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終南一風
卓凌風這番話讓人聽著是在羞辱木高峰。但很大意義上,這就是大實話。
以楊過、黃藥師的傲氣,倘若知道自己的神功絕學,去對付木高峰這樣的卑鄙無信之徒,必會覺得清名有損!
當然,最主要就是卓凌風,他自覺施展全力,未能將其一劍擊殺,實在有些汗顏,不想讓神功蒙羞!
至於木高峰聽了這話,內心之氣惱、憤恨,都體現到了行動上。
就見他身子顫抖,掃視了周圍一眼,又緩緩轉過身來,凝視卓凌風,沉聲道:「卓凌風,今日我雖死於辟邪劍法之下,可今日之後,你也將永無寧日!
我的下場,也是明天的你!」
卓凌風微微一笑:「可惜,你是看不到了!」
說著手腕輕輕一抖,長劍血跡滴落,順手一個劍花,「鐺」的一聲,長劍精準歸入腰間劍鞘。
卓凌風自然知曉木高峰臨死,還要給眾人心中種上一顆種子。
世人皆有貪慾。
武學之人在意的,便是神功秘籍,
只是認為自己劍法就是「辟邪劍法」的無知之徒,無論自己怎麼說,他們也會這樣想。
但知曉「辟邪劍法」特性的一些前輩高人,自會有所分辨。
可這一節都無關緊要。
因為他不屑解釋,更不能解釋。
卓凌風轉眼看向劉正風,抱拳說道:「劉三爺見諒,弄髒了貴寶地!」
話音剛落,「咣當」一聲響。
木高峰右手所持彎刀,又掉在了地上。
他直直盯著卓凌風,臉上表情猙獰可怖。但眼神卻很是複雜。
嘴唇動了動,看似還想要再說點什麼,可他口中血如泉涌,也只嗚嗚了幾聲。
緊接著,「哧哧」幾聲響,但見他胸前衣服破開一條裂縫,露出胸膛上的一叢黑毛。
衣服裂開的瞬間,他前胸「膻中穴」一縷鮮血,好似噴泉激射而出。
在月光、雨水的混雜呼應下,綻放如花。
鮮血飛揚間,木高峰那臃腫的身軀,也「噗通」一聲,轟然倒地。
饒是眾人都已猜到,木高峰受了致命之傷,但見到這一幕,也均感駭然。
原來卓凌風早就一劍,刺中了木高峰的「膽中穴」。
這乃是人身要害,他自忖這一劍,劍刃入肉雖只一寸,但憑他這無固不破的劍氣,木高峰武功再強十倍,也必死無疑!
只是木高峰內力霸悍之處,大有門道,適才他全力對敵,內勁凝聚周身,一覺中劍,立即閉住這處穴道。
但這幾句話說完,他已撐到了極限,真氣一散,所受劍傷立時展現。
這場惡鬥雖然短暫,但人人看得驚心動魄,直看到木高峰倒地身亡,眾人還不敢稍動。
天門道人長長吐出一口濁氣,緩緩道:「七星落長空。」
眾人當即一怔,畢竟場上多人都知道「七星落長空」乃是泰山劍法!
這豈不是說卓凌風偷學他們泰山劍法了?
卓凌風一臉淡然,目光卻射在了天門臉上。
天門驀然驚覺,生怕引起誤會,緊接著又搖了搖頭,道:「這劍法與七星落長空有異曲同工之妙,卻不是一路劍法!」
這「七星落長空」,是泰山派劍法的精要所在。分為兩節,第一節以劍氣罩住敵人胸口「膻中」「神藏」、「靈墟」、「神封」、「步廊」、「幽門」、「通谷」七處大穴。
當敵人驚慌失措之際,再以第二節中的劍法擇一穴而刺。
劍氣所罩雖是七穴,致敵死命,卻只一劍。的確與「玉蕭劍法」有異曲同工之妙。
不過泰山派這招刺出,對方倘若輕功高強,立即倒縱出丈許之外,就能避過,它只能寄希望於後招。
而「玉漏催銀劍」卻是劍鋒成弧,來回遊走,劍氣籠罩四方,除了硬擋硬架,再無他途。
可二者其中的玄妙之處,武學修為不到的人也參悟不透。
劉府之人很有眼力,不等劉正風招呼,很快就將木高峰的屍體與血跡給清理了。
江湖人洗地很是專業。
若非空氣中瀰漫著難以消散的血腥氣,哪能知道當世一位一流高手就喪命於此。
劉正風對身邊一管事說道:「快去請卓少俠更衣!」
卓凌風衣服上沾了雨水,內力一催也就幹了,本欲推辭不去。
但見劉正風一臉求肯,當即明了。
自己倘若不去,與天門道人之約,豈不重提?便點了點頭,剛要跟隨劉家管事離去。
一人從人叢中跳了出來,攔住卓凌風,口中叫道:「姓卓的,你還認得我嗎?」
這聲音清脆悅耳,好似黃鸝,可內容卻是讓人為之咂舌!
