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外面,站著皇后娘娘身邊的戴嬤嬤,「路途顛簸,皇后娘娘忽感不適,特讓老奴傳姬家大姑娘前往隨行診治。」
皇后娘娘身邊的人,可不是馬車裡的一眾太醫敢輕視的。
但如今太醫院的院判都還坐在馬車裡,卻點名找姬梓昭診治,未免就有些……
不知不覺中,馬車裡的目光就都是落在了鄒立的身上。
鄒立心裡清楚的很,當初既是站了熹貴妃,就沒指望再是被皇后娘娘重用,可皇后娘娘這般明著忽視他,他這面上多少還是有些過不去的。
「皇后娘娘的鳳體不容忽視,還是鄒院判親自前往給皇后娘娘把脈,才更加穩妥。」鄒寒生當機立斷,直接推薦了自己的父親。
若姬梓昭真的就這麼被皇后娘娘堂而皇之的叫走了,以後他和他父親的臉面還往哪裡擺?
如此想著,鄒寒生又是看向了坐在最後面的姬梓昭,「想必姬家大姑娘也定是希望,皇后娘娘快快好起來才是吧?」
這話說的就有些技術含量了。
畢竟,鄒立的院判身份擺在這裡,姬梓昭只是一個小小的吏目。
不管皇后娘娘欽點的是不是姬梓昭,但現在只要姬梓昭敢點頭,那就是不知身份的僭越,更不將皇后娘娘的鳳體當做一回事。
而若是姬梓昭拒絕呢?
只怕要落下一個違抗皇后娘娘鳳旨不尊的罪名。
戴嬤嬤聽著這話,都是皺起了眉頭。
這話,就是連她都不好回答。
姬梓昭卻是淡淡一笑,「一切全憑皇后娘娘做主。」
幾乎是一瞬間,戴嬤嬤的眼睛都是跟著亮了起來。
她怎麼就是沒想到呢!
果然還是姬家大姑娘聰明,難怪皇后娘娘之前叮囑她只管過來叫人,其他的不用過多理會,怕是皇后娘娘早就知道姬家大姑娘會應變自如。
戴嬤嬤笑而不失身份地看向鄒寒生,「鄒太醫難道是在給皇后娘娘做決定?」
鄒寒生,「……」
他當然不敢!
戴嬤嬤見鄒寒生閉了嘴巴,才是看向姬梓昭又道,「姬家大姑娘請吧,別讓皇后娘娘等的著急了才是。」
姬梓昭點了點頭,起身往車下走去。
鄒寒生看著姬梓昭獨自離去的背影,不死心的想再次開口,卻被鄒立握住了手臂。
姬梓昭的一句話看似簡單,卻是將決定權交給了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到底是六宮之主,盛寵在身的熹貴妃都是不敢正面硬剛,如今又哪裡輪得到他們這種臣子在皇后娘娘的面前蹦躂?
