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烈父女見衛璧被刺瞎,武青嬰比朱九真性子柔和,更知書達禮,自對衛璧的感情也更深摯,便拉著父親,來為表哥報仇。
至於父親能否拿下卓凌風,在她心中自是沒有絲毫懷疑。
因為武烈的武功在他們眼裡都是深不可測,從未遇到過敵手,就連崑崙派掌門對父親也不敢小覷。
可武烈為人謹慎,聽朱九真說卓凌風武功非凡,又使出了疑似「彈指神通」的功夫,一尋思,便又拉上了正在家裡做客的崑崙掌門何太沖夫婦一同前來。
何太沖夫婦在武林中威名赫赫,怎會受武烈驅使?只不過兩人對屠龍刀極為在意,故而對於張無忌的下落很是上心。
武烈便以這種方式請動了二人,只不過,他原本想只將張無忌與朱長齡五年前墜崖之事,說出來便了。
反正兩人肯定屍骨無從了,這也沒什麼。
一路尋來,通過卓凌風與張無忌烤鷹的炊煙,鎖定了位置,卻沒想到張無忌竟然也在這裡。
這遠遠超出了武烈的預想,後悔不迭。
如此一來,成為武林至尊的機會,可不拱手讓人了嗎?
想到這裡,武烈對卓凌風又更恨了三分,雙目凝視於他,寒聲道:「你膽敢刺瞎我門下弟子,仗著誰的勢了?」
口氣之中,甚是慍怒,但何太沖等人都明白,這是在盤卓凌風的道。
這是江湖人慣有的做派,誰也不能免俗。
就連張三丰也不行!
蓋因不只是怕不怕的問題,而是交情的原因。
當今武林,峨眉派這麼霸道,儼然是武林第三大門派的樣子,難道是她們實力強的讓崑崙、崆峒等派惹不起嗎?
不是!
峨眉派除了滅絕師太乃是真正的一流高手,弟子們全都不值一提,可威望卻大的沒邊。
幾個弟子出來,都與一般幫會的首腦平起平坐,這皆因人人均知張三丰與峨眉祖師郭女俠大有交情。
所以不但旁人,就連武當弟子見了峨眉弟子都要矮上一頭,不敢與之翻臉。
那與峨眉派相爭,你得保證自己能夠拿下武當派與張三丰!
那誰有這個能力?
這便是人情的威力!
故而江湖爭鬥之前,先盤道都是人之常情。
卓凌風淡淡道:「武修文、武敦儒雖不怎麼成器,但受到郭大俠薰陶,各個都是面對任何敵人,都敢於亮劍的男子漢,絕非卑鄙無恥之徒,怎料竟有你們這種後輩,呵呵……」
他只知道武烈父女是武家後人,但具體是武修文還是武敦儒後人,卻不記得了。
況且他也不會逢人就說自己的出身來歷。
武烈聽了這話,臉上卻倏地騰起一股紅氣,雙眉倒立,暗暗凝聚功力。
衛璧身邊的一個年輕女子撤出刀劍,對卓凌風怒目相向,也逼了過來,冷冷地道:「姓卓的,你既然不說,那就納命來吧!」
卓凌風斜眼一睨,見她二十二三歲年紀,身穿一件黑色貂裘,身形苗條,相貌清秀,和朱九真的艷麗可說各有千秋,懶聲道:「你是「雪嶺雙姝」之一的武青嬰?」
女子冷冷道:「怎樣?」
卓凌風微微一笑道:「你這對待感情的樣子,倒是大有乃祖之風!