姓卓的?
以卓凌風如今的聲威,還敢這樣稱呼,這是嫌他寶劍不夠鋒利嗎?
眾人定眼望去,說話之人長相醜陋,滿臉麻皮,身著華山派服飾,也是適才那個不合時宜發出笑聲的女子。
卓凌風上下打量她一眼,見她長相丑的沒眼看,但身形婀娜,一雙眼珠黑白分明,靈動之極,心裡明知她是誰,卻淡聲道:「你長得這麼丑,我怎認得?」
突然之間,群雄轟然大笑。
眾人見這女子直呼「姓卓的」,太過不知天高地厚,但卓凌風自重身份,不想出手懲戒,說一句大實話嗆嗆她,也是理所當然!
可這「醜女」從小被人捧在手心裡,尤其自家大師哥從來不敢違逆她半分,將她的脾氣早慣出來了。
她現在真的很醜,自己也知道。可從卓凌風嘴裡說出來,卻讓她羞怒交迸,嬌喝道:「我丑?你竟敢說我丑?」
卓凌風很是一本正經道:「就你這幅尊容,莫非還要我昧著良心,將你說成仙女嗎?」。
「你……」
醜女用手一指卓凌風鼻尖。
定逸師太截口說道:「靈珊,你還不將這幅怪相給去了,岳師兄看到了,非收拾你不可!莫非在這裡,還怕什麼惡人跟你為難嗎?」
她在來劉府之時,就發現岳靈珊改裝,可對方說自己扮丑,是為了擺脫惡人為難。
怎知到了這會,她還是沒將裝扮改過來。
但她去捋卓凌風虎鬚也就罷了,還用手指卓凌風,這可是拍老虎屁股了。
也只能立刻點出岳靈珊身份,讓卓凌風看在五嶽劍派的面上,不與之計較。
劉正風也道:「原來是靈珊賢侄女,岳師兄到了嗎?」
眾人這才明白,這個膽大包天的醜女,竟是華山掌門「君子劍」岳不群的女兒。
岳靈珊見兩位長輩說話,只好放下了自己的手,點頭道:「劉師叔,我爹肯定會來的,這會在哪裡,我也不知道!」。
說著又狠狠瞪了卓凌風一眼,嗔怒道:「卓凌風,十年前你在華山,一直盯著我看,那時怎不嫌我丑?」
說著猛一跺腳,分開人叢跑了出去。
眾人頓時大嘩,竟然還有這事?
只是岳靈珊說的含糊,眾人也不知卓凌風十年前去華山,是隨師門長輩還是怎樣!
卓凌風也被她這一句話,說的有些不好意思,不由摸了摸鼻頭。
他當年在華山面見岳不群時,岳靈珊的確在場,那時她才六七歲,冰雪可愛。不由想到了她以後的悲慘命運,的確多看了幾眼。
他拜師失敗後,還曾想過,是不是岳不群嫌自己一個流民,多看他的寶貝女兒之故。
所以卓凌風見岳靈珊認出自己,也在情理之中,但見其跑開,也只笑了笑,就跟著劉府中人去了廂房。
待卓凌風一走,劉府大院的眾人,又進了大廳,三五成堆的聚在一起,各自交流起了想法。
「聽木高峰說他死在辟邪劍法之下,你們看清他怎麼死的了嗎?」
「那哪能看清,直到木高峰胸膛飆血,我才知道,他早已中劍了!」
「那我比你強些,我看到卓少俠長劍有一點血跡的時候,便知道那肯定是木高峰的血!」
「都說是辟邪劍法,看不看清重要嗎?」
「可卓凌風剛才幻出無數身影,那又是什麼輕功身法?」
「不知道,終南山的仙法吧?」
「盡他媽胡扯!還仙法!」
「那你說是什麼?」
「這……」
「難怪余觀主一派掌門,人多勢眾,都要毀劍明志,這劍法、這身法,簡直如風似電啊!門派再大,也惹不起這等人物啊!」
「是啊,是啊,我若擁有他的輕功身法,管他哪個門派,誰敢不給我面子!