姬梓昭一經走下馬車,瞬間就感覺到無數眼光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畢竟是皇后娘娘特意傳召,這個餡餅可謂是砸的所有人都眼冒綠光。
姬梓昭倒是淡然自若的很,拎著自己的藥箱平靜地走上了皇后娘娘的馬車。
皇后娘娘的馬車,明顯是經過特意改造的,其內的空間寬敞,修建舒適,哪怕是在這寒冬臘月里,馬車裡也仍舊溫暖如夏。
姬梓昭在看見皇后娘娘的同時,便是本本分分地跪下了身子,「微臣叩謝皇后娘娘照顧。」
鍾皇后挑了挑眉,「你倒是知道本宮身體無礙。」
姬梓昭道,「皇后娘娘確實眼底帶有倦意,但面色卻紅潤依舊,怕是今日起的太早故睡眠不足的緣故,皇后娘娘雖鳳體貴重,但皇后娘娘卻並非是小題大做之人,如今卻特意讓戴嬤嬤將微臣叫來,怕原因就只有一個了。」
鍾皇后笑看著姬梓昭,「什麼原因?」
「皇后娘娘不想微臣受了委屈。」
此番隨行的女眷確實多,但哪怕就是姬荏苒那種已經定下是五皇子妾侍的人,都是能夠單獨坐一輛馬車,唯獨她卻要以臣子的身份,跟所有隨行的太醫擁擠在那狹窄的馬車裡。
鍾皇后聽著這話,臉上的笑容便是更旺盛了些。
雖是她主動示好,但姬梓昭這番感恩的模樣,可是真的太討人歡喜了。
人吶,其實都不怕付出,主要得看那個被付出的人是不是值得的。
鍾皇后主動伸手將姬梓昭拉坐在了自己的身邊,才是笑著又道,「今日的事若是要謝,你便是謝謝老四吧。」
姬梓昭愣了愣。
「是老四臨行前求本宮將你叫到本宮的馬車上,那鄒立是熹貴妃的人,你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趕路,雖他不敢明著為難你,但這一路忍氣吞聲的也是辛苦。」
鍾皇后的話音剛落下,一陣寒風就是吹開了車窗。
寒風灌入馬車,冷風鋪面刺骨,姬梓昭卻不覺半點冰冷,反倒覺得心裡蔓延著的暖意,將四肢都是給溫熱了。
眼看著車窗被寒風吹帶的噼啪作響,姬梓昭連忙伸手去關窗子,剛巧此時,在前面跟著一眾皇子們騎馬前行的謝璟瀾,就是下意識的回了頭。
沉入水的黑眸,在寒風中愈顯深邃,身上的白袍與遠處的雪景相互輝映。
少年駿馬,雖不及鮮衣怒馬的意氣風發,卻也是姿如謫仙,雅人深致。
四目相對,姬梓昭的心悄然漏了半拍。
謝璟瀾淡淡一笑,才收回目光繼續前行。
馬車裡,鍾皇后看著這一幕,輕聲道,「你跟老四的親事是老七用洛邑的功勳換來的,雖說內定已是事實,但如今老七人在潼臨,你也知道潼臨戰況未定,所以只能暫且委屈你了。」
用功勳換親事,七皇子可謂是頭一遭。
一旦讓眾人得知其中原因,旁人如何能不羨慕嫉妒恨?
如今七皇子人還在潼臨,誰知會不會有人心懷恨意在暗中搞什么小動作。
皇上本身自也在擔心這點,所以才只是跟皇后內定後,一直不曾公開。
不公開,姬梓昭跟謝璟瀾的親事,就是皇宮裡不可言說的秘密,一旦公開,無論是皇上還是皇后,勢必都要給眾人一個合情合理的理由。
畢竟,當初選妃時,姬梓昭是不曾參加的。
孝昌帝其實早就是跟鍾皇后私下商議過,什麼時候等七皇子平安回到了皇城,什麼時候再是將姬梓昭跟四皇子的親事,同其他皇子們一起公之於眾。
「微臣並不覺得委屈,只是讓皇后娘娘如此費心,確實是微臣的不是。」姬梓昭是真的不覺得有什麼好委屈的,而且她也從沒想過依仗皇子妃的身份揚眉吐氣,反正有沒有名分,對她來說並沒什麼太大的差別。
鍾皇后看著姬梓昭如此懂事的模樣,可是心疼壞了。
也不知道這孩子扛起姬家是要吃了多少的苦,才能有如此強大而又穩重的性子。
「放心,就算你的名分暫且不能公開,本宮也絕不會讓你受了委屈,熹貴妃仗著皇上寵愛能將鄒立帶上,本宮就能仗著皇后的身份把你叫到身邊。」
她寵她的太醫走狗,本宮寵自己的兒媳。
互不耽誤,剛剛好。
姬梓昭,「……」
身為一國之母,如此睚眥必報真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