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拎了起來,拯救自己岌岌可危的腰帶。
「中午那條腰帶你扔到哪去了?」
「不知道。」她路過一條池塘的時候,隨手扔了進去。
「這可是三皇子的服飾,你弄丟了腰帶,要是被有心人撿了去,還不知道要怎麼被做文章呢!」
宮裡伺候的下人,哪能每個主子都認識,全靠服飾辨別。
這皇子的服飾更是有一定的規格,比如玉帶上鑲嵌的玉塊數量。
無論被誰撿了個,若是存心害人,那一定有法子做文章。
「除了你,誰知道是我扔的?而且衣服穿在你身上,你沒保管好,反而賴我?」
裴鳶氣笑了,還想再說什麼,長廊遠處傳來腳步聲,裴鳶壓低聲音問道:「嫂嫂扔哪了,我去找找。」
柳顏歡笑道:「二弟求求我,我便告訴你。」
裴鳶嗤笑,眸光一冷,抬手捏住柳顏歡的下巴,連聲音都變得森冷起來。
「嫂嫂現在是在威脅我嗎?」
柳顏歡被他鉗住下巴,兩頰邊的肉都擠在一處。一張小嘴嘟了起來,像個兔子似的。
柳顏歡嚇了一跳,心臟砰砰直跳。
記憶中,裴鳶從來沒有這麼冷臉對待過她,以至於她頗有種「恃寵而驕」的意味。
對方說翻臉就翻臉的模樣,令她開始心慌。
她怎麼就忘了,對方是個表里不一的人,骨子裡藏著瘋病的偽君子!
「嫂嫂怎麼不說話了?」裴鳶掐著她下巴的大拇指移到她的唇上,指腹在唇瓣上捻磨,好像在捻磨花瓣一般。
柳顏歡的唇色偏淡,口脂的顏色選的是偏鮮艷的那種。裴鳶的大拇指指腹一片鮮紅。
他的眸光暗沉,很想俯身銜住這張唇,然後狠狠撕咬,讓對方乖乖聽話。
可是他得守住自己與她身份間鴻溝的防線。
裴鳶矛盾極了,既想讓柳顏歡知道,自己才是她的床上知己,又不敢真的戳破兩人之間的窗戶紙。
真的打破這道防線之後呢?明目張胆地讓柳顏歡和自己苟且嗎?
應當不會的。
柳顏歡是柳家嫡女,她自小所受的教育,不會讓她接受這畸形的關係。若是一個不好,說不定會逼得她鑽牛角尖自盡。
可自己頻頻試探下,柳顏歡又好像知道他的身份,沒有點破。
哪怕自己在她面前如此出格,她也沒有欲羞致死的模樣。
可......裴鳶賭不起。
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柳顏歡會在知道真相之後,為了自己的名節去死,裴鳶就不敢那麼做。
裴鳶自嘲地勾勾唇,才多久,他就已經開始「捨不得」了。
可在這個女子的心中,怕是沒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裴鳶訕訕地抽回手,聽到腳步聲遠去,拂袖離開。
靠在牆上的柳顏歡脫力地滑落在地,蹲在牆邊大喘著氣。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好半天后,腦子裡甚至浮現出「裴鳶竟然敢如此對她」的難以置信。
柳顏歡頓覺荒誕不已,自己竟然憑著前世對他的認知,先入為主地認為,無論自己做什麼,裴鳶都會無條件包容自己。
她哪來的自信啊?