只不過你武家先祖是為了郭大俠的女兒,還情有可原。
你跟朱九真卻為了一個滿肚子男盜女娼的無恥之徒,爭風吃醋,武家兄弟看到你們如此不肖,九泉之下估計也得慚愧不已!」
衛璧面容猙獰,嘶聲道:「師父,師妹,不要跟他多說,殺了他!」
武烈大喝:「你敢辱我先祖,今日就別想活!」呼的一掌,向卓凌風胸口拍去。
武敦儒、武修文兄弟師承郭靖,雖也學過「一陽指」,但武功近於九指神丐洪七公一派剛猛的路子。
他是武修文後人,這一喝威風凜凜,掌隨聲出,勁力雄渾,只激得地下雪花飛舞。
卓凌風笑道:「還不錯!」身形倏地一閃,到了衛璧與武青嬰面前。
武青嬰哪裡見過如此精妙的身法,當即花容失色,但長劍還是刺向了卓凌風。
卓凌風飛起一腳,後發先至,正中她小腹。
當著眾人的面,卓凌風自恃身份,對她一介女流並未下死手,但這也讓武青嬰如遭雷擊,一聲痛呼,跌了出去。
衛璧眼睛已瞎,聽的卓凌風到了身邊,可他聽聲辨位的功夫差的很遠,卻不辨來路,心中大驚,手中出劍亂刺,同時方欲後退。
卓凌風右手倏然探出,將他手中長劍奪過,順手擲地,左手已將他前胸「氣戶穴」扣住。
武烈大驚,飛身來救,雙掌平平推向卓凌風后背,掌勁之凌厲,帶的雪花亂飄。
張無忌雖對卓凌風致人眼瞎的毒辣手段,不以為然,卻也不想見救命恩人吃虧,大叫道:「小心!」
卓凌風也覺武烈勁力之大,不可小覷,但他渾然不懼,右掌向後拍出。
「砰」的一聲,二勁相交。
武烈「蹬蹬蹬」連退三步,待得立定,只覺胸口鬱悶,滿臉駭異之色,暗暗吃驚:「這小子好深的內力。」
卓凌風則帶著衛璧飄退丈許,笑道:「看在武家報國有功的份上饒你們一命!」
說著抬掌給了衛璧一個嘴巴,跟著右手抓住衛璧後頸將之提起,說道:「我那會殺你,如同殺雞,看在朱家份上,饒了你跟朱九真一命,你卻不知好歹!」
衛璧又驚又怒,厲聲喝道:「你刺瞎我雙眼……」話沒說完,卓凌風又抽了他一記耳光,喝道:「你用劍刺我眼睛怎麼不說?」
武青嬰看得心疼不已,但苦於被卓凌風一腳踢的閉住了氣,什麼都說不出來。
何太沖夫婦壓根就不在乎這事,只是看著坐在地上的張無忌,心中尋思:「少林、武當、峨眉、崆峒、華山等派都前赴崑崙山,邀請我們一起覆滅明教,今日若能帶走張無忌,絕不能讓人知曉他落在我們手中,否則將永無寧日了!」
張無忌聽了這話,心中恍然:「原來是這衛璧要刺瞎卓大哥,他才還了回去。跟當年義父要殺我爹娘,娘刺瞎義父一個道理。」
可又一想:「但他武功遠比衛璧、朱九真為高,跟我義父將我爹娘逼的生死懸於一線不同,將他們擊退也就是了,刺瞎眼睛大違恕道。」
卓凌風這話就是說給張無忌聽的,不過他的苦心卻是白費了,這世上終究不是所有人,都認為「以牙還牙」乃是人間正道。
衛璧連挨了兩個耳光,雙頰便似火燒,也醒悟到自己身處危境,如何敢再說一句話。
卓凌風見他不再說話,也不想折辱人,說道:「我有言在先,說過下次再見,定取你命!」
「這就上路罷!」
說罷右掌抬起,落向衛璧頭頂。
武烈又喝一聲:「爾敢!」,右手食指顫動,點向卓凌風手臂,這正是一陽指。
卓凌風出手何等之快,啵的一聲輕響,衛璧頭骨碎裂,身子失去了生命的支撐,軟軟倒在地上。
張無忌與武青嬰見到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不禁嚇得呆了。
卓凌風一掌擊死衛璧,手臂划過一個怪異的弧線,曲指向武烈手指彈去,正是「彈指神通」功夫。
「奪」的一聲,兩指相觸,武烈只覺右指一震,全身發熱,「啊」的一聲大叫,身子飛起,砰的大響,摔了出去。
總算他武功了得,背脊著地後立即躍起,但手指已經斷折,胸腹間熱血翻湧,頭暈眼花,身子剛站直,待欲調勻氣息,立足不定,又俯身跌倒。
張無忌被武烈這夥人騙的險些喪命,見他被打翻在地,不由喝了一聲彩。
「彈指神通」與「一陽指」原是各擅勝場,不分高下,曾在武林中齊名數十年,但那是黃藥師與一燈大師的武學修為,均已臻至登峰造極、爐火純青之境。
武烈雖然修煉一陽指神功數十年,但他得隴望蜀,一腦門子都是齷齪,又能有幾分功力。哪是卓凌風這種武學奇才的對手。
何太沖夫婦對視一眼,暗暗稱奇。
他們見武烈出手與卓凌風對了一掌,不落下風,武功也頗為高強,乃是當世一流的水準,哪知一拼指力,便相形見拙了。
武青嬰正沉浸在師哥喪命的悲痛里,眼見爹爹也被打的倒地不起,不知哪裡生出的一股子力氣,一躍而起,去扶父親。
忽聽得何太沖道:「讓他多躺一會兒!」
武青嬰回過頭來,怒道:「你說什麼?」心想:「爹爹受了傷,你卻幸災樂禍,反來譏嘲。」
何太沖道:「氣血翻湧,靜臥從容。」
武青嬰也是出身名門,登時醒悟,道:「是!」輕輕將爹爹放回地下。
卓凌風冷冷道:「明明坐擁寶山一輩子都受用不盡,卻去貪圖勞什子的屠龍刀,真是一個莫大的笑話!」
武烈明白他的意思,但心中滿是不服,心想:「老子若有本事將一陽指練到登峰造極、爐火純青的境界,自然不會去奪什麼屠龍刀。」滿臉通紅,顫聲道:「果然是……彈指神通。」
卓凌風道:「你倒還有幾分眼力。」
武烈緩過一口氣道:「閣下既會這門絕技,在下先祖定與閣下先輩大有淵源,你如此,未免太過辣手!」
武修文武敦儒曾在桃花島上住過,無論卓凌風從誰手裡學到這門絕技,都能稱的上淵源。哪怕是楊過!
