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師徒局

  林玄之五人隱隱將裘長生圍住，但明顯識破他們的意圖裘長生也絲毫不慌。

  見燕雲歌仍舊「執迷不悟」，裘長生表現得也是雲淡風輕，可幾人都看得出來，對方再是如何正常也早已是截然不同的人。

  「爾等小輩自不量力，既然執意與我為敵，那便休怪我不留情面了。」

  林玄之蹙眉揮手，太上九清拂塵於虛空散開，清氣彌盪之中，將方圓百丈之內一些隱蔽的手段激發而出。

  但見一株通天血樹自裘長生身後拔地而起，枝葉茂密的樹冠之中一顆又一顆成熟、未成熟的果實於空中搖晃，而探出枝葉上遍布紋理，好似人的血管。

  就在無聲無息之間裘長生已是操控血樹靠近了五人。

  清玄子幾人心下一驚，連忙各施手段，將會鬼鬼祟祟潛伏靠近的枝葉擊退。

  裘長生漆黑如墨的雙目忍不住瞪向林玄之，暗自哼道：「《太上說清氣九變妙經》？」

  清氣於林玄之翻湧成祥雲將之護住，面對一個入了魔的頂尖高手，法力消耗自然得先忽略了。

  若是從前，即便有拂塵在手林玄之也未必能發現裘長生暗自施展的陰招。

  但修成了清氣化神術之後，他對太上九清拂塵的操縱愈發得心應手，對陰邪魔氣等的感應也極為敏銳。

  徹底入魔之後，裘長生對人元補天神樹自然無需再粉飾裝點，以魔扮道。

  而如今這可能才算是真正的人道血樹，補天之材！

  裘長生此法此時此刻或許才能稱之為登堂入室了。

  樹上果實表面時而有模糊面容閃過，內里仿佛有一道道人影盤，這任誰見了都能意識到什麼。

  早有了解林玄之如此直觀感受下都不由得微微色變，何況其他幾人。

  燕雲歌更是臉色煞白，全然不敢相信，自己敬愛了兩三百年的師父竟做下如此惡行。

  「師父，您……」

  清平仙子一貫言笑晏晏，但歷來是個嫉惡如仇，說一不二的性子，此時早已繃不住表情，勃然色變。

  「這是……人元補天法？！邪魔外道，當真是邪魔外道！」

  「玉宸竟容許此等毒瘤入得小比之地，莫非想要戕害吾等不成？」

  掌中青蓮當即飛起灑下馨香清暉，一瞬間便將血樹灼傷得縮回許多。

  燕雲歌白著臉呢喃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師父他怎麼會這樣……」

  林玄之雖對裘長生行徑深惡痛絕，恨不能除之而後快，但對於燕雲歌還是不免心生同情的。

  雖是堂堂上品金丹宗師，卻也架不住這打擊太過猛烈與殘酷。

  若是單純道心失守，走火入魔倒也勉強還能接受，但裘長生這一副浸淫魔道法門久矣，惡果纍纍的事實顯然不是那麼容易接受的。

  林玄之聲音溫和似能安撫心靈，直直傳入燕雲歌心底道：「道友，魔從心中起，從前的長生真人在其做下惡業之時便已隕落，眼前這個不過是披著真人皮囊的邪魔。」

  燕雲歌本就是心意堅韌之人，本已決定劍指恩師，只是突如其來的事實又讓他念頭一下子混亂了。

  在林玄之這位心靈大師的安撫下，燕雲歌很快便也重新穩固了心神。

  眼神複雜地朝林玄之點了點頭，燕雲歌看向裘長生，再無半點遲疑與矛盾，當即低聲喝道：「以劍斬魔，解脫師父。」

  殷羨生與清平仙子神色多少也有幾分複雜，心中各種念頭閃過。

  就在這片刻之間，便見清玄子催動玉清十二仙屏分開，化作一面面壁壘將眾人與裘長生圍住。

  十二面屏風之上古仙身影縹緲莫測，化作一重陣勢徹底封鎖了內外。

  清玄子肅然而立，頭頂竟有虛幻的三朵蓮花在緩緩逸散於虛空。

  三花聚頂術——一門流傳於道門正宗之中，極其難練的爆發秘術，晦澀難懂，內里似有玄機，不過負面效果比之絕大多數爆發類秘術卻相對較輕。

  林玄之也想不到清玄子如此果斷，一上來便毫不留手。

  不過這倒也正常，面對這樣的強敵，想將自身實力與法寶都發揮出足夠的威力顯然是得用點別的手段。

  三花聚頂術之下，即便初窺門徑者也能夠將自身豈實力提升五倍不止，而清玄子顯然非是初通此術之人，一身氣息極其強盛，大有追趕裘長生之勢，若非天地限制，只怕更會有幾分不凡氣象。

