琅兒。」
江雪寧回過神來,想也未想便是抬起手打了裴玄錚一巴掌。
裴玄錚動也未動的受了這一掌,「你知道我說的是真話,這是讓他回到我們身邊唯一的法子!」
「你那麼的疼他,他生病你守了三天三夜,他第一次喊你娘,第一次會走路,第一次過生日……」
「我知道這些都不是我的夢,」裴玄錚的聲音沙啞,握住了江雪寧的肩膀,「這些都是在這個世上真切發生過的事,你記得,我也記得。」
「這個世上記得琅兒的只有你和我!」
江雪寧的眼眸中蓄滿了淚珠,她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只恨自己的那一支玉簪為什麼沒有刺中他的胸口!
「你不配提他的名字,裴玄錚,是你害死了他,我恨不得殺了你,去替琅兒報仇!」
「你為什麼會認為是我害了他?」裴玄錚眼底血紅,越發用力的握著她的肩,將她帶到了自己面前。
他想起那樣小的一個孩子,會抱住他的腿糯糯的喊父皇。
在這個孩子出生的那一刻,他就認定了這個孩子會是他唯一的繼承人。
琅,一個王,一個良,這一個乳名便寄託了他對這個孩子的期望,他深深地希望這個孩子會是一個好皇上。
除了她的兒子,他從未想過要將來之不易的江山交給其他人。
這樣一個孩子,這樣一個被他視若珍寶,他和她的孩子,他怎麼會去害他?他怎麼捨得去害他?
「不是你又是誰?」有淚水從江雪寧的眼眶中滾滾而下,「他起先只是染了小風寒,他沒有發燒,也沒有咳嗽,他很乖,還會在床上玩著他的布老虎。」
「可你派來了何太醫,何太醫給他開了湯藥,喝下去他很快就沒了精神,他起了燒,渾身都長滿了疹子……」
「我把他抱在懷裡,他還要來給我擦眼睛,讓阿娘不要哭……」
「裴玄錚,他在找你啊,他不停的問我父皇哪去了?父皇怎麼不來看看他?」
「你那個時候又在哪啊?」江雪寧的視線模糊了,她喊出了聲音,身子也幾乎脫力般的坐在了地上。
裴玄錚的臉色鐵青,是,江雪寧說的不錯,他是曾派出了何太醫去為琅兒診治。
他也確實……沒有陪在孩子身邊。
羌人作亂,他在元和殿通宵達旦與眾將商議戰事。
得知琅兒染上風寒後,他匆匆離開了元和殿,半道卻被鳳安宮的人截住,告知他裴幼文騎馬時從馬背上摔了下去,性命攸關。
一個是染上風寒的兒子,一個是落馬重傷的兒子,他選擇去了鳳安宮。
對於琅兒,他只派出了太醫,自己卻陪伴在另一個兒子身邊。
最終。
裴幼文無事,只是摔斷了腿骨,不等他鬆一口氣,毓英已是趕到了鳳安宮,對著他跪地大哭。
他一直不明白,宮中有最好的御醫,有最好的湯藥,為何一場小小的風寒就會奪走一個孩兒的性命……
何太醫是他派遣去的,在琅兒傷重不治後,何太醫沒有等他問罪,便已是畏罪自殺。
他知道江雪寧痛苦的幾乎發瘋,他也曾輟朝數日陪在她身邊,可她依然像一朵日漸枯萎的花。
琅兒的離開幾乎帶走了她全部的生命,不論他如何挽留,都無法再留住她。
可他從未想過,她竟會以為,是他害死了琅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