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能夠選擇,謝璟瀾希望這麼默默地看著姬梓昭就好了。
看著她扛著姬家,一點點重新在禹臨的疆土上再次揚起姬家的大旗。
看著她為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而一點點拼盡全力。
看著她當以夢為馬,不負韶華。
看著她不屈服在這天地間,更不拘泥於人言可畏之下。
可是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姬梓昭這次進宮當差,是為了讓姬家重新站穩,更是為了輔佐小七。
但這一步棋卻也太險了。
謝璟瀾何嘗不知道,上次母后故意說出那番話,就是為了逼他做出一個選擇。
如果不是他迎娶了姬梓昭,那麼以母后的手段,姬梓昭要麼真的成為七皇子妃,要麼就得嫁給母后掌心之中,為了小七奪權謀勢的棋子之一。
他是真的不想她腹背受敵,才出此下策。
卻沒想到,接連兩次觸及到了那丫頭的逆鱗上。
「殿下,西戎來信了。」霍年恭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門口。
謝璟瀾回神的同時,火漆粘著羽毛的秘信,已放在了面前的書案上。
長眸微垂,他卻不著急打開,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著信封。
半晌,謝璟瀾直接將密封未讀的信,扔進了燭台之中。
「殿下!」霍年恭意外出聲。
謝璟瀾擺了擺手,示意霍年恭可以出去了,「既是知道結果,又何須再看。」
西戎五萬精兵駐紮潼臨,面對禹臨的一次次警告卻遲遲不肯撤兵。
如此強壓之手段,西戎究竟想要什麼,再是明顯不過。
唐棣見自家殿下臉色不好,主動岔開話題道,「聽聞那突厥殺手是為了殺姬家大姑娘而來,殿下就這麼將人留下,只怕姬家大姑娘仍舊會處於危險之中。」
誰能保證那廝養好傷了之後,還會不會對姬梓昭揮起屠刀?
提起姬梓昭,謝璟瀾陰沉的黑眸綻出了一絲光亮。
想著那雙時常沉穩卻又不經透露著狡黠的人兒,謝璟瀾不覺勾了勾唇,「如果沒有萬全的把握,姬梓昭根本不會留下他。」
唐棣真是萬萬沒想到,這竟是姬家大姑娘的主意,「那怎麼被殿下帶回來了?」
難道是嫌浪費大米?
謝璟瀾淡淡一笑,「自然是為了監視我。」
唐棣,「……」
謝璟瀾有些疲憊地身子後仰,靠在了身後的雕花椅背上。
修長的身體被燭光勾勒得極盡優雅。
只怕是他幾次三番的表明迎娶她的心思,讓她開始懷疑起了他的動機。
將想要殺她的人放在他的身邊,一來不會引起太多人的主意,二來也可以趁機監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再是等著屠夫前去刺殺她時,用非常手段逼迫屠夫乖乖匯報他的動向……
如此的一箭三雕,倒是那個丫頭的作風。
唐棣琢磨著,自己應該繼續說點啥,才能夠不讓殿下去想那些頭疼的事情。
但現在的他,真的是語塞到完全發不出聲音啊。
姬家大姑娘是塞眼線塞得光明正大,他家殿下是被監視的心知肚明。
本來是相互算計相互利用的陰險勾當……
結果落在這倆人身上不但沒有險惡,怎麼還莫名的有點甜呢?
被強行塞了一把狗糧的唐棣,除了默默關門離開,就只能默默關門離開了。
正是憋了一肚子火氣的謝璟麒,一路往四皇子府邸正門走去,越想越是鬧心的他,眼看著就要走到門口時卻是又忽然轉身走了回來。
他當然知道他四哥說的都是對的,所以這股火自然不能去找四哥瀉。
最主要的是……
就算是瀉也不一定能瀉得過。
不過有個人倒是剛好可以讓他摩摩拳頭。
剛剛被大夫診治完的洮花,就是看見謝璟麒衝進了門……
四目相對,謝璟麒的拳頭捏的咯咯作響,「想要殺姬梓昭,先打過小爺再說。」
洮花,「……」
有沒有完了?
