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馳一手攥著韁繩,另一手牢牢摟著江雪寧的腰肢,將她護在懷中。
途徑城門時,蕭雲馳勒住駿馬,向著匍匐在地的蕭毅道了句,「蕭將軍請起。」
「降軍之將,無顏起身。」蕭毅聲音沙啞,仍是垂首跪在地上。
「蕭將軍言重了,快請起。」蕭雲馳的聲音沉穩,卻透著讓人無法拒絕的威勢。
蕭毅咬咬牙,只得站了起來,抬頭向著馬上的蕭雲馳看去。
這一眼,蕭毅卻是愣在了那兒。
見他如此,蕭雲馳心下瞭然,「你見過我父親?」
「是,」蕭毅如夢初醒,對蕭雲馳的身份再無絲毫的懷疑,當下單手扣在胸前,按著北胡的禮節又是向著蕭雲馳行了一禮。
「大將軍……和王爺長得很像。」蕭毅聲音沙啞。
他的話音剛落,卻有一陣寒風吹來,蕭雲馳來不及理會他,只掀開身後的披風護住了懷中的女子,並與其低聲問了句,「冷不冷?」
語氣十分溫柔。
蕭毅忍不住抬眸,就見蕭雲馳懷中的女子與他搖了搖頭,兩人四目相對,明顯是一對情深愛侶。
見蕭雲馳垂下目光,蕭毅頓時低下頭不敢再看。
一直到蕭雲馳與身後的大軍入城走遠後,蕭毅仍是怔怔的看著蕭雲馳離開的方向出神。
「將軍,」一旁的隨從壓低了聲音,「咱們也快進城吧。」
蕭毅回過神來,回想起方才見到了蕭雲馳的真容,低低的感慨,「他竟當真是大王的兒子。」
「可恨我有眼無珠,三年前我曾和他在戰場上交過手,竟沒有發覺他竟和大王這樣相像。」
「將軍,咱們眼下得知他的身份也不算晚,我們不是投降,而是臣服啊。」
蕭毅一凜,點了點頭,「你說的也有道理。」
蕭毅向前走了幾步,卻又一次停了下來。
「你方才也瞧見了,大將軍懷裡還抱著一個女子,那女子是誰?」
「屬下曾和您說,那女子正是江守之的女兒。」
「什麼?」蕭毅面色微沉,想起蕭雲馳方才對那女子十分愛重的樣子,忍不住低低的道了句,「江守之的女兒……」
北胡,焉支山。
王帳中。
蕭永晟眼眸微眯,打量著眼前的一個身形頎長,面容清俊的年輕男子。
「你就是江守之在信上提起過的裴玄錚?」蕭永晟開口。
「正是在下。」裴玄錚拱手為禮。
「你不是率軍前往北疆鎮壓江雲馳,又怎麼丟下大軍,孤身繞道前往焉支山來見本汗?」
「裴某斗膽來見大汗,是想與大汗聯手對抗江雲馳。」裴玄錚的聲音既清冷,又清晰。
蕭永晟聽的這話,臉色頓時一變。
「江雲馳去年就曾打下過王城,在王城中不知安插了多少內應,如今他若想拿下王城更是易如反掌。」
「大汗心裡也明白,王城必將守不住,不然大汗也不至於千里迢迢前往焉支山。」
「來此之前,我與大燕的皇帝寫了信,大燕也同意出兵。」
裴玄錚的眼眸深黑,他微微上前一步,與蕭永晟繼續道,「如今只要大汗肯與我們聯手,我從北疆出兵,大燕鐵騎穿過漠北草原,您從焉支山起兵,我們三面夾擊,定能拿下江雲馳。」
蕭永晟冷冷的盯著裴玄錚,「大燕一向極少過問大梁的事,你是如何說動了燕帝?他又為何肯幫你對付江雲馳?」
「大燕無鹽礦,多年來只得高價從齊人手中買鹽,累的百姓民不聊生,我答應燕帝,以兗州三座鹽礦相贈,祈求他出兵襄助。」
「你只是西川王的兒子,你說話算嗎?」
「眼下不算,不等於日後不算。」
蕭永晟聞言就是笑,點了點頭,「不錯,本汗也知道你的兒子被立為了太子,日後等小太子登基,你可是攝政王。」
「裴玄錚,你倒也不可小覷。」
「只是本汗不懂,你為何一定要除了江雲馳?」
「他掌管北疆多年,威望空前,將士們認他而不認君上,即便他不是北胡人,北疆的兵力也不可再由他掌控。」
「不論他是否有心謀反,他的存在對裴氏而言都是巨大的威脅。」
語畢,裴玄錚心知自己已是取得了蕭永晟的信任,他取出一幅捲軸,在蕭永晟面前打開,「裴某這次帶來了戰略圖,大汗請看。」
蕭永晟的目光在那幅畫軸上細細看過,眼中頓有暗芒閃過,只大笑著與裴玄錚道,「好,你們梁人有句話,叫做朋友的敵人就是朋友,本汗就交你這個朋友,來,與本汗一道幹了這碗酒!」
裴玄錚從蕭永晟手中接過酒碗,仰頭一飲而盡。
這一晚裴玄錚也記不清自己究竟喝了多少酒。
在被人送進帳子後,他卻覺得頭痛欲裂,迷迷糊糊中,眼前好似多了一個女子。
她的手勢輕柔,拿起帕子為他擦拭著臉龐。
「寧兒?」他嘶啞著聲音低低的喊出一個名字,一時間竟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
依稀記得有一場夢,是他在一場國宴上酒醉,被人攙扶回了元和殿。
而她那會兒剛生下琅兒不久,她在生產時受了大罪,即便出了月子,可整個人也還是消瘦的不得了,但還是悉心妥帖的親自照料著他。
他怔怔的看著眼前的女子,忍不住伸手扣住了她的細腕,將她抱在了懷裡,嘴巴里不停地呢喃著,「寧兒,是你回來了,你回來了……」
「裴公子?」
傳進耳朵的是卻一道柔膩的女聲,並沒有記憶中的清甜與溫柔,裴玄錚霍然從半夢半醒間清醒,他看清了眼前的女子,是蕭永晟派來的侍女。
「出去。」裴玄錚的眼神瞬間冷了下去,鬆開了自己的手。
「公子……」那女子卻並未抽身,而是越發向著裴玄錚靠近,「大汗說了,讓奴婢好好的服侍公子……」
「滾!」裴玄錚低聲喝出了一個字,將她推在了地上。
那女子一愣神,很快從地上起身,離開了裴玄錚的帳子。
裴玄錚揉了揉眉心,仍是頭疼欲裂。
他有些恍惚的躺在了床上,閉上眼睛,央求著那夢中的女子,儘快來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