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簡單明了,就差直接說,「來,上車吧」的話,不單單是把還在彎曲著膝蓋的一眾閨秀給愕住了,就是連姬梓昭都是好半天沒反應過來。
在姬梓昭的認知里,這位黑心黑餡兒的四皇子,可從來都是個不喜歡湊熱鬧的。
「吱嘎——!」
眾人沉默之際,馬車門由內向外被打開。
明顯是坐在馬車裡的人,親自動手推開的車門。
在眾人的眼裡,這分明就是堂堂皇子的盛情相邀。
可是同樣的動作落在姬梓昭的眼裡,這根本就是某人的嚴重警告。 ✲
以四皇子那暗戳戳的性子,若她再不上車,只怕有人就要親自下車來『請』了。
姬荏苒捏緊手中的帕子湊了過來,如果姬梓昭真的被四皇子請上了車,她豈不是更加沒臉,「剛好我回外祖家也是順利,大姐姐就別勞煩四殿下了。」
這話,聽著是份外的體貼備至。
可卻經不住細品,再品……
如今皇城都在傳言四皇子思慕姬家大姑娘,雖說傳言不能當真,可若是今日姬梓昭真的拒絕了四皇子的好意,只怕明日就會傳出四皇子熱臉貼冷屁股的謠傳。
一邊是渾身心眼每句話都在算計著她的姬荏苒,一邊是自己親自上陣幫她造勢的四皇子,姬梓昭就是再傻,也做不出里外部分,好賴不知的蠢事。
「如此便勞煩四殿下了。」姬梓昭又是對著馬車盈盈一拜,隨後在棠棣的攙扶下踩著腳凳上了馬車,從始至終連看都沒看身邊的姬荏苒一眼。
眼看著四皇子的馬車揚長而去,只在地上留下一串的灰塵,別說姬荏苒的臉徹底撐不住的垮了下去,就是其他的閨秀臉色也好看不起來。
一個被她們左右嘲諷的姬梓昭,都是能坐上皇子的順風車……
如此明顯的對比之下,她們就是想不承認不如姬梓昭都不行!
坐在馬車裡的薛伊諾見此,扯著嗓子喊道,「諸位再在這裡站一會,說不定還能碰到剛剛出宮的皇子,只是人家皇子願不願意送你們一程,就要聽天由命了呦。」
這些人不是都想跟姬梓昭比麼?
那就乾脆比死你們算了!
皇宮門前的閨秀臉色是真的難看,她們就算有那個心,也不敢真的站在這傻等著。
皇城的皇子們那可都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龍子,一個個高高在上慣了,又哪裡會懂得什麼憐香惜玉,要是一旦把皇子們等出來了,結果卻被冷落,就跟那與姬梓昭站在一起的姬荏苒似的……
從頭至尾被四皇子忽視的完全不存在……
那種滋味想想都無限酸爽啊!
如此想著,宮門前的閨秀幾乎是逃也似的坐上了自家的馬車。
哪裡還有空陪著姬荏苒悲秋傷春?
徐美清看著唯恐天下不亂的薛伊諾,頭都是疼死了,不過瞧著只剩下站在原地的姬荏苒時,說不舒爽是假的,「這月黑風高的,荏苒姑娘還是早些回去的好,雖說是在皇城,也還是要注意安全才是。」
姬荏苒,「……」
她能說什麼?
除了不甘心的坐上馬車外,她什麼都說不出來!
姬梓昭哪裡知道薛伊諾和徐美清狠狠地給她出了口氣,此時的她正坐在滿是茶香的馬車裡,喝著溫熱的茶水。
皇子的馬車都是經過特殊打造的,若尋常人的馬車不要說是喝茶了,就是連晚上趕路放個燭台都要隨時擔心會被顛落走水。
謝璟瀾看著坐在對面安心品茶的姬梓昭,無奈淺笑,這會子倒是一副的無害純良,也不知剛剛在皇宮當仁不讓的是誰。
「今日姬家大姑娘威武。」
姬梓昭如何聽不出這話的戲謔,放下手中茶盞,隨之輕聲開口,「與四殿下的韜光養晦相比,今日臣女確實是獻醜了。」
謝璟瀾一愣,隨即唇角掛著的笑容就更深了。
他不過是調侃了一下,她便是還擊他虛情假意隱藏得深。
果真,什麼歲月靜好在姬梓昭的身上都是錯覺。
她還是那個睚眥必報,愛恨分明的她啊。
「只怕今日的煙花之舉,並非是姬家大姑娘有意為之吧?」謝璟瀾再次將姬梓昭面前的茶盞斟滿水,才放下茶壺凝視著她。
姬梓昭點了點頭,反正也瞞不過他,又何必浪費力氣,「讓四殿下見笑了。」
謝璟瀾唇角酒窩深陷,「見笑談不上,震驚多少還是有的。」
姬梓昭寵辱不驚的再次端起茶盞,面對四皇子的誇讚而靜默著。
能讓這位黑心黑腸的人震驚的本事,她自詡還是沒有的。
謝璟瀾倒也不介意姬梓昭的謙虛不語,頓了頓又道,「順水推舟,借力打力,一箭三雕,以退為進,姬家大姑娘確實是好本事。」
其一,姬梓昭藉助煙花逼迫反客為主,直接打消了私生子那邊的邪念扼殺於搖籃。
其二,姬梓昭順手又打消了父皇對姬家的猜忌和防備。
這其三嘛……
更是讓父皇於無形之中,欠下了姬梓昭一個人情。
姬梓昭的可怕之處,更是在於或許連父皇自己都沒有察覺到。
謝璟瀾似是又想到了什麼,姣好的眉頭微挑起一個弧度,「只怕今日姬家大姑娘的點睛之筆,應該是那個大禮參拜吧?」
夜已深,皇宮各處寢宮早已熄滅了燭火。
跟熹貴妃躺在一起的孝昌帝,望著頭頂的輕紗帳幔,卻是久久難以入眠。
姬家不同於其他有功之臣,姬家百年,乃有伴隨高祖統一禹臨之功。
高祖登基後,更是親自下旨免除姬家一切繁文縟節。
後來居上的姬家姬正雍,更是戰無不勝,功勳滿身。
可每每在進宮面見他時,姬正雍卻從不行軍禮,而是跪地大禮參拜。
久而久之,便有人造謠他這個當皇帝的以龍威施壓姬正雍。
那個時候的孝昌帝不過剛剛登基,於朝中根基不穩,自害怕流言蜚語。
可就在孝昌帝還在頭疼要如何平息此傳言時,主動覲見的姬正雍卻是再一次以大禮跪在了他的面前。
只與以往不同的是,這次的姬正雍先以稽首禮,跪地長磕頭,後直起腰身時再行以軍中奇拜禮,拱手微彎腰又是一拜。
孝昌帝哪怕到現在都能想起來,當時朝堂上那些大臣震驚的表情。
其實,就連孝昌帝自己都是給唬了一跳。
可姬正雍卻以自己對他的忠心,以軍人對皇上的敬畏,打破了所有流言蜚語。