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2章 六界錨點 司命上人

  歸墟之眼內的幽暗混洞中，林玄之頭頂天極太淵鍾光華流轉，周身垂盪下層層無形水波，看似薄弱，卻輕鬆地將諸般影響阻隔在外。

  扭曲的虛空亂流之中，捲動著各種各樣的破碎之物迅速地朝著混洞深處而去。

  其中絕大多數堅持不了多久便會會撕扯、碾壓成齏粉，無聲無息融入幽暗之中。

  周遭深沉混亂的黑暗之中唯有星星點點的些許事物化作流光一般，不斷投射入更深處，仔細看去也多是一些略有神異的天材地寶、法寶碎片，以及一些修士殘軀。

  畢竟，若無強力的護身手段，便是尋常元神真人冒然進入也堅持不了太久，十有八九會被蠻橫的力量撕碎、吞沒。

  林玄之身旁一直緊繃心神的靈犀真人審視著周遭景象不禁目露異彩，心裡更是不免大大鬆了口氣。

  微微泛著水銀色微光的無形水波般的屏障看似隨時可能被戳破，但靈犀真人分明看見數道堪比上界仙人出手的鋒芒根本難以撼動，反而莫名其妙地就互相碰撞、消融。

  林玄之藉助混洞本身的吞沒之力，化作一團飄忽不定的水銀色流光飛速朝著內部而去，全然超過了周遭星星點點的光芒。

  然而周遭深沉幽暗恍若亘古不變，竟給人一種原地踏步的錯覺。

  林玄之神色淡然，不時閉目推算、感知，不時打量一番靈犀真人，直把本就惴惴不安的對方看得毛骨悚然。

  「前輩，這混洞深不知幾許，更不知通往何處，你我這般一味深入，當真無妨嗎？」

  若說剛進來時，他被一旦「拋棄」還有那麼幾分自行求生的可能，如今嘛……

  林玄之含笑點頭道：「應該快到頭了。」

  「你不信貧道，還不信你家祖師嗎？」

  靈犀真人神色微緩，但仍忍不住心裡大不敬地嘀咕。

  紫雲祖師能耐若真的夠大何不自己進來？

  林玄之見狀仿佛看透了其心中碎碎念，不由替那紫雲真人挽尊幾分：「陽神之境道行雖高，或可深入到底，但只怕到了那裡便要生出不測。」

  「你們的功法是，紫雲真人觀天人妙相後完善的？」

  靈犀真人神色矜持點頭：「正是。當年數位高人得道後皆有道統傳下。」

  「而後多年以來，本派紫雲祖師還數次校訂根本大法，為本派長盛增添了底蘊。」

  林玄之頷首：「紫雲道法確實算得上不錯，不過，只怕也受那天人的大道影響極大。」

  「可還記得紫雲真人等飛升多久了？」

  靈犀真人不由失笑：「當然……額……」

  神色恍惚間，他不免呢喃細語：「祖師等飛升多久了呢……」

  語氣之中很快便有難以掩飾的忐忑與惶恐。

  林玄之瞭然笑道：「不是你們的問題。」

  雖然很多事不清楚，但這人間界中飛升上去的那些聖地祖師顯然修道有成幾萬年不止了。

  便是有再多的秘術、秘法四九重劫也早該不可避免的砸落。

  可如今紫雲真人等顯然仍舊以陽神的道行在天人古界「逍遙」。

  而有一種情況是可以造成如此效果的……

  便是冥府那些正敕鬼神，名錄生死簿者。

  究其原因便是這些人的災劫暫時被靈寶本身所覆蓋。

  一些神道法寶也有如此效果，但暫時免去一應陽神的四九重劫可絕非一般東西所能做到的。

  而且這種好事肯定暫時的，甚至還可能有不同尋常的代價。

  「看來這位紫雲真人是有幾分門道的！」

  念頭電轉間，林玄之霍然目光微斂，慎重地望向前方。

  只見混混沌沌的深沉幽暗中，一點斑駁晦暗，雜糅著的各色光華吐露著，看似微弱，但在這單調、深沉的混洞中卻無比顯眼。

  林玄之頭頂天極太淵鍾悠悠一盪，仙光當即收斂卷著二人直奔光點而去。

  幾個呼吸間便到了近處後，仙光猛然一躍而出，從「孔洞」的糾纏束縛下掙脫，來到外界。

  斑駁晦暗，各種無序的大道法則光華交織的空間中，二人身影浮現，旋即目光皆是一凝。

  只見一具半身數十丈高的人族身軀身著上古服飾，寬袍大袖，頭戴星冠，神色似哭似笑眼神死寂卻仍可見些許不甘之色。

  其下半身似生長於一種奇異樹幹中，上半身延伸而出，雙臂自然垂下，肚臍位置則有無形之力與混洞相連。

  一切從混洞中吞沒而來的事物剛好經由聯繫，流轉於這身軀之內。

  而方才若不主動掙脫「孔洞」的束縛，二人顯然是要去這身軀內走上一遭的。

  「樹幹……」

  林玄之盯著那身軀與樹幹交界處，眼神登時一暗，就在這時紫府之中，玉輪倏而似雀躍一般，透露出幾分本能的嚮往。

  林玄之元神紫氣吐露，將玉輪容納，剎那間靈覺拔高，似變得高渺深遠，恍惚間似見一株樹木紮根虛空，承載顆顆光球、果實，隨風而動間伴隨著稀疏作響之聲也好似一種獨特的大道韻律。

