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璟瀾看著面前繃緊的清瘦身子,想來怕是姬梓昭心裡是不舒服了。
畢竟是被這般算計著,沒有人會心安理得的承受。
「你有何打算?」他知道她是有主見的,所以他開口並非是幫她如何如何,而是仍舊在詢問著她。
若說到打算,那可就多了。
但姬梓昭並不打算繼續麻煩四皇子,「今日的事,勞煩四殿下奔波了。」
謝璟瀾卻道,「算不得奔波,也就是半個時辰的事兒而已。」
姬梓昭,「……」
別人的半個時辰,或許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可身後的男人卻用這短短的時間,摸清了熹貴妃的路數,甚至是神不知鬼不覺的將她從中間帶了出來。
禹臨的這些皇子們,從小確實是在宮內長大的。
可一旦冠禮,就必須搬去獅子街遠離皇宮。
皇宮這種地界,人走了茶就涼了。
所以就算是現在這些皇子,想要在宮裡辦點事也是難比登天。
不然,今日算計她的事情,五皇子也不會拉著熹貴妃出頭了。
結果旁人都做不到的事情,偏生一向不得皇上重視的四皇子卻做的駕輕就熟。
姬梓昭真的是不佩服都不行。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她。
沒由來的,姬梓昭很想說聲謝謝,「謝謝。」
結果就是這聲謝謝,可是把謝璟瀾給驚了一跳。
謝璟瀾覺得,既然自己跟姬梓昭是站在一條船上的,理應互幫互助。
而且以前他也不是沒幫過姬梓昭,每次她也是接受的心安理得。
所以如今面對姬梓昭的道謝,謝璟瀾就覺得她是真的被刺激著了。
不然好端端的道謝做什麼?
謝璟瀾有些壓抑,又有些心疼。
他的丫頭他都是還沒捨得算計過,怎就輪得到旁人下黑手了?
「看樣子,你是有章程了?」謝璟瀾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柔柔的聲音生怕把姬梓昭給震碎了似的。
「當然是不能讓所有人的辛苦都白費了,她們這般拼死拼活的折騰著,若不能親口品嘗到自己辛勤勞動的果實,未免顯得我太殘忍了些。」
謝璟瀾聽著這話,心口就是一震。
他明白姬梓昭絕不會逆來順受,但也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
所有人指的是誰?
熹貴妃,五皇子,左秀華,姬荏苒……
謝璟瀾本來想著,姬梓昭是絕不會放過熹貴妃和五皇弟的,可結果呢?
姬梓昭是根本就沒打算放過任何人。
這是要徹底把眼前的這灘渾水,給攪合的更渾!
姬梓昭既然要攪渾水,自是要攪個天反覆地的。
有新仇的報新仇,有舊恨的算舊恨。
只要她想出手,就一個都別想跑了。
只是左秀華跟姬荏苒這邊倒是好說,但熹貴妃和五皇子那邊怕是要費些力氣了。
這是在宮裡面,她想要面見,總是要找個合適的理由才行。
「交給我就是。」謝璟瀾的聲音,忽然響起在耳邊。
姬梓昭本能地搖了搖頭,「此事不勞煩四殿下出面。」
此番反咬,勢必要滴水不漏。
一旦讓人察覺到其中有她和四皇子的手筆,只怕要打草驚蛇。
七皇子想要立儲,四皇子就絕對不能倒下。
姬梓昭不能因為自己的一時快意,耽誤了所有人的大計。
況且若最後登頂的不是七皇子,姬家又要何去何從?
