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妖瞳食人 水下暗河

  「壁畫?」

  還處於遲疑不決中的鷓鴣哨。

  聽到這話,眸光不由一亮,下意識循聲望去。

  只見陳玉樓不知何時,已經越過石棺靠近了石室最深處。

  牆上火光搖曳。

  但那裡黑霧深重,難以看清,很容易就被忽略掉。

  此刻凝神望去,昏暗的燈火中,隱隱浮現出一片濃墨重彩的影壁。

  見此情形,鷓鴣哨哪裡還敢胡思亂想,將棺蓋重新推回,封得嚴絲合縫,隨即才一把取下磷筒,大步朝陳玉樓那邊走去。

  石室最底的牆壁上。

  錯落分部著足足六七幅彩繪。

  因為封塵了上千年,無人踏足,彩墨絲毫沒有損壞。

  比起之前在西夜古城下聖壇中所見,保存得要完好太多。

  畫師技藝也要高出一籌不止,構圖精細,往往寥寥幾筆就能將畫中人物表現的無比傳神,栩栩如生,躍然其中。

  簡單打量了下。

  鷓鴣哨整個人就被壁畫中內容吸引住。

  只不過,看完前三幅,他臉上卻是難掩驚奇,忍不住回頭看了好幾次石棺。

  之前那枚駱駝鈕座金印的出現。

  讓他以為此間墓主人是姑墨國主。

  但從壁畫看卻不盡然,準確的說,應該是姑墨王子,號稱太陽之子,西域戰神,三十六古國最為英勇善戰之人。

  壁畫中也用大幅筆墨,著重描繪了他的武力。

  自小便展露了超乎常人的勇武。

  五歲研習弓馬之術。

  九歲時,便獨身一人獵回一頭天山雪狼,震動整個部族。

  十三歲統兵,剿滅四起匪患。

  之後數年更是四處征戰,幾乎從無敗績,雖是王子,但與國主也並無區別。

  幾年功夫,便在西域三十六國中闖下偌大名聲,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壁畫中的他騎著白馬,身著鐵甲,意氣風發,英武出眾,振臂一呼間,從者如雲!

  但從第四幅開始,畫風就開始突變。

  姑墨王子雖然戰功卓絕,但姑墨國卻是精絕從屬,備受欺壓,每年必須進貢大量金銀玉器以及牛羊奴隸。

  他心有不甘,曾經數次去往精絕古城,試圖請求國王給與臣民自由,但可惜的是,從始至終,他連精絕國王的面都沒見到。

  於是,姑墨王子毅然決定前去行刺。

  當目光掃過第五六篇畫卷。

  看著王座上那個蒙著面紗,神色冷漠的女子身影時。

  鷓鴣哨眼角忍不住重重一跳。

  畫中女子,與他們當日在西夜古城聖壇中見到的女王一模一樣。

  「所以……那個一統西域諸國的女子,是精絕女王?!」

  他腦海里仿佛有道雷霆落下。

  當日種種疑團迷霧,在這一刻,盡數得到了解惑。

  「看看這最後一幅,才有意思。」

  聽著他的喃喃驚呼,陳玉樓並未回應,而是指了指跟前,意味深長的笑道。

  「什麼?」

  鷓鴣哨眉頭一挑,舉起手中磷筒。

  火光雖然不復之前的熾烈,但也能將巨大的彩卷映照得一清二楚。

  凝神看了眼,畫卷中敘述了兩個故事。

  前者是姑墨王子潛入精絕古城行刺之事。

  只見王子躲在石柱陰影之下,與他同行的勇士已經提刀闖入了王座之外。

  而從來都是以紗蒙面的女王,這一次罕見的以背影示人。

  看著身前的刺客,她神色間卻並未展露出絲毫慌亂,只是輕輕掀開面紗,然後那名姑墨國的勇士刺客便……消失不見。

  沒錯。

  就是憑空消失。

  就像是落入大河中的雨滴,烈日下的薄霧,被蒸發氣化了一樣。

  「怎麼會?」

  鷓鴣哨擰著眉頭,一張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一個活生生的人。

  只是掀開面紗看了他一眼,然後整個就沒了?

  即便見識過無數詭異,但眼前這一幕,他還是有些超出了他的理解範疇。

  巫覡之術?

  還是妖魔之法?