  瞬息之間感受一閃而過，林玄之按下玉輪躁動後再次審視起眼前這具天人之身。

  「三衰……」

  即便自詡見多識廣，經驗豐富，一具如此鮮活生動的純陽道體陳列眼前，林玄之也不免心底哇涼哇涼的。

  一般來說三衰層次的純陽遺蛻氣機便足以輕易重傷元神。

  但一來眼前之身半截深入樹幹，被極大限制了，二來嘛……

  「三世銅鏡的主材料啊！」

  「真慘啊！」

  林玄之目光晦暗，心中不由一陣感嘆。

  原本他已經夠高估三世銅鏡這枚「道種」的主人，不像真實情況更甚。

  「不過，也有銅鏡並未完全將這位一身大道本源盡數榨取的原因……」

  「其留在此處，藉由歸墟連接人間界，又紮根於那古怪樹木中，這是……一種錨點？」

  「樹木自然是需要養料的，冥土那些、眼前這具，甚至其他幾界中的只怕也是，而且還是上乘之列。」

  「以一種品質極高的靈根為支撐，打造六道古界，在其中輪轉脫生，藉由六種玄之又玄的道炁洗身，應該就是前中央鬼帝的目的，為的便是將冥府的手段徹底擺脫？」

  「成功了嗎？」

  想著此界一樣樣的布置，林玄之忍不住嘀咕，這都不成功的話，前中央鬼帝還要上天不成？

  別看赤明大千中純陽真仙數量不少，常有現身，但其中多為普通純陽，渡過一二次衰劫的都少。

  在虛空宇宙一些地方，普通純陽便可坐擁一界的情況也是有的。

  而只論純陽數量，諸天萬界內能和赤明大千相比的也就是道祖、佛陀道場所在，其中大多還是為聽道而去的。

  但反觀這裡，活著的純陽倒是沒直接見到，可死了的卻不少。

  更不要說層次還皆是不一般的！

  人間界的這裡便有眼前這具三衰真君做支撐，那天人、修羅兩界呢？

  下三界或許稍差些，但很大可能也是二衰層次的存在。

  「這老鬼真是狠辣！」

  虛空宇宙內有能耐渡過衰劫的哪有好相與的？

  而排除那些道祖、道君門下，前中央鬼帝可下手的目標還要少上幾成。

  但這其中憑藉自身走到純陽之境的人物手段定然不差。

  還要考慮彼時前中央鬼帝還在冥府任職，行事必有幾分限制。

  當初林玄之還覺得這傢伙掙脫生死簿有些太輕鬆，如今再看只怕是籌謀準備了不知多久。

  「由此看來，天地之根那裡真有蹊蹺的話，也必然不好招架。」

  「難怪、難怪！」

  「敖昇體內那傢伙費盡周折混進來之後仍舊不敢輕易行事。」    思緒翻湧，念頭轉動不停間，林玄之轉而看向靈犀真人：「這便是你們口中那天人妙相了，果真有些門道。」

  道種不存，精華散盡，除去歷經災劫駐留的道體軀殼，這具殘蛻還不如燧皇古界的那句古晉仙屍。

  至少，林玄之可以從其中逆推出古晉的天書來。

  而眼前這個、丹田、紫府雖尚且完好，但體內洞天明顯是「道化」入人間界了，想榨取剩餘價值的難度無疑更大了。

  再者……

  顧及這殘蛻與那古怪樹木連接，林玄之也不好輕舉妄動。

  靈犀真人剛要回應，周身卻泛起了點點光華，紫色雲霞瞬息間瀰漫，襯托的起好似雲中仙人。

  「這……」

  林玄之平靜望去，似乎並不意外，注視著對方周身內外點點光芒飛出，於紫雲之間凝聚成了一道清和飄然的身影。

  只見其一身八卦雲紋法寶，頭面容蒼老而又充滿勃發之機，頭戴蓮花冠，腰間掛著一面三角小旗。

  「這正是人間諸仙之師，道法源頭，司命上人的羽化殘蛻。」

  一道中正平和，語氣喟然的聲音響起。

  靈犀真人氣息明顯跌落了許多，但好在仍舊處於元神地板磚的水準且無其他隱患。

  「祖師真人？！」

  林玄之亦是不禁挑眉一笑道：「紫雲真人。」

  「這般利用我可是不地道得很啊！」

  紫雲真人從容不迫地拱手，歉然笑道：「貧道自然有心直言不諱，但無奈天道監察甚嚴，還請道友見諒。」

  林玄之慢悠悠搖頭，玩味笑道：「不實誠的話，我不介意將真人歸天。」

  天府金雷竹杖出現在林玄之手中，不時閃爍著一陣金色雷火。

  紫雲真人無奈搖頭：「天道運轉之下，自然不會允許有人做出掘其根基的舉動。」

  這回倒是輪到林玄之迷惑：「你要掘人間界之根？這倒是稀奇了。」

  紫雲真人也清楚，不交代個明白，這位天外之人定然不會輕易翻過這頁。

  「司命上人以命運、因果之道為根本方煉就純陽，歷經衰劫而得道。」

  「吾等人界諸仙這一劫中皆觀摩其法相才算走通自身之路，或多或少受到了其大道影響。」

