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長生門前誘惑多

  天威浩蕩，以雷光為表象降臨塵世，赫赫揚揚。

  林玄之高居天宇打出的第二道天雷明顯強出第一道許多。

  咔嚓咔嚓！

  雷光奔騰之中不僅將本就已經支離破碎的人道血樹與裘長生籠罩，也震碎了燕雲歌的第二道劍光。

  清玄子目光一閃，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已是明白了林玄之意思。

  燕雲歌劍出無悔，道心更堅，經受這麼一遭已然不容易了，便也沒必要非得落得一個弒師的結局。

  蒼藍色的雷光映照著五人各異的神色。

  燕雲歌悵然若失中，忍不住閉目長嘆。

  片刻之後。

  雷光滌盪過的大地之上，裘長生氣若遊絲，生機微弱，眼神茫然地天空。

  燕雲歌身影一閃落至其身旁，低聲喚道：「師父。」

  見裘長生這都不死，殷羨生不由得很是吃驚，剛要上前便被清玄子攔了下來。

  「林師弟天雷之下，其魔道功果已然土崩瓦解。」

  「如今他紫府崩潰，陰神離散，不過強自聚一點神識撐著罷了。」

  幾人只見裘長生艱難地轉過頭看向燕雲歌，臉上表情似哭似笑。

  「到底還是要死了呢……」

  「雲歌，為師給你丟臉了……」

  「不過為師並不後悔！」

  裘長生目光陡然變得清明許多，看向燕雲歌時難免帶了幾分慈愛欣慰之色。

  「雲歌你很好！向為師揮出那樣一劍，如此就算為師消散天地間也放心了。」

  燕雲歌沉默一嘆，忍不住張口欲言，但裘長生卻轉過頭看向林玄之，眼神說不上友好，但並無怨毒。

  「沈星河的弟子倒也沒有那麼討厭。」

  「你推波助瀾送我入滅，我自不會謝伱。但你能攔下雲歌，我也念你個好。」

  林玄之目光一閃，微微點頭笑道：「真人本我蒙塵，一點善念不絕，困於自身內魔深處，如今看來才是真的清醒，當真可喜可賀，總算不是以魔身隕落。」

  裘長生狠狠瞪了林玄之一眼，只覺這話好聽不到哪去。

  其殘破軀體上遍布裂痕，更是逐漸變得透明。

  握住燕雲歌的手，裘長生沉聲叮囑道：「雲歌，長生路上誘惑太多，你當以我為鑑，萬萬要堅守本心。」

  說話間便見其身軀透亮，朝著丹田匯聚而去，數息之間便有一青翠欲滴，生機勃勃的小樹生長而出，其上懸掛一潔白如玉的果實，內里有諸多玄奧紋路浮動。

  「師父？！」

  裘長生身影化作無數光點飛速散去，果實與從天空落下的混洞珠一起落入燕雲歌掌中。

  裘長生面容模糊，聲音似在遠去，語氣複雜：「這應該才是人道聖術，補天之材的用法。」

  「以我之材，補益你身。」

  「雲歌，好好利用為師的「道果」！」

  燕雲歌只覺手中晶瑩聖潔的果實燙手，忙道：「師父萬萬不可！」

  林玄之也想不到裘長生最後會來這麼一手，一時間心中也是感慨。

  「拿著吧。」

  「天雷之下為師自身的功果倒還算清白。」

  「多年來為師對你嚴苛教導，這是最後能為你……」

  聲音戛然而止，天地間再無裘長生的痕跡。

  燕雲歌盯著「長生道果」看了許久許久，最後望向林玄之才緩緩出言道：「多謝道兄助家師解脫……」

  而後不等林玄之回應，其便催動混洞珠直接消失在天邊，只留四人相顧無言。

  清玄子一身氣息早已衰退，此時也不由的面露唏噓感慨之色道：「長生真人太過可惜了。」

  「求道之路上誘惑、誹謗、質疑、詆毀種種皆是劫難，觀他人之路我們尚且可惜高談闊論，點評警醒。」

  「但腳下之路所行途中，誘惑與磨難卻都是無聲無息，常讓人防不勝防，一旦陷入虛妄之中不能堪破……」

  林玄之贊同點頭：「道友言之有理。」

  「前車之鑑，後車之師，但也僅此而已。」

  「吾等堅定道路，丹成上品，雖已走在長生路上，可那道門終究還是可望而不可即，最後觸及了卻也未必人人能推開。」

  生死玄關非等閒，長生門前是祭場。

  四人共同抗敵，方才也算配合默契，但察覺到三人落到自己身上的視線，林玄之不由得挑了挑眉。