  至少他所見過的法門,絕對無法做到這一點。

  「陳兄,這……這怎麼回事?」

  一連深吸了幾口氣,鷓鴣哨根本顧不上去看後半篇的內容,只覺得心亂如麻。

  「注意她的雙眼。」

  陳玉樓並未回頭,而是伸手划過那道神秘的女子身影。

  雖然只是側臉。

  但揭開的面紗下,還是能夠看到冰山一角。

  女王雙眼……漆黑如墨,幽深無盡,不見半點眼白,就像是嵌入了兩顆黑色玉珠,偏偏又有種詭視蛇行之感。

  鷓鴣哨只看了一眼。

  一瞬間,整個人心神竟是有種陷入其中,難以掙脫的恐怖感。

  眼前無數畫面閃過。

  耳邊有人低語。

  最終畫面定格,耳邊的低吟也凝成了簡單四個字。

  「玉石眼球!!」

  當日聖壇之下見到那枚玉石眼球,他便認了出來,那分明就是遠古扎格拉瑪一脈先祖仿造雮塵珠而成。

  「道兄也看出來了。」

  見他一口道破,陳玉樓這才緩緩回過身。

  「還記得西夜古城壁畫中所記載的傳聞麼?」

  「女王與神明交易,獲得了無邊法力,自此橫掃西域諸國。」

  「這所謂的法力,會不會就是她那一雙妖瞳?」

  陳玉樓聲音不大。

  卻仿佛蘊藏著一種能夠穿透人心的張力。

  「妖瞳……」

  簡單兩個字。

  就像是一雙無形的手,撥開重重雲霧。

  是了。

  在一路所見的全部壁畫中,女王始終都不曾以真面目示人,就算是西域三十六國第一美女,也不會如此。

  所以,她一定是在遮掩什麼。

  或者說必須如此。

  因為她掌控不住雙眼中的力量,若是隨意顯露,會帶來難以想像的災禍。

  「……又是眼睛!」

  巨眼黑蛇、女王妖瞳,還有進入西域之後頸後再度浮現的紅斑鬼咒。

  諸多種種,所有一切。

  全都與眼球有著千絲萬縷,無法剝離的聯繫。

  但它究竟是什麼,鷓鴣哨卻是根本無法猜透。

  遠古時代,先知為了一探究竟,雙眼暴亡而死,先聖也付出了性命的代價,才占卜出雮塵珠三個字。

  之後幾千年時間。

  族人更是一直都在追尋它的路上。

  如今,他自己雖然已經得到許久了,卻也是種無法窺探。

  唯一能夠確認的是的。

  雮塵珠雖然別名鳳凰膽,但和鳳凰其實並沒有什麼關聯。

  應該是某種未知存在的眼睛。

  大妖、魔鬼還是傳說中的神明?

  除此之外,他已經想不到有什麼,能夠影響數千年而不消。

  「陳兄,這精絕古國……大概處於什麼年代?」

  好不容易從雜念中掙脫,鷓鴣哨忽然想到一個被他忽略,卻極為重要的問題。

  在扎格拉瑪族中,關於精絕、西夜以及姑墨諸國,並沒有半點記載。

  同為這一片沙漠中的原住民。

  他想要知道,他們這一脈的族人離開後,到底發生了些什麼。

  「從那些古物明器,以及壁畫敘述。」

  「精絕大概存在於西漢到三國之間。」

  最後一幅壁畫的下半卷,講述的是姑墨王子聯合西域諸國討伐女王,並最終破城,令精絕古國滅亡一事。

  而之前他們在盜寶隊伍中得到的那枚金珠。

  時間線則是拉到了南北朝。

  所以用三國結尾,也是從此推算而出。

  「兩漢三國……難怪了。」

  鷓鴣哨點點頭,這才明白過來。

  先知先聖出現在三皇五帝之前。

  與這其中相隔實在太過遙遠。

  等於他們這一脈動遷之後兩千年,精絕女王才出現在西域。

  「道兄也不必困擾,至少眼下已經得到了足夠多的信息,不是麼?」

  察覺到他情緒變化,陳玉樓輕聲寬慰道。

  這一路上看似雜亂無章。

  但其實所走的每一步,都在指向精絕古城、輪迴宗、雪域魔國、鬼洞以及蛇神。

  一條無形的草蛇灰線貫穿始終。

  等到了聖山之下,通過古城進入鬼洞,一切自然都會浮出水面。

  眼下的他們在茫茫無盡的大漠中行走,就如黑夜總會過去,迎來曙光。

  「是。」

  鷓鴣哨吐了口氣。

  抬起頭,那雙緊皺的眉心舒開,眸子中迷茫也漸漸散去。

  他們這一族都等了幾千年。

  又怎麼會多這幾天?