  「諸位師弟，既然玉宸仙真不動，想來便是交給吾等解決了。」

  「無需遲疑，不能放任長生真人以魔念主導，一錯再錯！」

  清玄子氣度超然，三花聚頂，手持翻天之印，當真頗有幾分當代玄門大師兄的架勢。

  林玄之此前雖然也在呂真人的指點下研習了「三花聚頂術」，但也不過初窺門徑，掌控的遠不及清玄子深。

  只看那三花凝練的程度與消散的速度，他便大致估摸出了對方實力增幅到了什麼地步。

  清玄子本就處於玄光大成，陰神將出的層次，藉助秘術如今可與裘長生正面掰手腕倒也還算合理。

  而既然有人願意頂在前頭，林玄之當然也樂得輕鬆些，他素來便不是事事必爭先的人。

  殷羨生與清平仙子自然是唯清玄子馬首是瞻，燕雲歌打起精神後也緩緩點頭。

  玉清十二仙屏將方圓數百丈隔絕其中，也算徹底杜絕了混洞珠回護裘長生的可能。

  人道血樹之上怨念與魔氣張揚肆意，衝擊著仙屏寶光，一時間直叫清玄子眉頭直皺，再顧不得積蓄手中翻天印的力量，直接翻掌壓下。

  渾似天傾之力巍然浩瀚的印法之下，裘長生冷冷一笑，人道血樹之上一顆果實中的人影倏而一動，揮掌便有一片血浪自樹根之處翻湧而出，轉瞬間一阿修羅神魔直接架著數肢手臂拖住翻天印。