柳顏歡撐著牆壁站起身來,扶著牆往宴廳走去。她不能待太久,免得讓人起疑。
回到宴會廳,眾女眷們都看向柳顏歡,眸中都是難以抑制的好奇,但是沒人敢上前問她。
皇帝召見她是好事那就算了,萬一是什麼不該問的事情,牽連到自己家,就不值當了。
等柳顏歡落座,裴箋才壓著聲音問她:「嫂嫂怎麼回事,你的裙邊濕了一大片。」
柳顏歡垂首看了看自己的裙邊,雪水融化後濕了大片,還夾雜著枯樹葉和泥土。還好自己今日的衣裳顏色比較深,若是顏色鮮艷一點,現在就出洋相。
「沒事,方才後來時走了小路,弄髒了裙擺。」
兩人小聲說話著,一旁的裴頌心裡急不可耐。也不知道皇上找柳顏歡過去說什麼話,若是牽連到了裴家,豈不是影響她們說親?
「嫂嫂,皇上叫您過去是為了什麼事啊?」裴頌這麼大咧咧地當著眾人面問出來,讓滿桌的婦人小姐都揚起了眉頭,紛紛豎起耳朵,想聽仔細了。
誰知道柳顏歡只是低低說了句:「回家再說。」
眾人大失所望,只覺得不是什麼好事。若是好事,還不拿出來顯擺了?
「裴大少夫人可別不是得了什麼好的賞賜,怕我們眼饞,才這麼低調的吧?」一婦人笑道。
在座的夫人們,都是丈夫還沒有官身的世家子弟,大多和裴茗一樣,等來年科考後入仕,或者承祖上蔭官。
若真論起夫家門第來,將軍府還真是不怎麼能夠入眼的,因此對柳顏歡說起話來,也不算客氣。
「瞧姐姐說的話,若是真有什麼好賞賜,都不用裴大少夫人自己說,聖旨都要下來了呢!」另一個夫人笑著搭話。
畢竟柳顏歡開席時說的話,蠻戳她們痛處的,這個時候能用話扎她兩下,也是很不錯的。
「也是哦。」
柳顏歡沒有理會這些婦人的陰陽怪氣,她飲了幾口熱酒,酒氣瞬間上升,她的身子也暖和了一些。
今晚受到的驚嚇有點多,她現在都有點「驚魂不定」。
「嫂嫂,飲些熱茶吧。」裴箋按住她的酒杯,將熱茶遞給她。她能看出柳顏歡現在的狀態不對,小心為上,還是不能讓她多飲。
「好。」柳顏歡斂下眼瞼,捧著茶碗。滾燙的茶碗將她凍得發紅的指尖捂熱,她盯著茶碗裡漂浮的茶葉發愣。
為什麼,她的心臟會覺得那麼的酸澀呢?
因為裴鳶沒有像她預期的那樣,給予她所想要的反應?
還是因為,事情脫軌了?
究竟是因為什麼,為什麼她會覺得這麼心亂如麻?
桌面上的夫人們見柳顏歡一副不搭理的模樣,紛紛訕訕地閉了嘴,只覺得沒意思。
打臉嘛,就是想看被打的人惱羞不已,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才有意思。
像柳顏歡這種一棍子打不出個悶屁來的,太沒勁了。
正在眾人聊著天等著晚宴結束的時候,皇上身邊的大太監的徒弟,善喜公公,親自帶了小太監進宴廳給柳顏歡送鹿肉。
「裴大少夫人,皇上說,今日御膳房的烤鹿肉味道不錯,您趁熱用些。奴才已經讓人將新鮮的鹿肉出去了,您回府後可以再嘗嘗!」善喜笑眯眯地對柳顏歡道。
柳顏歡忙福了福身子,「多謝公公,勞煩您親自跑一趟了。」
「夫人說的哪裡話,奴才是伺候主子的奴才。」善喜雖然說著這樣的話,可他畢竟是跟著得全伺候皇上的,他的主子可是皇上,放眼整個皇宮,也沒幾個主子敢隨便使喚他。
「奴才就不打擾您用膳了。」
善喜退下後,整個宴廳的人都吃驚不已。方才嘲弄柳顏歡的夫人們,紛紛白了臉。
柳顏歡看著桌上的人,一副不計前嫌的模樣,笑道:「這鹿肉有許多,各位一起嘗嘗吧。」
她們誰敢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