在姬梓昭的冷靜和沉穩里,從來就沒有貪小便宜吃大虧這一選項。
姬梓昭在顧慮什麼,謝璟瀾當然清楚。
只是被否決的如此徹底,他多少還是有些傷自尊的,「就這麼信不著我?」
姬梓昭則道,「微臣只是權衡之後,做出最理智的選擇。」
謝璟瀾卻道,「想要推動這灘渾水,單憑你一個出面又要如何做到片葉不沾身?順藤摸瓜這個方法簡單,卻也是最百用不膩的一個,一旦熹貴妃懷疑了你,下一個就是我,姬梓昭,你我本就拴在了一起,如今你又何必非要分出個你我來呢?」
這還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姬梓昭知道,就算身後的男人分析的利弊沒錯,但並不是誰都有願意幫你分擔的勇氣和決心的,「四殿下其實無需為微臣做到如此。」
謝璟瀾聽著這話就笑了,「既是想娶你,總要做一些感動你的事情,就算感動不了你,感動感動我自己也是好的,如此等到白髮蒼蒼時,回想起年少時的思慕,也總是能跟膝下小輩吹噓吹噓的。」
能在如此危急關頭,還有心思開玩笑的,當真是讓姬梓昭大開眼界了。
果然,能跟哈士七一窩端出來的,就根本沒有啥正經的崽兒。
姬梓昭這般想著,忽然就是笑了。
心裡有什麼,也就是跟著塵埃落定了。
「你願娶,我便嫁。」
謝璟瀾,「……」
他只是想讓她放下那些負擔開個玩笑而已,怎麼就是得到了這麼個詭異的答案?
姬梓昭聽著身後沒了動靜,知道怕是把一向穩如泰山的四皇子給刺激得不輕。
如此一想,她就是淡然了。
年少時的兩情相悅不過是開遍滿山的野花,但成年的坦然相對,卻稀如珍寶。
他可以給她瓊瑤,她便願還他木桃。
或許擺在彼此面前的路,會更為艱辛險阻。
但既定了心,哪怕是黃泉碧落,她也願隨著他走上一遭。
冷風吹進窗欞,鋪在臉上透著冷意。
那一直搭在姬梓昭肩膀上的手,忽輕輕地抬起伸向了她的面頰。
修長的手指拈著吹散的碎發,小心別在她的耳後,飽滿的指尖似有似無地剮蹭在她的耳廓上,痒痒的,暖暖的。
姬梓昭瞬間渾身繃緊,就聽見身後又淺淺的笑聲低低傳來。
隨著那吹進耳朵里的氣息一點點的變熱,她就是聽見他埋頭在她的耳邊道,「等著我娶你。」
姬梓昭僵硬著身體不曾回頭。
她更不曾看見隨著話音落下,謝璟瀾眼中那抹落進眼底的塵埃落定。
一直等身後的腳步聲徹底消失,她才是長喘出了一口氣。
洮花的話,還在耳邊徘徊不散。
診籍閣內,關於四皇子的診籍還歷歷在目。
姬梓昭現在也吃不准,事情的真相究竟為何。
但他既真心待她,她便絕不能看著他出事。
謝璟瀾並不知姬梓昭心裡的算計,出了小廚房繞到後側的小路上,就見唐棣跟霍年恭二人早已恭候在不遠處。
「殿下。」
看見自家殿下,二人趕緊主動迎了上來。
謝璟瀾心裡想著姬梓昭的算計,面上則吩咐著唐棣道,「去抓只野貓來。」
唐棣驚呆了,「抓……野……貓?」
殿下您確定您不是在開玩笑?
謝璟瀾卻不再看向唐棣,而是仔細叮囑著霍年恭什麼。
唐棣,「……」
行吧,抓也貓就抓野貓。
姬梓昭這邊仍舊站在窗邊沒有動,目光一直落在對面院子口的左秀華身上。
大冷的天氣,左秀華又穿得淡薄,如今在冷風的洗禮下可謂是哆嗦得厲害著。
可姬梓昭偏生就是看得十分愜意。
想要算計她,就要拿出算計她的態度出來。
如此等她拎著棒子痛打落水狗時,才會更加的痛快。
差不多一炷香後,姬梓昭才收回目光轉身朝著門口走了去。
算起來,四皇子那邊已經開始動手了。
而她,自也是不能閒著的。
到底看了這麼長時間的戲,也是時候到了打賞錢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