  而後只聽一聲怪異而尖厲爆喝聲中，翻天印終是被消磨。

  但也就是在這數息功夫，林玄之與清平仙子默契聯手，一愈使清氣，一催動青蓮同時攻向裘長生本體。

  清平仙子的青蓮很是不凡，九品寶蓮之上，每一片花瓣似乎都做好不同氣機，飄然轉動間灑下的清暉很是克制入了魔的裘長生。

  雖然入魔，但裘長生此時反而多了智慧與理智，即便言語上輕慢幾人，但態度上他卻根本沒有放鬆。

  對於林玄之二人手中的煉魔之寶，裘長生自然是視為眼中釘肉中刺。

  又是一顆果實搖晃，其中人影直接打出一道絢爛的神光。

  林玄之二人只覺手中靈器和身上的其他事物明顯有被捲走的架勢，連忙發力鎮壓。

  清平仙子皺著眉頭，語氣慎重地與林玄之道：「是元磁神光，五行後天之屬的靈器、法術都會受其影響。」

  她青蓮雖跟腳不凡，但到底層次不高，難免還會受到影響。

  林玄之握緊拂塵，其上清氣浮動，影響倒也不算太大，只是其他寶物使用之時要慎重幾分了。

  目光深邃地盯著人道血樹觀摩中，林玄之淡然傳音道：「其雖竊取了他人功果，但不可能完美運用。」

  「找出破綻，絕其根基。」

  清平仙子聞言眸光一閃，緩緩點頭，她剛好可以趁機好好觀察這林道友的手段。

  而後便見其抬手招回青蓮，丹田法力瞬間少了五成之下，而後便有地涌青蓮，化作一片淨土將血樹遏制幾分。

  氣息略有虛浮下，清平仙子悠然一笑：「我來拖延，道友盡力施為。」

  「此蓮源於玉清上境，道祖宮闕前蓮池裡青蓮的後代，雖隔得有些遠了，卻有返祖之相，他那魔樹想掙脫卻是不易。」

  林玄之眼角微抽，這廣乘門下一個個還真是說干就干，堅定果斷。

  如此一來，他不賣力都不好意思了。

  清氣似自九天而降，瀰漫於青蓮上方，將人道血樹都壓低了幾分。

  也幸好二人靈器都並非完全的五行、後天之屬，雖受些影響，但還不至於脫手而去。

  只不過元磁神光攻伐之力也非同小可，青蓮不斷凋零、再生，清氣散了又聚，清平仙子的消耗顯然在加劇。

  好在趁二人與清玄子牽扯住裘長生大部分注意力之下，燕雲歌積蓄良久，奮然顯出一道恢宏凌然的玉宸混洞斬魔劍。

  這一劍傾注了他對裘長生的濡慕、敬愛、憤然、惋惜等等情緒，最終卻盡數歸于堅定不移的決心。

  燕雲歌此前掙脫束縛便是動用了秘術，此時剛好後勁未消，因而這一劍的威力明顯強過和林玄之交手時甚多。

  裘長生微微蹙眉，因林玄之二人的圍困，人道血樹化作數尺高浮在其身側，同時也是因林玄之看向血樹的目光讓他有些許不安。

  面對燕雲歌的決然一劍，其漆黑雙目之中閃過明顯的怒意：「孽徒，別忘了你的劍術是誰教的？」

  其抬手點出，一道與玉宸混洞斬魔劍頗為類似的猩紅的劍氣橫空劈出！

  面對更強的劍氣，燕雲歌仍舊目光堅定不見退縮。

  就在裘長生暗道自己這小徒弟自不量力之時，便驚愕發現自家竟與斬仙劍氣斷了聯繫。

  他的劍氣去哪了？

  不容他多想，玉宸混洞斬魔劍氣悍然而至！

  餘光之中，裘長生就見殷羨生手中艱難控制著一面陰陽寶鏡將鏡面中的一道劍光送出仙屏，爆發於雲端。

  「你……」

  裘長生驚怒不已，但一招失誤下，暗中等候良久的清玄子已然抓住了機會。

  只見其凌空而下，三花仿若燃燒一般飛速消散，但就見其手中翻天印道術宛若真實一般於掌中凝聚而出。

  而後便見十二尊超然仙人之影影自仙屏之上走下，匯聚於翻天印之上。

  一切都在剎那之間，裘長生反應過來之時已感覺到頭頂的恐怖力量。

  「爾等小輩安敢如此欺我！告訴你們，占據人數優勢的是我！」

  人道血樹宛若血肉鑄成，其上的果實上也瞬間浮現出諸多面孔，各自宣洩著各種法術。

  但清玄子走的便是一招鮮，且將三花聚頂的維持時間縮短，化作這一擊打出。

  因此任憑血樹上的道術如何絢麗，如何的花樣百出，也根本抵擋不住簡單一印。

  人道血樹發出悽厲慘叫，張牙舞爪間聯合斷掉一臂的裘長生倒也頑強，堪堪沒被一印鎮壓。

  但很快其目光中便倒映出了林玄之氣息高然，頗具威壓的身影。

  「他這是……」

  林玄之盯著血樹之中的一點清光心下一嘆，卻也不過剎那感慨。

  血樹汲取了不知多少養分，翻天印都不能一擊毀滅，自家神通又向來不是剛猛路數，定然也很難破開其外在。

  神識邀感天地，林玄之隱隱邁入了一個玄奧的層次，借道國之力與晉陽天地相合。

  這或許可以稱之為「合道」！

  天地之中駁雜、龐大且玄之又玄的信息匯聚而來，仿佛能充爆一位金丹宗師的大腦，但玉輪輕轉，寶光微亮，卻很好地化作屏障不至於讓林玄之直接接收。

  林玄之氣息大變，舉手投足之間似乎有幾分道門真人之態。

  作為此界變局的主導者，他能「合道」再合理不過。

  只是，但凡換個元神之下的人來，這福氣也受不住半點。

  氣機超然莫測，恍若九天仙真降世般，林玄之手成劍指指天喝道：「天地陰陽聚我手，煌煌天威化仙雷。」

  一縷「天意」降臨，剎那間於林玄之掌中醞釀成尊貴巍然之天雷。

  而后蒼藍雷光轉瞬劃破虛空而去，直指血樹中的一點清光。

  那是裘長生最後一點本我、一點良知、一點善念、一顆求道之心的碎片！

  砰砰砰！

  枝丫斷裂、蒸騰，人道血樹於天雷之下不斷化作血霧散去。

  裘長生身外血色長袍鼓動，其上一道道身影飛出，為其爭取喘息之機。

  而趁此機會便見其一咬牙主動將人道血樹吸入自身體內。

  原本此樹更近似於器物一類的存在。

  眼見血樹紮根於裘長生紫府苟延殘喘，燕雲歌卻是在身上連點七下，眼神透亮決絕地揮出了第二劍。

  「師父，該結束了！」

  此劍既出，那便無悔！

  這是要「弒師」的一劍！

  林玄之眼神微動，合道之下一些東西看得分明透徹。

  對他人，也是對自身。

  「人心動念，善惡自生。我自詡清醒自持，以為世人浮躁，心靈墮落，善惡易變。借道煉魔明心之中，卻也不知不覺自己反心生輕狂浮躁。」

  「裘真人該死，燕道友一劍既出，心意已明，便不必背上弒師之名。」

  第二道天雷轟然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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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