楊過與武家兄弟一直不睦,但也是玩伴,後來也去了嫌隙,為楊過解毒之事,也曾勞心勞力。
卓凌風一擺手道:「少和我扯淵源,若這麼說,普天下不知有多少人,都能和我扯上關係了。」
這話一出,眾人瞬間一驚,均覺他到底是哪裡冒出來的,口氣太大!
卓凌風還真不是吹牛,只從全真教論,他與元朝都能扯上關係。
要知道自家「長春真人」曾被成吉思汗冊封,統領天下道門。
再從武功來歷去論,那就更不敢算了。
武青嬰卻大為氣惱,狠瞪了卓凌風一眼,暗罵道:「他定然與我先祖大有淵源!卻一點不念舊情,仗著武功以強凌弱!」
她也知道自家來歷,故而很是高傲,從她敢對崑崙派掌門人出言不遜,就能看出來。
但何太沖夫婦的臉色,早已難看至極,心想:「張無忌看來不好抓了!」
班淑嫻瞥了一眼何太沖,眼神飄向張無忌,道:「去!」
班淑嫻是崑崙派中的傑出人物,年紀比何太沖大了兩歲,入門較他早,武功修為亦比他稍高。
何太沖年輕時英俊瀟灑,深得這位師姊歡心。他們師父白鹿子因和明教中一個高手爭鬥而死,不及留下遺言。
眾弟子爭奪掌門之位,各不相下。
班淑嫻極力扶助何太沖,兩人合力,勢力大增,其餘師兄弟各懷私心,便沒法與之相抗,結果由何太沖接任掌門。
他懷恩感德,便娶了這位師姊為妻。
少年時還不怎樣,兩人年紀一大,班淑嫻顯得比何太沖老了十多歲一般。何太沖藉口沒子嗣,便娶起妾侍來。由於她數十年來的積威,再加上何太沖自知不是,心中有愧,對這位身為師姊的嚴妻十分敬畏。
可何太沖雖對妻命不敢有違,但在眾人之前,仍要擺足掌門人的架子,「哼」的一聲,疾躍而出,左臂在胸前劃了半圓,屈指如鉤,抓向張無忌肩頭。
張無忌雙腿骨頭還未癒合,不敢動彈,正要抬掌招架,卓凌風已如鬼魅般一閃而至,右掌在何太沖臂上一拂。
何太沖頓覺一道柔和的力道將他手臂盪開,胸口空門大露,卓凌風左掌破空劈來。
何太沖右掌揮出,輕靈無比。
「撲」的一聲,兩人雙掌一交。
何太沖便似擊入深潭,心中暗道不好,一股排山倒海之力已然送來。
何太沖身子連晃,退了兩步,只覺一道暖流直透肌膚,一陣胸悶氣短,滿臉通紅,心頭大驚,身形晃處,已自退開半丈。
手中長劍當即出鞘,喝道:「你究竟是何門派,你又憑什麼管崑崙派的事?」
何太沖是一派掌門,自忖和卓凌風無怨無仇,他在這裡與自己交惡,定然得掂量著點。
怎料他竟敢真的出手相護張無忌。
兩人對了一掌,知道他內力不在自己之下,不想與他比拳腳,也顧不得身份面子,便拔劍出鞘了。
卓凌風笑道:「何掌門,聽我一句,屠龍刀不是什麼好東西,你貪心不改,遲早得死在這上面。」
他與何太沖對了一掌,便知這人內力深厚更在武烈之上,班淑嫻武功也不在他之下,以自己如今的實力,不太好打發這兩人,只盼他們知難而退。
何太沖雙眉一軒,道:「閣下有些小人之心了。
我崑崙派要的不是屠龍刀,而是謝遜的下落。我門下兩弟子高則成、蔣立濤被謝遜害的成了白痴,本座身為一派掌門,焉能不為他們討個公道?」
他說的高蔣二人。昔日在王盤山被謝遜的獅子吼震成了白痴,倒也不是假話。
卓凌風笑了一笑道:「你們這些人明明一肚子齷齪,卻偏偏都有冠冕堂皇的理由!」
說著眼神一凝,冷聲道:「這位張兄弟的身份是因我而揭露的,要讓你們拿了他,我的臉又往哪擱?」
何太沖道:「好!那就劍上見真章!