  「那接下來?」

  目光掃過墨彩壁畫的最後一部分。

  鷓鴣哨又環顧了一眼四周。

  石室到此已經走到了盡頭,再無暗門隧洞。

  「還得去看看井水。」

  陳玉樓搖頭一笑。

  他們此行下來真正的目的,可不是姑墨王子的合葬墓,而是衝著古井而來。

  轉眼已經停留了差不多半刻多鐘頭。

  再耽誤下去的話。

  以崑崙、拐子和老洋人的性格,怕是就要追下來了。

  「差點把這茬忘了。」

  鷓鴣哨一拍額頭,向來冷峻的臉上,倒是多了幾分笑意。

  兩人再不耽誤,提著燈越過遍地白骨,又一連穿過三扇石門,乾燥的空氣一下被陰冷潮濕的空氣覆蓋。

  拽著繩索,陳玉樓縱身一步破開古井中經年不化的霧氣,眸子深處金芒浮動,不到片刻,一股鋪天蓋地的水氣便已經迎面而至。

  手腕一纏,腳尖在水面上一踩。

  下墜的貫勁瞬間散去。

  整個人一下懸在井水之上。

  鷓鴣哨也不慢,只聽見頭頂一陣清脆的機關銷器聲不絕,應該是動用了掘子攀山甲,果然,下一刻,他人便如一頭壁虎緊貼著滿是青苔綠蘚、潮滑濕重的井壁而下。

  捏著一根點燃的火摺子,向井底拋去。

  火光劃開霧氣。

  一片幽深的池水出現在兩人視線中。

  井底遠比他們想像的還要大。

  冰涼刺骨的地下河水,從遠處緩緩流淌而來,此處剛好是一處地下河灣,流水聚集,形成一片幽潭。

  「是活水就沒問題了。」

  陳玉樓隨手勾起一捧井水,靈氣湧入水中,並無任何反應。

  要真有黑蛇潛藏其中,注入了毒液,絕不可能是這種情形。

  張開手指,清澈的河水從指縫裡流走。

  他也順勢放出兩縷神識,從井下幽潭為中心,分別溯流而上,以及隨水而下。

  地下河道蜿蜒狹長,綿延無盡。

  一直到神識消散,超出了最遠的探測範圍消失不見,他也沒能尋到源頭。

  不過。

  好消息是。

  地下河中也沒有發現黑蛇的氣息。

  見他舒了口氣,收回視線,鷓鴣哨不由問道。

  「是茲獨暗河?」

  「應該是了。」

  陳玉樓點點頭。

  這條被古維族人形容為影子般不可捉摸的暗河,確實驚人,發自崑崙山巔,橫穿整個黑沙漠,最終匯入塔里木河。

  他們還好有烏娜帶路,能夠在茫茫黑沙漠中準確找到姑墨州遺蹟。

  不是如此。

  貿然闖入這座神棄之地。

  大概率會成為沿途他們見到的那些古屍。

  迷失方向,最終耗盡乾糧和清水而死。

  如今已經大概知曉了茲獨暗河的走向,不知道神識能否穿透沙丘尋到蹤跡。

  實在不行,他融合了青鱗巨蟒的分水珠,也掌握了一點探知水脈的能力。

  等回頭上去了倒是可以試試。

  「道兄,走!」

  探查至此,已經無需再做其他功夫,陳玉樓招呼了一聲,催動神行法,人如青煙,踩著井壁縱身而起。

  「好。」

  鷓鴣哨點帶頭。

  將磷筒重新收起,這才一拍腹部左側,只聽見咔嚓一道機擴啟動的聲音,足足六七枚精鋼打造的倒鉤暴雨般射出。

  準確無誤的扎入井壁縫隙之間。

  他人則是蜻蜓點水般,腳尖在潭水輕輕一踩,借著水面上的反震,整個人一躍而上。

  「有動靜了……」

  守在井口處的花瑪拐,半蹲在地上,感受著兩條鑽天索上傳回的動靜,他雙眼不由一亮,欣喜的驚呼道。

  「來了,快讓開。」

  老洋人低頭一看,雖然井下漆黑一片看不清情形,但從繩索顫動頻率就能推算一二。

  當即抓著花瑪拐的肩膀,將他往後拉回幾步。

  幾乎是三人站立的剎那。

  兩道身影一前一後,已經從井下衝出。

  「掌柜的,楊魁首,咋樣了,怎麼去了這麼久?」

  見兩人安然無恙,幾人不由鬆了口氣。

  「井下連接暗河,水無毒能用,不過……」陳玉樓笑了笑,「底下有座古墓,所以才耽誤了不少時間。」

  「井下古墓?」

  一聽有斗,花瑪拐眼睛都直了。

  今日一路上,看似挖了不少石頭墓,但根本沒找到值錢的明器,幾乎就是白白浪費力氣。

  沒想到掌柜的兩人下井查探水源,都能遇到座大斗,這運氣簡直無人能及。

  當然是大斗。

  不然以掌柜和楊魁首的眼界,尋常墓葬根本不入法眼,何況還為此耽誤了這麼久。

  「行了,知道你小子想問什麼,等下到了營地再慢慢說。」(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