我一次殺他三五個弟子,就走!
然後再殺,再跑,來無影去無蹤,誰又能奈我何?」
「瞧你這慫勢,敢情人家卓凌風這身武功,就是為了跑了!
人像你一樣不要臉嗎?」
「是啊,是啊!
卓少俠氣勢宏偉,怎會做出這等不上檯面的事來!」。
「唉,終南山是個好地方啊!」
「我決定了,我也要去終南山!」
……
花廳內的燈火,也重新掌了起來。
「天門道長、定逸師太、劉三爺都是當世劍法大家,這卓凌風所施展的劍法,眾位可曾認得?」
一個黑須書生開口問道。
他是陝南打穴名家聞先生,一對判官筆功夫出神入化,當世一絕。
廳上十多位武林大豪,也都將目光看向了天門等人。
天門道人說道:「貧道孤陋寡聞,實在不認得這路劍法。」
定逸師太正色道:「貧尼也不認得!」
劉正風也搖了搖頭,又很是慨然道:「今日見到此等劍法,劉某才知道,數十年苦學委實不足一哂!」。
眾人也都是一臉頹然,頗有兔死狐悲之感。
因為他們清楚,適才與卓凌風對敵的是木高峰,可若換了他們,也是一個下場。
要硬分出個高下,無非就是哪個能再多撐幾劍的問題,思之又是驚駭又是慚愧!
自己年紀一大把,竟然被一個弱冠之年的後生小子,比的什麼也不是了!
花廳內聚集了不少一流高手,內心五味雜陳,均覺「一流」二字,有些名不符實了。
沉默半晌,劉正風眼神閃爍,起身告罪道:「諸位且稍坐,在下去去就來。」
說著出了花廳。
雁盪山何三七摸了摸頜下鬍鬚,輕笑道:「聽說劉三爺有一女兒,芳當妙齡……」
眾人也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但這事不好再多說了。
……
卓凌風在廂房被人伺候洗了個熱水澡,又感受到了「集運珠」的變化,
【氣運值:百分之四十】
他一尋思就知道,殺死木高峰比打贏餘滄海,氣運值增加這麼多,並不是兩人武功差距這麼大。
而是見證之人不同所致!
況且與余滄海之戰,世人多有存疑!
可今日在場親眼所見的一流高手那麼多,誰心裡沒點數。有了這樣的收穫,也不足為奇!
卓凌風身子清爽了,心裡也暢快了,便不想再出去了,還不如好好睡上一覺。
明日劉正風金盆洗手才是大戲,得養足了精神。若將嵩山派幾大高手給揍趴了,估計氣運值還有一漲。
卓凌風正準備解衣就寢,忽聽有人輕輕敲門,便問道:「哪位?」
那人不答,又敲了敲門。
卓凌風早聽出門外之人腳步沉重,呼吸粗重,不是武林高手,便上前打開房門,瞬時只覺耀眼生花。
門外竟是一手托朱漆木盤的少女,她身穿淡黃衫子,大約十七八歲年紀,容貌靈巧端正,雙頰暈紅。
兩人站的又近,女子身上散發出一種玫瑰清香,還有淡淡的脂粉味,一對烏溜溜的眼珠還盯住了他。
饒是卓凌風兩世為人,美女見過無數,可被這等美女近距離盯著看,卻是生平第一遭。驀覺臉皮有些發熱,向後退了一步,道:「姑娘是?」
這女子他從身側擠了進來,說道:「聽說卓少俠喝多了酒,請用些醒酒湯吧。」
說著將盤子放在了桌上,又轉身走了出去。
卓凌風有些丈二摸不著頭腦。
女子忽然回頭一笑,說道:「我叫劉菁。」
卓凌風瞬間恍然,說道:「你是劉三爺的女兒?」
劉菁一笑出門,輕輕把門帶上了。
卓凌風笑著搖了搖頭。
他也沒喝什麼醒酒湯。
送醒酒湯是假,過個眼才是真!
若是合了眼緣,估計劉正風就會在金盆洗手大會後,對他分說這事了。
這一世他沒經歷過這事,但前世這種事,還是聽過的。
這步驟,就是相親的一種!
不由生出了幾番感慨,這等待遇感覺是真好!
並不是說女子有多漂亮,而是他能感受到劉正風對自己的認可,還有劉菁對自己也很有眼緣,否則不會報出自己名字。
但這一切的來源……
都因他手中的這把長劍!