  紫雲真人說著不由一笑：「其中貧道最是契合其道，對命運、因果感悟最深，煉就陽神之後升華了根基，已得其道法三味，偶然見便洞見了幾分天機。」

  「六道註定將崩，便是吾等有幾分生機可勉強存活，也註定會隕落在迅速到來的四九重劫之下。」

  「如此勉力自渡，放手一搏，總比聽天由命得好！」

  林玄之聞言不置可否一笑：「天機……」

  紫雲真人無所謂似地笑笑：「貧道知曉道友的意思，天機或許是人為？那又何妨，總歸於貧道來說並沒有什麼損害。」

  「真人倒是豁達。」林玄之含笑搖頭。

  「所以你的目的是這司命上人的殘蛻？」

  紫雲真人正色點頭：「貧道已在不久前勉強觸及了一絲因果大道的神髓，再藉助一件命運之道的異寶，便可以相近的虛假道種抽取殘蛻中的力量。」

  「剩下的東西，或許便是給道友的。」

  顯然，紫雲真人念頭通明很有「工具人」的覺悟。

  林玄之沉吟著點頭，不免打量了一眼四周：「若成功采了殘蛻大藥，伱十有八九會被這古怪的樹木當做養料留下。」

  「而且，這一錨點算是拔出的話，人間界雖未必會直接崩潰，可……」

  語意未盡，他不由便是一笑，心中明了，隨著自己等人踏上黃泉路的時候，只怕這方天地就進入倒計時了。

  「六道崩潰……」

  恰在這時，心底鍾靈縹緲淡漠的聲音響起：「氣數尚存，並未有窮途末路之象。」

  林玄之眨了眨眼，這才響起鍾靈同樣兼得幾分命運之道在身。

  而不等他發問，鍾靈才唏噓著道：「不過屆時自也沒誰有功夫管他們這些陽神能不能渡過四九。」

  三災來源於本身所在的大千，而四九重劫卻是由虛空宇宙直接降下的考驗。

  一旦六道崩潰的話，這些陽神氣息流露被捕捉到……

  林玄之一時間竟不敢想一堆陽神組團渡劫的場面。

  紫雲真人顯然考慮的很多，雖不能顧及到方方面面，但無疑敢採取些有效行動。

  至於那所謂天機……

  林玄之搖了搖頭暫也不去多想，只悄然退後，抬手示意紫雲真人施為。

  一旁靈犀真人尚且在祖師從自己身體了跑出來的震撼中才回過神來，此時想說什麼又不知從何說起。

  紫雲真人倒也解釋了一句：「幾次校訂道法，我在其中留有了後手，加上那仙符，貧道才勉強渡下幾分力量。」

  「沒什麼其他隱患。」

  紫雲真人上前深吸口氣，化身猛然一漲，顯化法相便要動作。

  這時，整片奇特空間卻忽的一陣晃動，連同歸墟通道都被波及。

  「從樹上傳來的……」

  「有人動了其他錨點？」

  紫雲真人神色恍惚一變：「源頭在天人古界這邊！」

  林玄之聞言反而神色一緩，天人古界？

  那沒事了。

  好兄弟折騰去吧！

  「真人也要加快速度才好！」

  林玄之淡淡提醒了一句，想了想又將天凰金釵插在了髮髻上。

  大力出奇蹟總沒錯！

  好兄弟夠意思，自己也不能替浪費人家心意。

  紫雲真人瞥見後忍不住眼皮狂跳，好一會才鎮定下來，整個人化作一片紫色慶雲般飛騰至司命上人頭頂灑下一片蒸騰的霞光將殘蛻籠罩。

  林玄之在一旁靜靜觀摩，仿佛絲毫不怕自己空手而歸，白白給人當了跑腿。

  而仔細看去便可發現，其雙目似放空一般，幽深之處仿佛又無比繁雜的大道銘文衍生交錯，瞬息之間便組成了各種各樣的結構，只看一眼便足以叫真人感到頭昏腦漲。

  「不像是建木、大椿一類的神樹，也不似蟠桃一般的靈根。」

  「另類的世界樹？」

  「能叫玉輪幾次流露出嚮往的意思，顯然不是尋常之物。更不要說這是前中央鬼帝此處布置的根基所在……」

  「這些人來此除了探究前中央鬼帝本身，這顆樹木只怕也在其考量之內。」

  「便是原本不在，若有發覺的話，也絕不會放過吧？」

  林玄之元神配合玉輪飛速運轉間，一套特殊禁制漸漸成型。

  甚至為了迅速推演，他更不惜損耗大法力與心神的疲憊。

  「都當貧道好用，你使我也使是吧。」

  「到時候偏就給各位個驚喜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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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