不過你真不打算說出你的師門嗎?說不定你我兩派也大有淵源!」
卓凌風擺了擺手,說道:「我的師門,諒你也不配知道。只不過你一世英名付諸東流,也莫怪我言之不預!」
班淑嫻卻是大怒,縱身入場,指著卓凌風道:「我倒想看看你怎麼一個言之不預法!你亮兵刃吧!」
卓凌風洒然道:「你們夫妻兩是一個一個來,還是一起上?」
班淑嫻道:「怎麼說?」
卓凌風正色道:「對付一個,還用不上兵刃!」
班淑嫻是崑崙派的「太上掌門」,連何太沖也忌她三分,數十年來在崑崙山上頤指氣使慣了,數百里方圓之內,儼然女王一般,如何能聽的這話。
突然間嗤的一聲響,挺劍直向卓凌風左肩刺去。
這一下拔劍出招的手法迅捷無倫。
在一瞬之前,還見她兩手空空,柳眉微豎,一瞬之後,已長劍在手,劍尖離卓凌風肩頭不及半尺。
卓凌風目中精光一閃,輕嘿一聲,滴溜溜一個旋轉,手掌划過一個玄妙的弧線,順勢在劍刃一彈。
當的一響,饒是班淑嫻見識到了他的彈指功夫,也只覺虎口一熱,長劍險些脫手。
卓凌風眉峰一聳,也是目有訝意。
他這一彈可是用上了十成功力,但卻沒有將其長劍彈掉,對方果然功力不凡。
班淑嫻被他險些彈掉了長劍,心道:「這小子如此輕視與我,果然有非凡藝業!」面色凝重,長劍回處,疾刺卓凌風頭頸。
莫看她剛才險些被卓凌風彈掉長劍,似功夫平庸,實則是因對方這一招太過玄奇所致。
班淑嫻劍法上的造詣確然不同凡響,輕靈之極。這一次連使「金針渡劫」「峭壁斷雲」「日月同轉」「陰陽交錯」「極中有極」等五招。
這是她生平絕學「兩儀劍法」的妙著,兩儀劍法是從四象八卦中變化而出,相剋相生,一氣貫之,是以雖名為五招,使來卻如一招,又快又沉,端的一副名家風範。
以卓凌風之能,也不敢大意。
兩人過了數招,班淑嫻長劍勢若飄風,始終不與卓凌風手掌相碰,只發揮自己劍法所長,不令對方有施展「彈指神通」之機。
可她雖然運劍如風,卻沾不到卓凌風一片衣角,不由駭然,自己出盡全力,不僅占不得絲毫上風,反倒被對方隱隱克制住。
就見卓凌風突然間,身子左右扭動,如龍蛇一般,讓她一招「極道回歸」頓時落空。
她微一錯愕,卓凌風一掌已拍至面門。
班淑嫻長劍一橫,刃口相外,讓他一掌拍來先斷手掌,怎料卓凌風扭身轉到她左側,向她肋下一掌擊到,去勢甚緩,如帶千鈞。
班淑嫻武功也算了得,急忙落掌下護。
「砰」的一聲,這兩掌一撞,班淑嫻氣血翻湧退出一丈開外。她橫劍當胸,臉上再也掛不住了,眼睛一斜,怒道:「你在這等死麼?」
何太沖見夫人發怒,臉上一紅,卻也會意,身子一晃,趕到夫人身前。
何太沖長劍指天,班淑嫻劍尖斜指向地,兩人雙劍合璧,一陽一陰,使的是崑崙派「兩儀劍法」,很是氣定神閒,端凝若山。
崑崙派「兩儀劍法」成名垂數百年,是天下著名劍法之一。是從中國固有的河圖洛書,以及伏羲文王的八卦方位中推演而得,其奧妙精微之處,不可以道理計。
然易理深邃,何太沖夫婦只不過學得二三成而已,可饒是如此,兩人同門學藝,從小練到老,精熟無比,也是未可小覷。
何太沖正色道:「閣下武功高強,何某生平罕見,我夫婦兩隻有以本派『兩儀劍法』請教了!」
說著兩人右袖鼓鼓,顯然都已將內力運上了右臂。
卓凌風何等見識,眼見兩人輕描淡寫,隨隨便便擺了個架勢,但只須手腕一抖,劍光暴長,立時便可傷到敵人身上七八處要害,而且其中均伏下七八招凌厲之極的後著,端的非同小可。(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