卓凌風便抱著長劍倒頭睡了下去。
雖是合衣而臥,可那床又軟又暖,除了在林家那晚,他以前從未睡過這麼好的床,迷迷糊糊便睡著了。
不知睡了多久,窗外傳來一陣異聲。
卓凌風在這地方原不敢沉睡,頓時一坐而起,捉劍放置膝頭。
一看窗外,仍在黑夜,內息流轉之下,心神澄明,睡意全無。
細察周遭,除了夜風吹動草木的瑟瑟聲響,還伴隨一陣輕微腳步聲。
卓凌風不由尋思:「莫非有人要對我下手?」
不說別的,只他身懷《辟邪劍譜》一事,若說有人覬覦謀奪,亦是情理中事。
當即潛運內勁,布滿周身。
只聽那腳步聲接近屋子丈余處,又傳來一陣衣袂帶風之聲。
卓凌風聽風辨形,便知屋外之人飛身而上,頭下腳上,使了個「倒掛珠簾」式,應該想向房內窺探。
只是聽其身法與呼吸,是個一劍能夠解決的不入流角色。
心下當即釋然,全身鬆弛下來了,但還是不出聲,要看來人想玩什麼花樣!
突然窗格被彈了幾下,一個清脆的聲音道:「姓卓的,你給我出來!」
卓凌風聽得說話之人就是岳靈珊!
可這女子瘋了嗎?
三番四次逗弄自己,真就不怕自己殺了她?
還是說她送給自己一顆糖,就有恃無恐了?
卓凌風自然記的岳靈珊給過自己一顆糖,但那東西對他一個有著二十多歲靈魂的人來說,還不如岳不群給的五兩銀子有用,心裡自沒當回事!
他還未開口,岳靈珊又撲哧一笑,道:「怎麼?堂堂『終南一風』縱橫天下,還怕我一個小女子不成?」
卓凌風一怔,道:「終南一風?誰啊?」
岳靈珊道:「你卓少俠如今大敗余滄海、劍誅木高峰,名頭之響亮、位望之祟隆,儼然與各大派掌門人分庭抗禮!
劉師叔家裡聚集了幾百號天南海北的江湖人物,當即給你送了「終南一風」的字號,年輕俊傑無不艷羨!」
卓凌風知道江湖人給人送綽號,只要叫出去就沒的改了,但「終南一風」讓他不由想到了華山上的一風,說道:「艷羨什麼?你華山也有一風,名頭比我可大多了!」
岳靈珊又不知他嘴裡的華山一風是誰,說道:「你這人怎麼這么小氣,不就沒有拜我爹為師嗎,還念念不忘嗎!
你快點出來!」
卓凌風冷哼了一聲道:「大半夜的,孤男寡女,瓜田李下,讓我出去幹什麼?」
默然半晌,岳靈珊忽地一聲嬌笑,說道:「假道學,這會倒是裝成正人君子來了!」
卓凌風道:「我是不是正人君子要你來說,快走吧,我還要睡覺!」
岳靈珊叱道:「你還想睡覺?
你當著天下人說我丑,你現在是什麼威望,說出去的話,一百個人有九十個都願意信,我以後還有臉見人嗎?」
卓凌風頗覺有些不好意思,遂道:「我早知你那幅丑相是假扮的。
你扮相面目雖丑,可眼神靈動,身材苗條,華山派除了岳大小姐,還有誰能丑的這麼別致。所以我是跟你開個玩笑。
你小時候就冰雪可愛,這我是見過的,雖然十年沒見,但也肯定好看的不得了。
全天下能跟你比美的,這衡山城肯定是沒有!」
正所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岳靈珊本就只是氣不過卓凌風不理自己,而今聽他這麼一說,心中大感受用,登時喜氣洋洋,面溢春花。
倒像她真的美絕衡山城一般,但還是一撇嘴,道:「現在雨已經停了,你必須出來,我要讓你心服口服的為我正名、道歉!
我自己被你詆毀也就罷了,可往後江湖上說『君子劍』與『華山玉女』的女兒,是個醜八怪,你讓我爹我娘如何做人?」
說著飛身落在了地上。
卓凌風心想:「這倒是真的,江湖傳言的確很可怕!」
說道:「好,我馬上去給你證明,就說華山嶽姑娘國色天香,人比花嬌,行不!」
當即起身,手提長劍,推開窗戶,竄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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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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