還讓不讓人活了!
就算是薅羊毛也不能可他一隻羊薅吧?!
「啊啊啊……啊啊啊……」
驚天動地的慘叫聲,驚得四皇子府邸的下人們心驚肉掉。
聽見慘叫聲的唐棣,直奔府門口就是沖了去。
大夫你等等啊,估摸著那人還得再重新診治診治。
一更敲響的同時,一輛馬車悄無聲息地停在了姬家的門外。
隨著馬車門打開,顧佩蘭和姬荏苒正是攙扶著姬宗佑悄悄地走下了馬車。
母女子三人,望著大門緊閉的府邸,臉色都不怎麼好看。
想當初她們走的時候,就不怎麼光鮮,如今回來更丟人,娘幾個臉色能好才怪。
好在姬家府邸的下人們很是守自己的本分,見是續弦大夫人等人回來了,沒有為難也不敢為難,直接對其放了行。
一路往院子深處走去,姬荏苒輕聲叮囑著,「哥哥切記要在主院安守本分才是。」
坐在木輪車上的姬宗佑滿臉厭惡,「憑什麼非要我去照顧那個老不死的?」
顧佩蘭忙壓著聲音勸說著,「我的好兒子,你小聲點,老夫人只是中風了,又不是死了,這話要是讓人聽了去可怎麼是好?」
「我問過大夫了,中風還是可能會修養好的,哥哥若是還想過衣食無憂的日子,就裝好樣子,到時候咱們在姬家站穩了,五皇子那邊也好交代,若是連五皇子都靠不上了,咱們誰也別好過。」姬荏苒有些不耐煩地警告著。
現在她是真的不願意多看自己的哥哥一眼,什麼都做不好,整日只知道惹是生非。
姬荏苒又是悄悄朝著身邊的宋嬤嬤掃了一眼,為了讓宋嬤嬤知道她有多重視五皇子,根本不等回話,就是先帶著宋嬤嬤轉身離去。
姬宗佑怒視著姬荏苒背影,氣的破口大罵,「你算是個什麼東西,也敢教訓我?」
夾在中間的顧佩蘭只能一邊安慰著兒子,一邊將人送到了主院。
許嬤嬤聽聞是宗佑少爺來給老夫人侍疾了,連忙派人把人接了進來。
姬宗佑一看見躺在床榻上的老夫人,就是哭嚎著道,「祖母,孫兒來看你了,妹妹和母親擔心打攪到祖母,才沒敢來給祖母請安,不過祖母別擔心,孫兒定會好好照顧祖母的,定是要讓祖母快快康復起來的。」
老夫人看著自己疼著長大的孫子哭成這樣,也是心疼的渾身顫抖著。
果然啊她沒有疼錯人。
跟姬家這些白眼狼比起來,她的孫子和孫女兒才是最值得依靠的。
很快,姬家的各個院子就是都聽聞顧佩蘭帶著子女回來了。
只是當初她們走的時候,也沒有通知各院,如今各院也沒那個功夫出去迎接。
「小姐,聽說宗佑少爺在主院抱著老夫人哭得那叫一個慘,好像老夫人也是給感動的不停流著淚,如今主院的人都在悄悄議論著,跟府邸里的其他姑娘比起來,還是宗佑少爺孝順。」正是給自家小姐擦著頭髮的水靈,一想到主院那些人搬弄是非就氣得不行。
那些人也不想想,老夫人病倒這些天,還不都是她家小姐忙前忙後的診治開藥?
姬梓昭對主院的祖慈孫孝的畫面,並不感興趣。
就算是豺狼虎豹想要吃掉獵物之前,都會裝模作樣一陣子,更何況是人了。
只是姬宗佑想要裝,也要看她答不答應。
「去將荷嬤嬤叫來。」姬梓昭放下手中的醫書,吩咐著。
很快,許嬤嬤就是進了門,「小姐有何吩咐?」
姬梓昭起身走到書案邊,提筆寫下了一張藥方,才是遞給荷嬤嬤道,「明日按著這個方子去濟世館抓藥,再讓許嬤嬤每日三次的將藥磨成粉末加入在香爐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