  「清玄道友折返而歸，想來不是先知先覺助我和燕道友降服長生真人的。」

  「莫非是心有不忿，想再次切磋一番？」

  林玄之好整以暇的注視下，清玄子攤手一笑：「不敢不敢，在此道國，師弟得天地垂青，御煌煌天威，具超凡脫俗之能，我們三個可不想受雷罰之苦。」

  也要即便抱著那個目的來的現在也無了。

  清玄子用過三花聚頂後，即便有丹藥輔助實力也還要低迷一段時間。

  清平仙子與殷羨生實力也很是不凡，但對上林玄之卻也有點懸。

  況且他們雖三個人來，卻也沒打算要一擁而上。

  而林玄之本就難纏，方才進入那種狀態後更不似凡人，舉手投足的威勢實在驚人。

  即便兩道天雷之後，便迅速退出了那種姿態，但誰也不敢保證林玄之能維持多久。

  林玄之輕輕搖頭，就聽清平仙子言笑晏晏，語氣平緩笑道：「此番還是逸虛師兄明察秋毫，目光如炬直接洞察了人道血樹中長生真人的要害。」

  「只是想不到，完全入魔之後，長生真人竟還保有一點純粹本我。」

  林玄之淡淡一笑道：「善惡本為意之動，人心無常，也是善惡交織，黑白混雜罷了。」

  清玄子頷首附和，隨後才忍不住搖頭苦笑道：「本來朝聖山那邊已算熱鬧，倒是沒想到師弟這裡才是大戲。」

  林玄之無奈一笑，順勢打聽了一些金人爭奪的情況後便目送三人離去。

  「這幾個傢伙……」

  他們明顯是回來想扳回一局，但眼下只能看似自然地離開了。

  打？

  那才是真的頭鐵！

  「這樣的結局你還滿意嗎？」

  一道低沉有力的聲音自身後響起，林玄之不免一驚，霍然轉頭望去就見一身著鎧甲的高大男子面容憨厚而平靜地看著自己。

  剎那間反應過來後，林玄之不由得恭敬行禮道：「晚輩失禮了，敢問玉宸哪位真君當面。」

  聞天佑淡淡一笑道：「貧道聞天佑，師承火靈道君，你喚我聞真君即可。」

  「這樣的結局逸虛子你還滿意嗎？」

  林玄之聞言謹慎回道：「晚輩並無什麼滿不滿意，諸位真君滿意便最好。」

  聞天佑輕哼著看了一眼林玄之：「一位嫡傳出身的陰神尊者隕落你手，你說我們滿意嗎？」

  林玄之從容上前笑道：「長生真人已然前路斷絕，惡業累累有辱玉宸，結果如何大家心知肚明，以其有用之身成全燕道友才是最優選。」

  「這不也是諸位將之送進來的意圖之一？」

  林玄之越說眼神越清澈：「至於諸位真君另一個意圖……」

  「顯然道心蒙昧混亂的長生真人根本看不透，或者沒去想，只看到了晚輩栽種的果實，倒是辜負了長輩們給他最後的機會。」

  「末法之地，道法消退，神通難顯，本是明心見性得見本我的一個契機吧？」

  「可惜長生真人寧願仗著修為，強行施展各種法術都不去留心自身最嚴重問題。」

  「而既然他不成了，便順勢以其成就其弟子，這也是貴派高層的目的吧。」

  聞天佑深深地打量林玄之一番，片刻後輕嘆搖頭：「倒不是個蠢笨的，玄都觀好福氣。」

  「晉陽小世界一行，你已是收穫滿滿了。」

  林玄之謙遜一笑道：「是貴派慷慨，容許吾等小輩在此歷練。」

  「投桃報李，晚輩自然願意推長生真人師徒一把。」

  聞天佑不禁好笑：「所以吾等還要謝謝你不成？」

  「哼，逸虛子你以心魔種子埋入長生子心靈之事真當我們不知道？」

  林玄之心知玉宸真想問罪便不在這裡和自己單獨說了，因而不慌不慌一笑：「真君若要問責，那便需從頭說起了。」

  「不過在此之前，可將白楓島瑤池玄女娘娘法脈出身的流雲羽士請來作為晚輩證人。」

  聞天佑聽了這話也是微愣，旋即呵呵一笑搖頭：「你這小輩當真是半點不肯讓。」

  「罷了，罷了，且完成小比再說。」

  話音未落，聞天佑就直接消失在了林玄之面前。

  「來都來了，當真小氣……」

  林玄之笑著搖了搖頭，便也不再放在心上。

  一晃數月。

  林玄之沒去摻和朝聖山附近各派真傳的較勁與爭奪。

  當然，也沒有不開眼的人來潁城尋他的晦氣。

  一開始不知道潁城是誰的地盤，人們後來也漸漸知道了。

  都是出身名們，精通各種手段的金丹宗師，林玄之的意圖也被眾人猜的七七八八。

  如今他的天道垂青愈發厚重，各派弟子腦袋被驢踢了才自己往道國送。

  甚至林玄之就帶著他那金人在道國不出來才是如今多數人希望的。

  一共十二金人，無數輪爭搶之下有的幾次易主，持有者被打下朝聖山。

  有幾家同門數人進來的更是很有威懾力，至少占有一尊金人。

  而原本可以送一人先晉級的情況，他們也並未那麼做，反而想要更多。

  不過其他人也不傻，很快便各自找尋盟友共同抗衡強敵，你來我往，很是熱鬧。

  至於實在勢單力薄者，眼見無力爭奪，卻也並未直接選擇退出，而是效仿林玄之，轉而去天地間尋求其他機緣。

  三十七位上品金丹宗師互相爭奪，想想都知道會有多激烈。

  林玄之放下道國各方送來的情報忍不住輕笑著。

  只要自己不出道國，那些同道便不敢越雷池一步。

  況且他雖然不動，但道國卻是在數月間擴張了許多，大有橫掃天下之勢。

  定安道人聚民心，行教化，渡苦厄，更有強絕修為。

  一些諸侯治下百姓聽得傳言本就心生嚮往，在道國恩澤降臨城外後，一些城池可謂是不攻自破。

  這也是道國擴張速度極快的原因。

  從人心入手，便有許多便利可尋了。

  青銅燈中火光莫測，這是晉陽眾生內心陰暗念頭聚集而成的心火。

  定安道人畏懼地打了個哆嗦，隨即不舍道：「上仙當真要離去了？」

  林玄之輕笑頷首：「而今這地上道國才算大勢已成，民心所向，秩序穩固。」

  「你以貧道定下的方針舉措，逐步實施，必可造就一方淨土。」

  「至於你自身……」

  「行教化，渡眾生，爾今道德已聚，登天之梯立下，這天地反饋你已收到了吧？」

  定安道人俯身長跪：「上仙慈悲傳法，渡我界眾人，定安感激涕零，願奉長生之牌，終生敬拜。」

  林玄之收起心燈悠然一笑道：「你隨意，我走了。」

  說完便毫不留戀地闊步而出，往紅塵而去，奔向朝聖之山。

  紅塵如獄，終生皆苦，他觀修士之心久矣，如今也該好好感受眾生之念。

  至於那些等著自己出道國，攀登朝聖山的人？

  且等著去吧，後悔的反正不會是他林玄之。

  觀人觀己，再觀眾生，如此方能將心魔之法，以道煉魔推至更高層次。

  此前林玄之雖然也算在心魔法上進境斐然，天賦異稟，但卻也受限於法門，受限於閱歷，乃至於玉輪。

  甚至不知不覺中，心生了倨傲浮躁之意。

  而借長生真人之故他又是多了幾分感悟。

  更不要說，天意垂青，以身合道下另一番境地的所見所感。

  「借天道練法，借眾生煉心，借諸位同道練手，呵呵。」

  林玄之身影扎入茫茫人海，與眾生同去，隨人心起伏，絲毫不去關注朝聖山的情況。

  但他不關注，卻架不住一些人心急了。

  有清玄子的提醒，林玄之不出來，道國誰敢去？

  他們在朝聖山前聚集的主要原因本也有堵林玄之的意思。

  但偏偏人家不來呀！

  玉宸派白崇山神色也有幾分無奈，看向近來沉默寡言的燕雲歌道：「以師弟的了解，林師弟會是什麼個章法？」

  燕雲歌微微思索片刻後，才緩緩道：「以我之見，林道兄會讓大家很難受……」

  「對，很難受。各種難受，心理上，身體上的。」

  白崇山眼角抽搐，忍不住鬱悶道：「小比之前便已經開始難受了。」

  「如今他人不出現，大家在此打了散，散了打，等得又焦急，可不是哪哪難受。」

  這時孟長空從外面走來道：「以我之見，你們兩個還是先出去，讓我在這裡會會林道友才是。」

  他們剛好從一個散仙門下拿奪來了第二尊金人。

  「再等等吧，不急。第八層清玄子的翻天印也不好闖。」白崇山搖頭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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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